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警察甲两眼直盯着宝顺:“可是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会抢劫的呢?而且恰好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让你碰上了?”
( “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宝顺心慌气短,浑身无力,往后一靠,试图躺回病床。
警察甲又扶住他:“事情再明白不过了,你们是两伙劫匪撞了头,黑吃黑!”
警察甲顿了顿:“社会可以让你成为英雄,也可以让你这个冒牌的英雄变回狗熊,银行和路面的监控已经充分地说明了一切!”
(“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宝顺呆呆地看着警察,脑子里一片空白。
警察甲站直身子,缓和了语气:“不过你不必惊慌,只要你知晓事理,做个明白人,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市领导说了,如今这个社会需要英雄,需要正面人物来感召社会,弘扬正气,而你恰恰合适。”
警察甲斩钉截铁地:“所以,你必须按照我们的意图行事,知道吗?我们的意图,也就是市领导的意图!”
( “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那恁告诉俺,俺该怎么做呢?”宝顺望着警察甲,有气无力地嗫喏着,彻底垮了。
警察甲:“这就对了。这么说吧,你不是收到了一大笔慰问金吗?把它捐出去,捐给真正的英雄!你可能不知道,隔壁病房有一位真正见义勇为的英雄,为了协助警方抓捕持刀抢劫的歹徒受了伤,治疗的经费没有着落,需要你的捐款。”
(特写)
宝顺的脸部,表情复杂。
(特殊音效)
“嗡”的一声,宝顺的脑袋炸开了一般!
(镜头闪回)
宝顺来到汪州以后的一系列画面:
出租车里,出租车司机递给宝顺一张假钞;
职业介绍所里,黑大褂从宝顺手里接过一百元,然后急急走入办公室里面的房间;
信利眼镜有限公司三楼,总经理对宝顺说:“按照厂里的规定,押金一律没收”;
火车站天桥上,一伙歹徒对宝顺进行抢劫;
农行储蓄所门口的马路上,宝顺飞身扑向劫匪,意欲从歹徒怀里夺回黑色塑料袋,几个人翻滚在地上……
(在镜头闪回的同时配以画外音)
钱,警察盯上了大家捐给宝顺的钱,要他交出去,交给另外的一个什么家伙!他能同意吗?
要知道,为了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外之物”,宝顺别妻离子,背井离乡,铤而走险,受尽了皮肉之苦。而现在,让他把已经揣进怀里的囊中之物掏出来,拱手送与他人,这岂不是要他的命!这些该死的警察,可恶的家伙!
宝顺脑子里乱哄哄的,突然想遁地而逃。
可是他能逃得过这些神通广大的警察吗?
而且,即便他能逃脱得了,警察说过,他们可以把他这个冒牌的英雄变回狗熊!
这时,宝顺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世上要是没有警察那该多好啊!
(汪州市人民医院“VIP”病房,内景,下午)
警察甲把宝顺脚边的旅行袋提上床,拍了拍,示意他打开。
(特写)
宝顺的面部表情,有苦难言。
(画外音)
现在,宝顺还能怎样呢?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宝顺这时才知道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汪州市人民医院“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警察甲再一次拍了拍床上的旅行袋,示意宝顺打开。
宝顺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宝顺看了看警察甲,又看了看警察乙。
警察甲又一次拍了拍旅行袋。
然后,宝顺在警察的“帮助”下,打开旅行袋,拿出上层的物品,从最底层取出用毛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大沓捐款,颤颤巍巍地交给了警察甲。
警察甲动了恻隐之心,他打开包裹,从一大沓捐款中分出大概三分之一左右,递还给宝顺,:“这些你留着,以备急用。”
然后,警察甲把另外的一大捆包回去。
警察甲把包裹交回宝顺手中:“这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做,这样才能体现出英雄人物的高风亮节。”
(“VIP”病房里,内景,下午)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搀起宝顺,走出病房,在护士的引导下走进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宝顺看见,一名头上和身上缠了好几处绷带的男子靠在病床上。在他的前面,同样有摄像机、照相机和话筒对着他,就像前不久对着自己一样。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宝顺迟疑着,踟蹰着,不肯上前。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警察甲用威严的目光逼视着宝顺。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在警察的逼视下,宝顺木然地靠近床边,掏出那一大包捐款,抖抖索索地递到了病床上的男子的手里。
立刻,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两位英雄。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聚光灯通明耀眼,闪光灯亮个不停。
还是那位年轻漂亮的周宇菲,此刻举起话筒,对着摄像机的镜头煽情地说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本台记者在医院里为你们作现场报道。前不久,我们报道了一则铁血男儿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现在,我们要告诉大家,我们的英雄不仅有一副侠肝义胆,更有一副古道热肠,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现在又做出了感人之举,他把社会各界捐赠给自己的善款全部捐给了另一位同样是见义勇为同时又急需治疗经费的英雄。”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两名英雄。
(特写)
宝顺和病床上的男子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在两双手的中间是那一大包捐款。
(特写)
宝顺泪流满面,忍不住哭出声来:“这钱,这钱……全捐给恁了。”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病床上的男子泣不成声:“大兄弟呀,叫我怎么感谢你才好啊……”
(特写)
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了宝顺的脸部拍摄着。
(特写)
宝顺强装笑脸,但笑的比哭还难看。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摄像机镜头又转向周宇菲。
周宇菲对着镜头激情四溢地解说着:“看,两位可敬的英雄在病房里相聚了,两只铁骨铮铮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周宇菲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画外音)
此时的宝顺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在摄像机和照相机的镜头前一丝不挂……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画外音渐渐淡去。
摄影师开始收起摄像机。
周宇菲一边为话筒收卷起线缆,一边对宝顺说:“谢谢配合,再次谢谢我们的英雄。”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周宇菲又对病床上的另一位英雄说道:“也谢谢您,祝英雄早日恢复健康。”
(特写)
宝顺泪流满面。
(隔壁的病房里,内景,下午)
警察一左一右扶着宝顺往外走。
(镜头闪回)
宝顺的脑海里现出自己在老家杨府殿求签时的场景:
宝顺跪在神灵跟前,一脸的虔诚;
宝顺求签;
杨府殿主事儿的对宝顺解着签。
主事儿的声音响起:“东南之域风水地,皮肉有苦狱无灾。失之复得得复失,得得失失命所载……”
主事儿的声音重复多次,声如洪钟,久久回旋,余音缭绕。
(汪州市人民医院外面的马路上,外景,傍晚)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特写)
汪州市的俯瞰图。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
镜头上行,拉伸,揽括全城。
画面渐渐模糊……
(推出字幕): (第二天)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公司大门口张灯结彩,一张横幅上贴着一行大字:“热泪欢迎铁血英雄杨宝顺加盟我XX鞋业有限公司。”
刘欢演唱的《水浒》主题曲《好汉歌》响彻云霄:“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门内门外的地面上,摊了长长的一条红地毯,一直通向公司大楼的入口。
红地毯两旁站满了欢迎的男女员工,手持红绸花和红绸带挥舞着,众口一声地喊着欢迎口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吉人天相的公司董事长薛海云一袭红色的西装,早已迎候在门口。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从公司门口望出去,远处的马路上,一辆警车缓缓驶近,停下。
车门开了,两名警察和宝顺从车里出来。
薛董立即迎上前去。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护送着宝顺走过来。
薛董走到宝顺跟前,握住宝顺的手:“欢迎欢迎,欢迎英雄杨宝顺加盟我公司。”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警察甲对宝顺吩咐道:“杨宝顺,薛董给了你这么好的创业平台,你可得珍惜机会,好好干啊。”
宝顺憨厚地笑着:“那是,那是。俺一定好好干。”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几名记者拎着摄像机、照相机迎上来,围住杨宝顺和薛董。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摄像机对着杨宝顺和薛董聚焦、移动。
照相机的快门声伴随着闪光灯响个不停:“咔嚓”,“咔嚓”……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员工迎上前,将手中的一束鲜花献给宝顺。
宝顺接过鲜花,咧开嘴巴,傻傻地笑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摄像机对着杨宝顺和献花的女员工聚焦、移动……
照相机的快门声伴随着闪光灯:“咔嚓”,“咔嚓”……
(汪州市“XX鞋业有限公司”门口,外景,晴,上午)
红地毯两旁,员工们使劲挥舞着红绸花和红绸带,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汪州市闹市区的步行街上,外景,晴,夜)
宝顺伫立在十字路口。
大街上,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在璀璨街灯的映射下,宝顺的眼里充满了历经艰辛磨难过后的憧憬和希冀。
(画外音)
在经历了人生的艰辛劫难后,宝顺觉得自己仿佛轮回重生了一次,从万劫不复的万丈深渊中重又回归到了人世之间,双脚踏在了厚实的土地上。
此刻的宝顺,少了几分焦灼和不安,多了一丝从容和淡定。他觉得,生活似乎又重新开始了。
(汪州市闹市区的步行街上,外景,晴,夜)
宝顺踌躇满志地闲逛着,打一间间商店跟前经过
商店里面依旧是灯光璀璨,货架上林林总总的商品琳琅满目,购物的顾客熙熙攘攘,一对对男女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迎面而来,同宝顺擦肩而过。
(步行街一角小吃摊前,外景,晴,夜)
还是这间小吃摊,广告招牌在灯光映照下耀眼夺目:“中华名小吃——汪州灯盏糕”。
小吃摊的师傅在忙碌着,前面挤满了等候的顾客。
宝顺走近,排在后面。
(小吃摊前,外景,晴,夜)
轮到宝顺了。
宝顺掏出十五元纸币递过去,大声地叫着:“灯盏糕两只,一只萝卜丝夹海鲜的,一只萝卜丝夹牛肉的,快一点。”
(小吃摊前,外景,晴,夜)
宝顺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灯盏糕,一手一只,在街心长凳上坐下来,一边哈着嘴吸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汪州市闹市区的步行街上,外景,晴,夜)
宝顺沿街逛去,看见不远处汪州电影院的霓虹灯在耀眼地闪烁,慢慢地走过去。
(步行街上,外景,晴,夜)
宝顺来到电影院前。
电影院朝向大街处有一面醒目的广告:“国产喜剧大片《悍妇憨夫》,影坛巨星宋丹丹、梁天倾情献演”。
宝顺来到售票处,排在观众队伍后面。
(电影院售票处前,外景,晴,夜)
轮到宝顺了,宝顺低头问售票员:“这位美女同志,俺要一张《悍妇憨夫》的票,要靠前一点的。”
还是那位女售票员,抬头瞧了宝顺一眼,有些奇怪:“你这人有意思,别人都要靠后的,你要靠前的,你不怕眼睛看着吃力吗?”
宝顺咧开嘴笑了笑:“俺眼神好,不怕看着吃力,再说吧,靠前一点安全。”
售票员又奇怪地看了看宝顺,揶揄道:“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的。真有意思。”
(电影院售票处前,外景,晴,夜)
宝顺拿过电影票,气定神闲地逛进了电影院。
(电影院里,内景,夜)
宝顺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坐在了第一排。
(电影院里,内景,夜)
音乐响起,电影开始。
宝顺聚精会神地看电影。
(电影院里,内景,夜)
宝顺被电影的情景逗得忍俊不禁。
(电影院里,内景,夜)
宝顺咧着嘴笑。
(电影院里,内景,夜)
宝顺开怀大笑。
(电影院里,内景,夜)
宝顺笑得前俯后仰……
(大海边,外景,晴,上午)
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涯,白花花的海浪前后追逐着向金黄色的沙滩涌过来,泛着白沫,最后消失在细软的沙滩上。
许许多多的游客在海水里嬉戏,或游泳,或打水仗,或抱着救生圈随波逐流地飘漂浮在水面上。
一些游客在海滩上玩沙堆,还有的男性游客躺在沙滩上,让女朋友往自己身上埋沙子。
许多年轻妈妈带着小男孩小女孩在沙滩上捡贝壳,捉小螃蟹。
(大海中央,外景,晴,上午)
几对年轻男女游客踩着五颜六色的水上自行车,优哉游哉地蹬踏着。
一名男青年调皮地摇晃着自行车,吓得边上的女青年大声尖叫:“哇,救命……”
(大海边,外景,晴,上午)
宝顺身穿三角泳裤,一路喊叫着奔向大海的怀抱:“大海,俺杨宝顺来了……”
宝顺蹚进海水双脚在浪花上跳越着,喊叫着:“俺命中缺水,俺上恁这海边来……沾点水汽……”
(海水里,外景,晴,上午)
宝顺在海水里欢快地跳跃着。
一个浪花打过来,一下子把宝顺扑倒在海水里。
宝顺挣扎着从水里爬起身子,双手抹着脸上的海水,张大了嘴呛咳着往外吐海水:“咳咳咳……”。
又一个浪花扑过来,宝顺赶紧回转身子往回跑,嘴里嚷着:“俺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啦……,俺要先得月啦……”
(大海边,外景,晴,上午)
周围的游客齐刷刷看着宝顺,悄悄议论着:
“这人真有意思……”
“该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海滩的远景,外景,晴,上午)
宝顺在海水里欢快地上下跳跃着,双脚踩踏着海水,双手扑打着海水,手舞足蹈……
(离海滩不远的岸边,露天茶座里,外景,晴,上午)
一位打扮入时、吉人天相的中年女性正远远望着正在海水里嬉戏的宝顺。
稍后,中年女性——也就是薛董摘下墨镜,眼里满是暧昧的眼神。
(海滩的全景,外景,晴,上午)
游客们尽情地戏水,游泳……
远处的海面上,游艇载着游客快速驶过,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弧线……晴空万里,蔚蓝色的大海在阳光的照射下碧波粼粼,风景如画……
(推出字幕): (半年之后)
(杨各庄村头的公交站头,外景,晴,上午)
公交车驶近。
公交车停下。
公交车驶离。
宝顺提着行李,站在公交站头。
宝顺看了看村子的轮廓,举步向村里走去。
(宝顺家院子门口,内景,晴,上午)
宝顺提着行李呆呆地站着。
(宝顺家外屋,内景,晴,上午)
槐花弯着腰在扫地。
槐花直起身子,抬头往外看,一眼望见了宝顺。
槐花吓了一跳,丢下扫把,继而哭出声来:“宝顺哥……”
宝顺丢下行李,扑进来,搂住槐花。
志强从里屋出来,抱住宝顺的肩膀,亲热地摇了摇:“爹,恁回来啦……”
(宝顺家外屋,内景,晴,上午)
宝顺父亲、宝顺娘听见了槐花的哭声,从里屋出来。
宝顺娘扑过来抱住宝顺哭:“宝顺俺儿回来哩……”
宝顺父亲平静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宝顺家院子门口,外景,晴,傍晚)
陈支书手里提了两瓶“二锅头”,同刘主任两人一起进了院门。
两人异口同声地高喊:“宝顺,回来啦。”
宝顺高兴地迎出去招呼:“唉哟,陈支书,刘主任,恁俩来啦。”
宝顺把陈支书、刘主任迎进屋。
陈支书在宝顺前头一边走,一边说:“别叫俺俩啥支书的、主任的了,都给撸啦,现在是钱二娃当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可风光呢。我和老刘现在真正是‘无官一身轻’啊!”
宝顺愣了一下:“有这事吗?“
刘主任摆了摆手:“不说这些,喝酒,喝酒。槐花,你张罗一下,俺们哥儿仨今儿个要喝个痛快。”
槐花高兴地:“哎。”
(第九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