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虏骑闻之应胆慑
上回说到,随着沈东楼战死,金龙军团剩余的五万名将士,选择了投降。虽获大胜,罗伯特·爱德华却笑不出,通过试探,他发现这些赤龙士兵们“人投降,心却不降”,一时心神不安,遂杀心顿起。恰此时,中岳前来送药,对中岳心怀疑心的罗伯特·爱德华,询问中岳该如何处置这些俘虏,中岳遂给出了一个残忍的建议:“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五万名俘虏,全部杀光,永绝后患。”罗伯特·爱德华心中早有此意,不过借中岳之口说出,遂立刻决定照此办理。
夜色沉沉,燥闷压抑;
雷声滚滚,若近若远;
时而远在天际,悠远浑厚;
时而近在耳边,震耳欲聋。
乌云无边无际,似一道厚重大幕,遮挡于天地之间;
一道道闪电,时而闪动于云层,若隐若现、时暗时明;
时而划过夜空,如一条条金蛇,扭曲舞动,刺眼夺目。
长山行原中心山谷之中,五万名金龙军团士兵,全部集结于此;
中心山谷不算宽敞,东西两侧山坡陡峭,南北两边谷口狭窄;
五万人挤在此处,够不上接踵摩肩,也难有一臂之距。
他们猜测不到,蓝鹰人会怎么处置他们;
他们难以预测,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面对未知,担忧、恐惧、乐观、绝望,一并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他们思念父母,想念妻小,不知此生还能否相见;
有的抬头望天、沉默不言,有的则与他人低头交谈、窃窃私语;
说话声音不大,怎奈人多,声音汇在一起,聚成一条嗡嗡而鸣的声浪,于山谷中飘荡回响……
赤龙士兵们,无法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他们费尽心思、百般揣测的答案,即将揭晓;
他们不会想到,这个答案会有多么残忍;
很有可能,这个夜晚将会是他们生命中,最后一个夜晚……
东西两侧山顶,一名蓝鹰士兵点着火把,烈焰燃燃,火光闪闪;
远远望去,犹如一只萤火虫,于山顶舞动;
很快又一只萤火虫出现了,接下来第三只、第四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数不清的火把,聚在一起,于两侧山顶之上,镶了一层耀眼光带……
五万名金龙军团士兵,见此情景,为之一惊;
坐在地上的人,站起身来,不知所措;
彼此交谈的人,几乎同时闭上了嘴巴,他们注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紧张与迷茫;
所有人皆后退一步,让彼此身体贴得更近,似乎这样可以令他们感到安全;
每人心中,皆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夜空仿佛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安;
乌云阴郁,犹如一层层浓稠墨汁,越发黑暗;
闪电焦虑,舞动频繁,雷声焦躁,轰鸣连连……
一声声尖利号角,猛然响起,凄厉刺耳,犹如月圆之夜群狼嗥叫;
无数巨石圆木,翻滚而下,与地面不断发生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眨眼之间,南北两侧谷口,被封堵得严严实实……
金龙军团士兵全明白了:不好!他们要动手!
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叫之声,你拥我挤,形成一道人流巨浪,拼命往谷口涌去,想将这些巨石原木搬开,夺路而逃……
太晚了,还没等他们到跟前,上百支火箭,从天而降,落在浇满石油的巨石原木之上,立刻燃起冲天大火;
冲在最前面的赤龙士兵,来不及收住脚步,躲闪不得,跌入火中,登时满身是火、惨叫连连……
见谷口被堵,急于求生的赤龙士兵们,顾不得东西两侧山坡陡峭,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
可山坡泥泞不堪、坡度太陡,爬不了几步,便滑落下来……
数名擅长攀爬的赤龙士兵,仗着身手灵活,几番努力,总算爬到山坡正中,还没来得及高兴,数支箭矢已迎面飞来;
他们来不及躲闪,身中数箭,被生生射成了刺猬,打山坡上滚落而下……
南北谷口被堵,东西山坡被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金龙军团士兵们,先慌乱失措、乱了阵脚,随后又拼命求生、接连失败;
几番徒劳无功之后,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已是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他们心如死灰、彻底绝望;
火光熊熊,照亮了他们的脸;
这些面孔,都很年轻;
年纪大点儿的,不过三十出头;
年纪小的,也就十七八岁;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在今夜即将终止;
他们都想活下去,可死亡已近在眼前……
有的人,思念家人,不禁失声痛哭;
有的人,后悔投降,早知如此,还不如痛快战死,也胜过这般窝囊;
还有的人,歇斯底里,指着山头的蓝鹰军,破口大骂……
混乱纷杂中,一个声音,缓缓传来,平静亦悲愤,深情亦激昂;
一句句、一声声,如同清澈温凉的泉水,从每一名赤龙士兵耳边流过: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听到歌声,赤龙士兵们渐渐安静下来;
循声望去,唱歌的是一名老兵,身材中等,略显消瘦,盔甲军装皆已破烂不堪,露出黝黑粗糙的皮肤;
他头上裹着绷带,血渗透出来,与尘土混在一起,凝成了一层黑色干渣;
他的脸很黑,脸颊沾着灰尘,显得有点脏;
他的五官很平凡,眼睛不大、鼻梁高挺、颧骨略高、嘴唇稍厚,搭配在一起,显得忠厚朴实;
他没有理睬别人,神色坚毅、双目含泪,朝着北方,跪了下去;
他面向龙城、朝着故乡、朝着远方的亲人,深深行礼,慢慢歌唱……
赤龙士兵们沉默着、倾听着;
没过多久,一名士兵来到老兵身后,也跪了下去,低声歌唱;
很快,一名又一名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
金龙军团的士兵们,不再慌乱,也不再愤怒:
如果我们的生命,注定将在今晚结束;
如果我们的身躯,将葬身于此;
那么,临走之前,再给远方的爹娘、家中的妻小、惦念的亲人,跪一次、磕个头,送上我们最后的思念与敬意;
那么,再唱一次那首熟悉的歌,大家一起上路……
五万名赤龙士兵们,一起向北方跪倒,默默低声吟唱;
歌声缓缓而起,带着悲伤与思念,充满慷慨与悲壮,低沉、深情、浑厚、有力,似初春破冰、潮声阵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节选《诗经·秦风·无衣》)
山顶之上,罗伯特·爱德华耳闻其声、目睹其状,不禁一声长叹:
临死不惧,视死如归,都是好汉啊;可惜却不能我所用。
罗伯特·爱德华摇了摇头,扫了一眼,一旁的中岳;
恰好,中岳闻听罗伯特·爱德华叹息,也往这边看;
两人的目光,于空中微微一碰,旋即分开;
中岳挪开眼神,直视前方,平静如常。
罗伯特·爱德华嘴角边,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却不想继续理睬中岳,因为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无数金汁炮,已炮弹上膛;蓝鹰士兵们,亦手持火把;
只等罗伯特·爱德华军令一下,便要点燃石油炮弹,群炮齐发。
罗伯特·爱德华像以往一样,缓缓举起了右手;
他的手保养得不错,手背肤色白皙,掌心肤质细嫩,手指修长,且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他明白:这只好看的手,只要往下一挥,五万名赤龙士兵,便要葬身于此、神仙难救。
这一瞬间,罗伯特·爱德华感到热血上涌、激动异常:
数万人的生死,就在我手掌之中;
数万人的命运,皆在我一念之间;
除了神,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权力?
罗伯特·爱德华深吸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居高而望;
此时此刻,在他眼中,这五万名赤龙俘虏,与蝼蚁无二;
之前敬佩惋惜之情,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无边杀气、冉冉而升,壮志雄心,熊熊而起。
今晚,就让金龙军团的血,来染红蓝鹰帝国的胜利之路!
今晚,我就是神!
以敌人的血为祭品的神!
为蓝鹰帝国开创新的时代,永远被铭记史册的神!
罗伯特·爱德华的心跳,愈加剧烈,似战鼓雷鸣,一声声、一下下于耳边回响;
他苍白脸颊涌起两股红晕,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眸充血,杀气腾腾;
眼看,那只代表死亡的右手,即将挥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骤变突生;
一阵急促马蹄声传来,伴随而至,还有斥候兵的最新报告:
“禀告摄政王,娄蓝遭到袭击!娄蓝遭到袭击!”
罗伯特·爱德华情绪酝酿大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救世主的感觉,弄得自己如神附体;
眼中,视天地,为无物;藐万物,为尘埃;
眼瞅着,这右手就要挥出去了;
却在此时,被贸然打断,不亚于撒尿刚开了个头儿,就被人堵了回去……
罗伯特·爱德华一脑门子不爽,右手探出,一把将斥候兵揪到身前:“你说什么?”
那斥候兵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罗伯特·爱德华一脸铁青之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要吃人一般;
斥候兵吓得嘴唇哆哆嗦嗦,声音也连连发颤:
“娄……娄蓝失守,第四骑兵师全……全体被杀……”
这怎么可能?!
罗伯特·爱德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四骑兵师有整整一万名精锐骑兵,居然全都被杀;
可见,进攻娄蓝的赤龙军队,必然是一支人数庞大的部队;
见鬼,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罗伯特·爱德华松开那可怜的斥候兵,倒退两步,突然想起了一桩最担心的事情:
糟了!我蓝鹰军全部主力,尽皆在此,后方空虚;
若这支赤龙大军,再挥师南下,直逼鹰城,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从天而降;
似一把利剑,光照刺眼,矗天触地;
落将下来,正击中罗伯特·爱德华的中军大帐;
中央支柱,拦腰而断,大帐轰然而倒……
惊魂未定的罗伯特·爱德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一名蓝鹰士兵疾驰而来,声音颤抖中,带来了更加糟糕的消息:
“鹰城遭到攻击!赤龙人已开始炮轰鹰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罗伯特·爱德华惊得面如土色,连忙下令:“传令全军,马上撤退,回援鹰城!”
“且慢!”
蓝鹰军官们还没来得及回应,旁边传来一个音质明亮、又略显尖细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正是中岳。
中岳顾不得行礼,急行几步,来到面前:“此时万万不可撤兵!”
罗伯特·爱德华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即刻飞到鹰城,回到纱贝迩身边;
命令刚刚下达,便被阻止,不禁勃然大怒,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架在中岳脖子上:“你好大的胆子!”
罗伯特·爱德华真急了,嗓子吼破音了,唾沫星子喷出,溅到中岳脸上;
手中长剑,更是连连颤抖,其锋利剑刃,于中岳脖子左侧颈动脉处,上下徘徊;
只要稍一用力,中岳性命难保。
蓝鹰军官们对此选择了集体沉默,无人求情;
因为中岳曾经下令对赤龙士兵、蓝鹰士兵进行无差别炮击;
所以,他们对中岳极为厌恶;
如今见其性命堪忧,自然不愿为其说情。
面对罗伯特·爱德华冲天之怒,中岳不为所动,用衣袖擦擦脸,声音平静:
“依我之见,鹰城没有那么危险,而赤龙人的进攻,也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此话一出,罗伯特·爱德华不禁一愣,有心想反驳,但转念一想:
中岳此人,聪明睿智,常有出人意料之见解;
莫非,此次赤龙人进攻鹰城,当真有诈?
也好,不妨听一听其分析。
罗伯特·爱德华强压心头怒火,朝中岳微微点头,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蓝鹰军官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中岳,不知这个赤龙人,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中岳不慌不忙,往右边挪了两步,先把脖子从罗伯特·爱德华的剑下,解放出来;
他摸了摸下巴,来到前来报信的蓝鹰士兵跟前:
“你看清楚了吗?进攻鹰城的赤龙军队,到底有多少人?”
那蓝鹰士兵隶属于鹰城卫队,出城之后,一路快马加鞭,想先到娄蓝求救;
可还没等到跟前,已远远看到娄蓝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惊疑之下,这位鹰城卫兵没敢进入娄蓝察看,而决定继续向北,想尽快追上蓝鹰军大部队;
跑到长山行原之时,他被蓝鹰军外围警戒哨兵发现,在其带领之下,见到了罗伯特·爱德华。
如今被中岳一问,鹰城卫兵微微一愣,仔细回忆之后,慢慢答道:
“回这位……这位先生的话……天色太黑,光线太暗,实在是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
回答了两句之后,他觉得不妥,又连忙补充:
“不过,从马蹄声的密集程度来看,对方似乎骑兵不少,应该……应该不下万人……
对了,对方还有不少金汁炮,已对鹰城进行了……”
“行了……”
中岳打断鹰城卫兵的回答,凝视罗伯特·爱德华,目光炯炯,
“公爵大人,我已经可以断定:
这支进攻鹰城的赤龙军队,人数不多,不过是一支小部队而已;
所谓的进攻鹰城,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这一招,叫围魏救赵,目的是要骗我们回援鹰城,以救出被包围的金龙军团。”
罗伯特·爱德华听如此说,半信半疑,思忖片刻,一时难有定见:“请先生继续,我洗耳恭听。”
中岳往南方扫了一眼,回头瞧瞧众人:
“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对方是一支人数庞大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不要后勤补给,选择孤军深入、长途奔袭,来偷袭鹰城;
如果你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该怎么制定攻城战术?
很简单。
第一,肯定要把鹰城团团围住、严密封锁,绝不能放走一人;
第二,肯定要趁守军不备、迅速攻城、速战速决;
否则,一旦走漏消息、久攻不下,等十多万蓝鹰军主力南下回援,这支军队就将面临腹背受敌、全军覆没的危险。”
他思维顺畅,娓娓道来:
“可奇怪的是,赤龙人既没有发起偷袭,也没有封锁鹰城,却选择了大张旗鼓、炮轰鹰城,而且……”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那名鹰城卫兵:“还把他放了出来……”
“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中岳的目光,从罗伯特·爱德华,以及所有蓝鹰军官脸上划过,语气斩钉截铁,
“对方所做一切,都是在虚张声势,其目的是要制造一种兵临城下的假象,骗我们赶紧撤兵回援!”
蓝鹰军官们反应不一、心情各异:
有的军官,觉得中岳说得有理,暗暗点头、心中佩服,
有的军官,则对中岳斜眼相对,不屑一顾;
还有的军官,则将信将疑,一时难有定论。
罗伯特·爱德华不得不承认,中岳的分析逻辑清晰、条理分明,确实很有说服力;
怎奈他关心则乱,一想到纱贝迩,心中难以马上平静:
“可是,如果对方是一支小部队,那他们是怎么歼灭第四骑兵师的?”
这不仅仅是罗伯特·爱德华的心中疑问,也令蓝鹰军官们百思未得其解:
第四骑兵师是一支重装甲骑兵师,装备精良、将士精锐,其战斗力异常彪悍;
要把这么一支王牌骑兵部队,全体歼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倘若敌军真是一支小部队,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蓝鹰人都将疑惑目光,投向中岳,等待这位“智多星”解开谜题。
中岳迟疑一下,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实话实说,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尽管聪明,却终归不是神仙,没有充分现场调查、取得足够证据,根本不可能找出真相、给出准确答案。
可问题在于:
当下,罗伯特·爱德华已是心急如焚,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给不出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罗伯特·爱德华定然会马上撤兵、回援鹰城。
这恰恰是中岳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对他来说,“不知道”的确是一句实话,说出来也不难,但绝不能现在说。
情势逼人,容不得沉默是金;
中岳略一思忖,回答:
“回公爵大人。眼下,我军当务之急:
不是要查清楚敌军如何歼灭第四骑兵师,而是要牢牢把握住战场主动权,绝不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建议:
就算是要回援鹰城,也得先把这五万名赤龙俘虏杀光,然后方能撤兵;
否则,便是放虎归山、养虎遗患。”
罗伯特·爱德华一听,内心为之一动,顿感左右为难:
中岳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却点出了另一处问题要害,那就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马上撤兵、放过这五万名赤龙俘虏,那这场主力会战的最终结果,等于事倍功半;
可如果不马上撤兵……
一想到侄女纱贝迩,罗伯特·爱德华坐立不安,一时犹豫难定: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万一赤龙军不是一支小部队呢,一旦鹰城被攻陷,那岂不是……”
“公爵大人尽管放心,”中岳明白罗伯特·爱德华心结所在,连忙安慰,
“鹰城,是按照军事要塞标准建成的,可谓城坚墙厚、固若金汤;
就算进攻鹰城的赤龙军,是一支大部队,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攻下鹰城;
而且……而且鹰城守卫部队,也是精锐之师,个个英勇善战,一定能坚守到,我们彻底歼灭金龙军团之后、回援之时。”
中岳原本想说:“而且纱贝迩公主性情刚烈、勇武过人,有她镇守鹰城,一定能到……”
可话到嘴边,他犹豫了一下:
我与纱贝迩素来不和,这一点,罗伯特·爱德华是知道的;
此时,若说出这番话来,很容易引起罗伯特·爱德华的误会,从而加深他对我的怀疑。
于是,中岳赶紧临场应变,将“纱贝迩”换成了“鹰城守卫部队”。
改是改过来了,可怎奈“说者有心”,怪不得“听者也有意”;
罗伯特·爱德华是何等精明剔透之人,心说:
你小子那点儿鬼心思,以为我猜不出来吗?
你句句不提纱贝迩,看似真心为我谋划,实则暗藏祸心,想借赤龙人之手,来除掉我侄女……
正想到此处,狂风骤起,忽听一声脆响,吹断一面蓝鹰军旗;
那军旗旗面宽阔,倒将下来,数名蓝鹰军官措手不及,被覆盖其下,连拉带扯,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
因地面湿滑,其中一名军官,竟滑倒在地,弄得满身泥水,甚是狼狈……
罗伯特·爱德华见此情况,愈加不安:
军旗折断,恐非吉兆;
莫非这是上帝在暗示我,要我赶紧撤兵不成?
也罢,纱贝迩急需救援,鹰城不容有失,不把这支偷袭后方的赤龙军彻底消灭,我心难安;
更何况,娄蓝失陷,粮食辎重定然难保,兵无粮草,也难以继续作战;
虽说放过这些赤龙俘虏,的确有些可惜,但此次会战,我军已大获全胜,还是见好就收吧。
权衡利弊之后,罗伯特·爱德华不再犹豫:“全军听令,马上回援鹰城,快!”
蓝鹰军官们闻之,不敢怠慢,异口同声答应:“遵命!”
中岳的分析,他们一直听到了现在;
有的信服,有的怀疑,有的不屑;
无论他们有何想法,既然摄政王下了命令,身为军人,就只能“服从命令”。
军令如山,蓝鹰大军立刻拔营、准备出发,繁忙不乱、紧张有序;
罗伯特·爱德华,命人牵过马来,疾驰而去;
蓝鹰军官们,也纷纷上马,紧跟其后;
中岳被彻底晾在了一边,无人理睬……
适才,虽电闪雷鸣、狂风凛凛,却滴雨未下;
不知何时,乌云散去,夜空明朗,弯月如钩,群星灿烂……
夜风习习,凉意森森,吹乱了中岳的头发;
他立于原地、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才微微发出一声长叹:
唉,大好时机,毁于一旦。
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中岳无奈之下,也只好跟随蓝鹰大军,一起向南撤军。
骑在马上,感受颠簸之时,他不由自主想起一桩心事:
一支赤龙小部队,居然能成功穿插,绕过长山行原,成功偷袭娄蓝,最后竟敢于大胆进攻鹰城;
兵不在多,而在于如何调遣,这支小部队的指挥者,是个将才啊。
真想不到,赤龙帝国中,居然还有这等厉害人物。
赤龙帝国的老一代名将,如父亲龙飞云、云宪、马原,皆已驾鹤西行;
而年轻一代将领中,除了沈东楼,又实在没有什么出类拔萃之人;
真是邪门了,这人能是谁啊?
等等!
中岳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
长山行原阻击战之中,内嘉山山坡之上,面对数倍,甚至数十倍于己的蓝鹰军,一位白盔白甲的年轻将军,身先士卒、率军冲锋,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难道是他?霍青!
想起此人,中岳登时茅塞顿开、思路顺畅,一条条战场信息,即刻涌上心头:
第一战,青龙大营的空城计。
战争爆发之初,奉命进攻青龙大营的黑鹰军团,先是被 几十头猪吓得止步不前,后来派出的一千名轻骑兵前往侦察时,又被对方杀了个干干净净,带队的猛将科尔·琼斯也被对方斩杀。
第二战,长山行原阻击战。
只有三千人的青龙军团,先利用地形、化整为零、灵活阻击,后毅然挖开内嘉山水坝,不仅成功地将蓝鹰军阻击在长山行原一带,还给蓝鹰军造成了两万人的伤亡代价。
这一次的偷袭娄蓝、佯攻鹰城,可以算作第三战;
将三次战斗联系在一起,中岳猛然意识到,这三次战斗,均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
那就是,这位赤龙军的将军,每次皆面临以少敌多的不利局面;
可每一次,他都用虚虚实实、灵活机动的战术,达到了目的。
中岳心中一抖:
难道,前两场战斗,不是由马原指挥的?
难道,这两场战斗,不,这三场战斗,霍青才是赤龙军真正的指挥官?
难道,我的对手……一直是他?
明月西沉、群星暗淡,天未放亮,夜色未尽;
夜晚没有结束,清晨尚未到来,夜昼交界之中,正是最黑暗无边之时;
晚风习习,林木萧萧作响,一派凄凉旅况……
旁边卫兵,点起火把,走在中岳前面,为其探路;
中岳朝那名蓝鹰士兵,感激地笑了笑,心中却愈发不安;
对面是一名强劲对手,自己却被罗伯特·爱德华怀疑;
中岳越来越感觉到,前途犹如这无边暗夜,黑暗渺茫……
霍青的计划成功了,迫使罗伯特·爱德华立刻撤兵、回援鹰城,成功救出了危在旦夕的金龙军团;
此一战,可谓功劳不小。
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是前程似锦、飞黄腾达、将运亨通、就此冲天?
会不会成就将军的梦想,登上人生的巅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四十七章《山远天高烟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