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昨夜的兴奋吧,天还没亮,我便醒了。
向窗外一望,依然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切都看不太清楚。将窗子拉开一条缝,清冷又新鲜的空气瞬时便钻了进来,实在是痛并快乐着。
啪!
忽然,外面却有一声脆响传来,紧跟着,是一阵听不清楚的骂骂咧咧,其中的情绪,实在糟糕。
是谁呢?
我睁大眼睛向外望去,黑暗里,只看见一个不甚真切的影子,正急急地从家门前走过。那影子缩着脖子,一手提着个锄头,怀中还似乎抱着个东西。
莫非是小偷?
我的脑子里立时冒出这个念头。前世里,这年月,不乏偷鸡摸狗之辈。
来不及多想,我一把摁亮电灯。
哗!一片灯光瞬时将家门口照得亮堂堂的。
那个影子在灯光照射的那一瞬,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我也捕捉到了他的面孔。
那是一张张惶、愤怒、气恼又无奈的脸,也是一张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不过,他倒是没往上看,因为,我这灯,是专管大门外的。
一刹间,前世里的某些故事,渐渐真切。
具体是哪一年,我是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我家也没修新房子,住的是那个小库房。这库房呢,是一溜有三栋,我家居中。隔壁的两家,分别是家族里的两位堂叔。
这两家的故事,其实也很精彩。不过,我重生后,一切有了些变化。有些故事,估计也相应的就没发生过。
在我家左手边的,是二叔马建功,我想说的那个故事,其实就跟他有关。那么,不要我多说了,在灯下的那张脸,就是他的。
马建功高中毕业,本是公社里的民办教师,按理说,他这日子比起一般的乡亲来说,还是要好过得多。只不过,他这人心气很高,尤其重男轻女,想着自己吃着公家饭,却连生了两个女儿,便很是不服气。自然,有了想法,就有了行动。我家当时与他们家不过一墙之隔,可以说,他家有什么动静,都很难瞒过我们的耳朵。
这世间的事,总是欲速则不达,也总是有心栽花花不发。他马建功夜夜操劳,也算是尽心尽力,只奈何天命不与,二婶的肚子是大了又消,消了又大,还是没能整出个儿子来。
于是,隔壁屋里那些谩骂声,倒成了我记忆里经年难忘的段子。
像这样,二叔怒道:“娶了你,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老子天天弄,你他妈的也不生个带把儿的!”
这言语,够男人,也瞬间斯文扫地。
那自然,二婶要反唇相讥了。
“你这个犁不行,还嫌泥巴硬啊!”
“你这个婆娘,还敢对嘴巴!”
啪!
接着——
“呜呜……”
……
往往,这段对白就都会有同样的结局。马建功发着邪火,痛打了二婶一顿。
但打归打,这问题依然没得到解决。于是乎,春来秋去,年复一年,终究熬到头发白,马建功也没让二婶生出个儿子来。
而正因为年轻时对二婶太狠了些,二婶在近五十岁时跟着大女儿进了城,以带外孙的名义,跟着大女儿生活,如此,直到我重生前,都没再和马建功在一起了。要说来,马建功的晚景,还是蛮孤独蛮凄凉的,当然,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