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状元桥一个老板要建一座油码头,打电话给江南海岸工程有限公司,邀请海岸公司参加升华石油码头工程投标。凌云带着工程部的几个技术人员前往现场踏勘。总觉得接待他的这个人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袁自华老板也觉得凌云似熟非熟,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两人还时不时地打量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说:“好像有点面熟。”袁自华突然想起:“你是不是当年建造714石化码头工程的凌云?”
“是的,是的。你是……”
“我是袁自华啊!”他喜盈于色。
“你这眼睛够厉害的,我是二十年前在电影院门口看到过你和女朋友吃夜宵,后来都没有见过面,时隔二十年还能认出我来,了不起!”
“你不是也觉得我面熟吗?彼此彼此。”
凌云早就耳闻袁自华做油料化工生意发了,据说已是资产过亿的大老板,今日一见让人肃然起敬。他没有大老板财大气粗的自负,没有前呼后拥的阵势,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做事依旧亲力亲为。人到中年鬓角已衰,本色未改。
季凡听到凌云来了,也过来看看这个只有一面之交,却崇拜至今的人现在怎样。凌云已认不出她了,成了富婆自然也富态了,没有了少女时期的活泼和浪漫,多了一种诱人的大气和成熟美。可贵的是她的亲和力依旧,没有那种富婆的做作,没有有钱人那种不可一世的跋扈。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甜美,还是那么令人陶醉。
袁自华领着凌云一行人,看了码头现场,介绍了工程的准备情况,然后说:“欢迎你参加升华石油码头工程的投标,同等造价会给你做。”
“谢谢!这是你袁老板看得起我。不过,同等的造价我不做,因为做不起来。私人老板往往看造价,致使工程质量低劣。我们是正规的施工单位,一直重视工程质量,投入比别人大,我们建造的工程的质量是一流的。”凌云很诚恳地说了工程质量和造价的关系。
“我们更加要求高质量,不管谁施工,质量第一。哪有私人老板忽视质量的。”袁自华直言不讳。
“造价太低了造不出质量过硬的工程,合理的低价是甲乙双方都能接受的,一味的低价不适合工程建设。我远的不说,就说我们二十几年前建造的714石油化工码头工程,到现在还是完完整整的。你再去看看714码头上下游的那几个后来建造的码头工程,早就面目全非了。一个码头用十年二十年和用三十年四十年,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凌云实话实说,很有说服力,看样子袁自华也是听进去的。
“不管怎么说,你参与进来,我们不会一味追求低造价的,我们自己也有底价的。”袁自华确实是看重海岸公司的。
“好!听袁老板的。”
“再到办公室做一下吧,设计院的平面布置图已经出来了,看看还有什么可以优化的地方,请你们提提建议。”
“好的。”
到了办公室,我们刚坐下,季凡就来泡茶了。
“老板娘来泡茶,真是很感动。”凌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睛却直射季凡,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当年的影子。
“我们这里管理人员不多,西瓜芝麻一把抓。我既是办公室主任,又是财务大臣,我们这些私企不设置闲岗。”季凡满面春风地接着说:“你欠的东西该还了吧?”
凌总随行的几个人一齐看向凌云,见面时还不认识,怎么现在又欠她什么了,难道这其中还有故事?季凡看到这几个工程师疑惑的眼神故意沉默不语。
“小说手稿?”袁自华代为点明。
“聪明!《我心中的爱一定要报》。”季凡还是像年轻时那样可爱。
“对对对,这作业是要交了,交了二十多年还没交出来,确实太不像话了。”凌云没想到季凡还记着这事。
“凌总天生是情圣,爱情小说写得好。在那个朴素的年代,凡是涉及谈情说爱内容的书刊,都被列为黄色书刊,是被禁止流通和传阅的。那时候看手抄本像搞地下工作一样,不敢张扬,拿到手抄本如获至宝,自己悄悄看还舍不得传阅。传阅出去好多人还不想还,传到我这里我抄,传到你那里你抄,抄好了还炫耀。周边的人知道你有手抄本,都迫不及待地要看。有手抄本的人还故意不一次性给他看,一次拿几页,一次拿几页,让人家吊着味。然后说还没写好。”袁自华也颇有经历似的。
“袁总,你这是有所指吧?”凌云听出了袁自华的言外之音。
“凌总,不要深度解读。”季凡插话。
“现在还说什么手稿,早就出版了。”和凌云一起来的张工巧妙地接过话题。其实他听都没听过这个题目。
“那就送书吧。不过我还是喜欢看手稿的。”季凡迷恋的不仅仅是小说。
“这就奇了怪了。”一起来的刘工听糊涂了。
“好好好,送送送,码头施工的时候给你送来。”凌云一语双意。
“袁总,我们这个码头就让凌总做,看他还怎么推!”季凡有点激将法的味道。
“老婆,你是财务大臣,最有话语权,你说了算。”袁自华也故意顺水推舟。
“其实当年袁自华怕的不是邹平顺,邹平顺是个一星期都不洗头的人,有什么好怕的。他怕的是凌云,特别是在电影院门口的小店看到凌云后,内心有点不淡定了。”季凡带着几分调侃的微笑看着袁自华。
“哪有!我只觉得他帅气,还有文才,是个讨人喜欢的人。”
“当时还时不时问我,最近有没有看到那个写小说的,他真的是帅哥。你以为我傻啊!你脑子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就是有看到他也不告诉你。”季凡越说越来劲。
“那当时你真的对他有意思?”袁自华也接上季凡的话题假朦胧。
“不知道,我觉得没有,又好像有。不过当时凌总如果向我进攻的话,我会考虑三分钟,你也不可能胜券在握。”时过境迁季凡也不忌讳了。
“你们还真有故事啊?”张工看着凌云也好奇地问。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季凡,第一次是在电影院门口的小店里看到她和袁自华吃夜宵。你说我们有没有故事?”凌云本来就不善于开这些玩笑,因此忙着撇清。
“你说谎,在油库总机房你都没见过她?”
“没有,我不在总机房上班,从未进过总机房。”
“到总机房上班没有地下通道,上班下班你也没看到?”袁自华步步紧逼。
“没看到,她上下班,我没有等她上下班。偶尔远远看一眼也不知是不是季凡,不过说实话心里还是很期待的。”凌云此时也大胆地看了季凡一眼。
“我是看到过你的,那天你往714工程指挥部走,我在行政楼宿舍向邹平顺要文稿,文稿没要到,倒是看到了一个儿郎在楼下经过,邹平顺告诉我说那个就是写小说的凌云。我当时就惊呆了。哇塞,这么帅啊!”
“现在都说出来了,以前为何只字不提?”袁自华近于打情骂俏。
“心里有想法,这是隐私,为何要告诉你?”季凡装得更是逼真。
“好了好了,平面图拿出来看一下,刘工是河海大学毕业的,是这方面的专家。”凌云及时制止了这天方夜谭。
“好的!言归正传。”袁自华拿出了平面图。
两个工程师在看平面图的间隙,和袁自华讨论着工程布局的想法,凌云觉得《我心中的爱一定要报》有重启的必要了,不管她是真喜欢看还是假喜欢看,都应该继续了。当年是自己对自己说,写写小说也引起这么大的意外,从此封笔不写了。现在时过境迁是有重启的必要了,只是还进不进得了写作状态有待尝试。
回到家里又继续《我心中的爱一定要报》:
朱时兴在剑桥夜以继日,时间过得飞快,一晃两年多过去了,庞加莱猜想的研究还没有进展,几次看到曙光又几次失望。他想那么多数学家倒在了三维空间的庞加莱猜想,应该另辟蹊径先从四维空间找突破口,也许四维猜想突破以后研究三维猜想会容易一些。
在60年代初斯梅尔(Smale)想到了一个天才的主意:如果三维的庞加莱猜想难以解决,高维的会不会容易些呢?
1960年到1961年,在里约热内卢的海滨,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人,手持草稿纸和铅笔,对着大海思考。他,就是斯梅尔。
1961年的夏天,在基辅的非线性振动会议上,斯梅尔公布了自己对庞加莱猜想的五维空间和五维以上的证明,立时引起轰动。 斯梅尔由此获得1966年菲尔茨奖。
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朱时兴突然来了灵感,他迅速地记下灵感进行演算后觉得是对的。他连夜跑到课题组,叫醒课题组人员,还叫来了课题组教授,请他们按照他的思路演算一次,结果也是对的。他兴奋得手舞足蹈,英国的数学专家和课题组的人员也为他庆贺。
一星期后,剑桥大学邀请英国各大院校的数学精英,专门为朱时兴举办了一场庞加莱猜想新闻发布会。此时,他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激动不已。他说:
“各位前辈,各位大英帝国的数学精英们:你们好!
今天我可谓双喜临门,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我攻克了四维空间状态下的庞加莱猜想,也许对今后证明三维庞加莱猜想会起到很好的借鉴作用。刚刚我又收到了母亲寄来的信,两年多没和家人联系了,此时此刻我很想念她们。
下面我把四维空间状态下的庞加莱猜想在黑板上向大家做演示……”
剑桥大学当即宣布奖励朱时兴十万美金,并将科研成果电传美国普林斯顿大学世界难题验算机构验算。其实,验算这样的世界难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将稿件发给全世界在普林斯顿大学注册过的53名顶级数学家,至少也得两三年时间才能年验算,届时,朱时兴会得到100万美金的奖励。
那些大英帝国的美女比朱时兴还兴奋,又是送鲜花,又是拥抱,又是合影,不亦乐乎,朱时兴一时成了美女们追逐的男神。他回到寝室虽然有点累了,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妈妈寄来的信,看看桌上一大堆老婆寄来从未拆封的信,也感慨万千,觉得愧对家人。
当他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时,像五雷轰顶似的天昏地暗,耳鸣目眩,眼前一片漆黑。这个令他神魂跌倒的老婆这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想起了潘金莲,觉得叶芳菲比潘金莲还恶毒,自己虽然不是武大郎,到时候死的可能比武大郎还惨。因为她一直被善良包裹着,在外人眼里她是个贤惠的妻子,极具欺骗性。妈妈为了告诉他真相,特地请人代笔寄信过来,是提醒他必须高度警惕风平浪静下的暗涌。
这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他身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也是不会往这方面想的,更是不能接受的。他失眠了,食欲不振人也瘦了,经常郁郁寡欢,精神游离,一幕幕潘金莲毒死武大郎的场景常常在他面前浮现。他一个受人尊重的科学家,怎么能容忍千夫所指的老婆!
在那个崇尚科学,崇拜英雄的国度,此时的朱时兴真的是让人高攀不起,新闻媒体的采访蜂拥而至,美女投怀送抱的纷至沓来,请吃请喝请游览的络绎不绝。他没兴趣,都一一谢绝了。
长歌当哭必须在休整之后,他常常一个人跑到海边,让海风抚慰他痛苦的心灵,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就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折翅在海边。剑桥大学数学系教授得知朱时兴的情况后,特地找到朱时兴,和他谈了很多,他的心情也似乎渐渐地得到平息。教授最后以长辈的语气对朱时兴说:“你这样的老婆肯定是不能要了,家里也就一个母亲,把她接过来得了,居住英国不会比中国差。”
“不!我是国家报送的,我要回去效力国家。谢谢教授看得起我。”
“我觉得你还是应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中国国家保送的留学生留下来的也不少,一个泱泱大国多一个你当然好,没有你也不少。至于个人婚姻问题,我女儿安德莉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不嫌弃,她愿意嫁给你,我也支持。”教授动之以情,润物无声地点出他的真实意图。
在接下去的日子里,教授的女儿安德莉亚小姐天天来找他,帮着朱时兴干这干那,问寒问暖柔情似水。教授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盛情地邀请他到家里做客,朱时兴心灵的创伤还没愈合,去不去教授家还犹豫未决。但经不住安德莉亚小姐的连拖带拉,还是去了她家。
教授接待朱时兴的规格很高,餐桌上放着法国顶尖葡萄酒,中国贵州的茅台酒,菜单上有日本神户的牛排,澳洲的龙虾,非洲好望角的金枪鱼……等等,都是英国皇家贵族享用的美食。朱时兴受宠若惊,吃得津津有味,席间教授敬酒,安德莉亚小姐敬酒,教授夫人也敬酒,朱时兴刚开始还有点拘谨,后来几杯酒下肚就来者不拒了。不多时朱时兴感觉醉了,因第一次到教授家怕出丑,想提前离开。他有点难以自控摇晃的身躯了,他站起来说:“我今天很高兴,喝了不少酒,已经醉了,为了不在你们面前出丑,我要回去了。”
“安德莉亚,你扶一下。”教授夫人关切地说。
“你如果喜欢我的话,晚上就留下来,我是说如果。”安德莉亚小姐搀扶着朱时兴,色眼迷 离的眼睛看得朱时兴热血沸腾,她接着说:“如果不喜欢我的话,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朱时兴似醉非醉,嘴上说走,脚步却不听使唤,半推半就地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