可是身份跟别人一样就奇怪了，自己没身份吗？要用别人的身份，还是说自己的身份有麻烦，譬如杀人犯通缉犯啥的，所以要冒名顶替。对了，还有冒充别人上学的，可不是要把人家的身份照搬过来了。
金姐搞不清楚柳可青是哪一种情况，只好问道：“那是她冒充你啊，还是你冒充她的？”
“应该是我用了她的身份，但是不是冒充。”柳可青轻声说道。冒充至少应该自己心里明白吧，她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套上了他人的身份，这样的不能算是冒充吧？
“你用了她的身份？你为什么要用她的身份啊？是不是你原来的身份……”金姐险些要把可能是杀人犯给这句话给问出来了，幸好及时闭嘴了。跟小枝她们在一起果然不太好，这脑洞有点偏了。不过金姐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看着柳可青，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答案来。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不就是在调查这件事吗？”柳可青说着，顿了顿，“我今天去江南大学，就发现那个邹芳冰是我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照片也像。所以我从学校要了她的资料来，想去她的家乡找找看。二十多年，将近三十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柳可青说着，叹了一口气。却发现金姐眉头深锁，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柳可青有些奇怪，轻轻推了她一下，“金姐，你想什么呢？”
金姐这才看向她，脸色凝重：“你刚才那些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有人把你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你忘了自己以前的经历，也忘了自己的家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儿子？”
“差不多，就是这样子的。”柳可青点点头。
金姐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颤着声音问道：“那你说，韵之那孩子不愿意认我，有没有可能不是她恨我，而是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已经不认识我了？不然……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她怎么能够整整五年了，还不肯原谅我呢？”
柳可青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金姐怎么把话题一下子就拐到了宋韵之身上去了。虽然金姐跟她提到过好多次，说宋韵之就是她女儿。可柳可青一直以为金姐是思女过度，或者宋韵之确实长得像她的女儿。根本就没想过宋韵之真的会是她的女儿。
否则五年了，谁家女儿能够面对母亲这样的低声下气，各种讨好，不仅视若未见，还能这般厌恶，这根本就是无法想象好不好。
而金姐被宋韵之各种嫌弃，不仅不敢继续，甚至连解释都不敢，也实在是不像亲生母女的关系。她更想象不出，像金姐这样贤妻良母式的，思想又传统得有点古板的女人，能和女儿闹出什么样的矛盾来，让亲生女儿在面对她的时候，如此的冷血无情。
她很清晰地记得，宋韵之见到金姐，一开始还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态度。后来金姐说自己是她母亲时，她眼中的嫌恶毫不加掩饰。而前年那次，因为金姐向她推荐一款仿唐冰酪的时候，神态热切了一些，她转头就暗示自己，以后她过来的时候，让金姐别在待在会所里，她不想看到她。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是金姐认错了。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了，看到宋韵之也算是一种安慰，故而殷勤了些。而对于宋韵之来说，她的热情就成了一种骚扰，所以两人才会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因为想着宋韵之来会所的机会不多，也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她也就不想太伤了金姐的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现在金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那么笃定宋韵之是她的女儿？既然能够肯定，又为什么不直接拿出证据去认女儿，要这样委曲求全地在一边默默守望着呢？
“你既然那么肯定她是你的女儿，那完全可以拿出证据来，直接去认她啊。”柳可青迷惑不解，“只要你证据确凿，就可以让她答应去做亲子鉴定。亲子鉴定一做，她就是不想认你也不行了，你不用这么瞻前顾后、委曲求全的啊。”
“不行，我不能强迫她，她已经非常恨我了，要是我再强迫她的话，那我们母女这辈子的情分就完完全全没有了。那不行的，我要有耐心，我要等她自己回心转意。”金姐摇着头，泪水流了下来。突然又说道，“可是如果她变成了另一个人，根本就不记得我了，那我等着还有什么意思啊？青青，你可有办法知道韵之是不是变了一个人啊？”
柳可青呆怔在那里，心里苦笑着。我还真是不知道，我连自己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你又给我出这么一个难题，我哪里能知道啊？
“金姐，那你跟我说说看，你女儿为什么恨你，很的都不想认你了？”柳可青扶着金姐坐下，递了纸巾盒给她。她还是没法把宋韵之和金姐联系起来，所以只说是你女儿。
金姐抽了两张纸，擦去泪水，这才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总的来说，是我错了，怪不得韵之恨我的。是我自己一直以来就是拎不清，她不想认我，说没我这个妈，也正常。”说着，金姐缓缓开始了讲述。
宋韵之今年倒是三十三岁了，出生在1988年，正是计划生育抓得最严的时候。宋母和朱母一样，是一个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老太太，所以宋韵之的出生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宋母的小儿子生了一个孙子以后，宋老太太对孙女就更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金姐老公为此也没少长吁短叹，各种想方设法要生一个儿子。金姐是家庭主妇，到还无所谓，多生一个罚款就可以了。可是她老公是国企员工，超生的话直接开除公职，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必须有一个万全之计，甚至于想要偷偷卖了宋韵之，然后以失踪为由，再要个二胎指标。
老公的这个想法吓坏了金姐，有那么一段时间，宋韵之上学都是金姐接送的，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金姐老公哪里甘心。用他自己的话说，没有儿子，连每天上班的动力都没有。所以他一定要想一个两全之计，既能够再生一个儿子，又能够保全国企编制。
于是在各种询问后，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跟金姐离婚，再找一个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就名正言顺可以再生一个了。
这个主意让金姐老公大喜过望，金姐的反对没有丝毫用处。老公还威胁她，要么卖了女儿，要么离婚，让她二选一。于是就这样，老公变成了前夫。
既然离婚是为了生儿子，那么房子自然是不可能给金姐的，于是金姐母女俩就这样被扫地出门，走投无路的金姐只能带着女儿回了娘家。一开始前夫每个月还会按时给抚养费，可是二年后，他再婚生下了一个儿子，就再也不肯给女儿抚养费了。
没有了经济来源，原本将金姐当成保姆，还能勉强容忍的哥嫂，也开始各种冷言冷语要将她们母女赶走。金姐无奈之下，带着女儿来到县城找工作。因为还要照顾女儿，工作并不好找。即便是超市这样的地方，她也只能当工资最低的理货员。
幸好这时她遇到了贵人，一个开家政公司的大姐，看上了金姐的勤快脾气好，一心要她成为自己的员工。于是先是帮她安顿好了女儿，然后又找了一份钟点工的工作，让她有时间和女儿相处。月嫂这份工作火起来以后，她又安排金姐去考了月嫂证。
收入越来越好，金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宋韵之也争气，考上了重点大学。在家政大姐的鼓舞下，金姐在酒店定了酒席，给女儿办了一个谢师宴。就在宴席上，哥嫂带着侄子找了上来。先是各种盛赞宋韵之有出息，然后就暗示女儿再有出息也是别人家的人，最后装出一副关心的姿态，问金姐等女儿出嫁，就剩她一个人了，晚年要怎么办？
就在金姐茫然的时候，哥嫂适时推出了自己的儿子。表示娘家从来都是女人最后的靠山，所以女儿是靠不住的，但是侄子肯定靠得住。和所有穷极一生都在寻找一个依靠，一个归宿的传统女人一样，金姐虽然也疼爱女儿，但是从来不觉得女儿可以是依靠。而哥嫂的话，显然说中了她心里最深的担忧，于是她将目光放在了娘家侄子身上。
开始的时候，怕女儿吃味，她还只是偷偷摸摸地给侄子钱。但是后来在哥嫂的不断洗脑下，加上女儿上了大学，家里只有一个人了，每天回家冷锅冷灶的，确实孤单，心思就有了变化。觉得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外人了，以后靠不上了。所以想要一个安稳的晚年，还是得靠娘家侄子。在这样的想法下，她对侄子的好就不再遮遮掩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