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若水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魔界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人间能迎来白昼,魔界却只有日复一日的黑暗。
人啊,睡着的时候时间是过得最快的,从她独闯瀛洲,浑浑噩噩间过了数年,不知道如今的魔界是什么样子了,数年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了。
柒寻端着茶杯递给若水,“圣君,夜风寒凉,莫要在风口久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夜风寒凉不及心中悲凉,若水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暖暖的,又不烫,温度刚刚好,她看着热茶冒出的雾气,袅袅白烟,闻着清香,不经意间瞥见手腕上的铃铛。
“这铃铛是哪儿来的?” 若水问道,她醒来之后就有留意到这串铃铛,只是这东西不是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柒寻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如果若水一开始只是试探的话,现在确定以及肯定柒寻定是知道其中的答案。
柒寻缓缓道来:“几百年前,苗疆有一位公主……”
这位公主高贵又美丽,深得王和王后的宠爱,也深得文臣武士的青睐,王和王后想要为公主觅一位好夫婿,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鸿商富贾,定不能让公主受丝毫委屈,然而公主却跟她的侍卫相爱了。
王震怒,低贱的侍卫怎么配得上高贵的公主?王想要杀了侍卫,断了公主的念想,王后看着深爱的女儿日日惆怅,以泪洗面,终是于心不忍,行偷梁换柱之法,救走了侍卫也放走了公主。
临行前,王后在侍卫身上种下了一只雌蛊,让侍卫对着天地立誓,此生决不能负了公主,若违此誓,便被蛊虫啃心嗜血。
公主和侍卫逃出了王宫,隐于山野,侍卫对公主疼惜有加,什么粗活重活都不让公主做,公主依旧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而侍卫日益渐衰,终在烈日下操劳过度昏了过去。
公主找来了大夫,大夫说侍卫体中的蛊虫躁动不安,怕是命不久矣,除非在他亲近之人身上种下一只雄蛊,安抚雌蛊,或许能残喘几年,但是一旦雌蛊的宿主死了,雌蛊也会死,活着的雄蛊以及雄蛊的宿主会怎么样,那就不得而知了。
公主回忆着他们曾经的种种,从他成为她的侍卫开始,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保护她,只要是她想要的,他拼尽全力也会成全她,为了成全她的爱,侍卫差点丢了命,被迫种了蛊。
落魄至此,她早已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可是他从不舍得让她做那些粗鄙之事。
“夫人这是不愿意?”大夫问道。
“不!”公主坚定地说道:“我当然愿意。”
公主种下了雄蛊,侍卫转醒,公主学着为人妇,织布养蚕、纳鞋底、缝衣服。
侍卫心疼,公主总是笑着说:“你心疼我,就不准我心疼你吗?”
男耕女织,夫妻恩爱过了几个年头,他们还是被王找到了,王把公主抓回了王宫,把侍卫关在大牢,日日受刑。
不久后,王被暗害,新王继位。
为了拉拢权臣,新王下令将公主嫁给朝臣之子,公主不从,新王便以侍卫性命相协,公主不敢违抗。
新婚那日,锣鼓喧天,普天同庆,驸马满面春光,公主泪流满面自刎于花轿中,王后想让侍卫送公主最后一程,匆忙赶到大牢,却发现侍卫已经死在狱中。
原来,宿主的浓情蜜意,朝夕相处让两只蛊虫也萌生了情义,而蛊虫又和宿主生死相依,公主薨,雄蛊亡;雄蛊亡,雌蛊死;雌蛊死,侍卫逝。
完了,柒寻说道:“这便是最早噬心蛊的由来。”
“然后呢?”若水问道。
“后来有些相爱的人便会在身上种下这种蛊,以证明对彼此的忠贞不渝,也有一些在爱情中不自信的人会让对方种上此蛊,以此证明对方对自己的情义,还有极端的人为控制别人也会给他种蛊,但毕竟是一损俱损的蛊术,后来便有蛊师养出了子母蛊,子蛊上身,非剜心不能取,母蛊藏于铃,非灼铃不能除,铃有异响,子蛊知之,母蛊亡,子蛊必死,子蛊死,母蛊虽有其感而无恙。”
“你当真去苗疆种了噬心蛊?”若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柒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只是说道:“圣君手腕上的铃铛便是母蛊的栖身之所,铃铛上有特制的符文,念着符文摇晃铃铛,母蛊会痛苦不堪,把符文画在特定的符纸上,符纸包裹着铃铛,再引燃符纸,母蛊则亡。”
若水摸着铃铛上的符文,他这是把他的命门都告诉了她,“你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
“圣君应该知道这些,属下如约种下了噬心蛊,可以留在圣君身边了吧。”
若水当初只是随口一说,为的是让他知难而退,但是谁曾想,他竟迎难而上,真的去种了噬心蛊。
“属下把心、把命都交给了圣君,圣君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就不怕我没事儿摇着铃铛玩儿?”
“只要圣君高兴,烧着玩儿也未尝不可。”
若水看着柒寻,这个人在她面前谦而不卑,恭敬又不失凛然,却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还有那双眼睛深不可测,让人望而却步。
可是,是他冒死从瀛洲把她救回来的,在云浮镇的这些日子也是他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他甘愿种下噬心蛊,受制于她,只是为了留在她身边,若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既然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若水抿了一口茶,茶有些凉了,却莫名觉得心底暖暖的。纵使臭名远扬,纵使人人得而诛之,总还有一人真心相待,不离不弃。
若水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杯递给柒寻,说道:“明日我们一起回魔界吧。”
柒寻接过茶杯,“我们?一起?”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就一……”
“愿意!”
看着柒寻迫不及待的样子,若水笑了,柒寻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