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五集
李奇端的是个讲究人,光是给外甥准备的礼物,就足足装了十几箱,给姐姐、姐夫的伴手礼自然也不会少,而且还特地给道长挑了一只,上好的千年王八,壳上刻字的那种,也不知是不是拿来给君父炖汤,滋补身体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千里送王八,礼轻情意重吧。小万历听说要把最好的东西献给皇爷爷,顿时就不乐意了,嘟着小嘴抱怨了一句,“皇爷爷宫里什么好的东西没有啊...”。李奇笑着打趣道,“舅舅送给你这样东西啊,皇爷爷宫里一准没有”,“那是什么东西”,小万历愈发好奇了。“世子爷,你等着”,李奇扭头挥了挥手,片刻功夫,四个小太监从门外抬进一个鎏金的神龛,轻轻放在世子爷面前,小万历兴冲冲地跑过去,歪着脑袋探头张望,只见神龛正中摆着一个小水缸,水缸里趴着一只王八,约莫两尺来长,一尺来宽。小万历指着那王八,惊奇地喊道,“一个大龟,背上还有字呐”。
高翰文悄无声息地走到张居正身旁,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走到神龛前,张师傅指着那王八,装模作样的点评道,“的确是难得的祥瑞啊”,高翰文闻言脸色一僵,只是满脸讪笑的站在旁边,一声也不敢吭。给道长送祥瑞这种事,张居正颇有经验,毕竟上次那本张真人的血经,就是张师傅撺掇李妃去送的,几年过去了,张真人依旧是杳无音信,好在老天又及时降下一个祥瑞。单从品相上看,谁敢说这只王八,不是一千七百多年前,汉文帝亲手放生的那一只,没看见王八壳上,还特地刻着一行字呢嘛。小万历自然搞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在孩子眼里,王八就是王八,于是一脸好奇地问冯保,“大伴,这只龟有多大啦”。冯保蹲下身,平视着小万历,伸手遥指那王八,柔声说道,“世子爷,看龟甲上的字就知道,后元是汉文帝七年立的年号,戊寅是后元初年,也就是说,这只神龟距今,有一千七百三十年啦”,说罢扭过头看向张居正,张师傅给冯大伴递了个赞许的眼神,意思是夸他台词背的贼溜。
讲道理,既然都是在王八壳上刻字,为啥非要刻“汉后元初年戊寅”这七个字呢,因为这祥瑞,是张居正特地拿来救海瑞的,海老爷曾公开宣称,“华夏三代以下可称贤君者,当首推汉文帝”,张师傅煞费苦心打造了一只,一千七百三十多年的王八,就是要让道长每次看见这王八,都能第一时间想起海老爷来,这个就叫专业啦。小万历完全不懂张师傅的一片用心良苦,只是咂舌地感慨一声,“活这么长啦”,冯大伴说这王八活了一千七百多年,这孩子竟还信以为真了。张居正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单手负在背后,得意洋洋地吹嘘道,“世子爷,这只神龟呀,是汉文帝在位时放生的,汉文帝是贤君,皇爷爷也是贤君,世子把这个祥瑞献给皇爷爷,皇爷爷一定会欢喜的”。
讲道理,关系好归好,但像送祥瑞这种事,也不能全让李妃一个人干了,何况这一次送的千年王八,比那张真人的血经可要离谱多了,道长只是身体有病,又不是脑子有病,汉文帝在位时放生的,怕不是只忍者神龟吧。有些特别不靠谱的事,大人根本就做不来,所以张师傅这次,也只能打着童言无忌的旗号,派世子爷出马去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了。小万历不疑有它,反正张师傅说啥就是啥,痛快地答应一声,“我现在就给皇爷爷送去”,张居正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轻声劝道,“别那么急,王爷和娘娘还没看看呢”。有些事儿吧,确实急不得,就算张师傅想让小万历去给道长献祥瑞,也总得先征求一下人家父母的意见吧。
冯保不动声色地扫了张居正一眼,心中满是佩服,报祥瑞的事儿,自己第一集的时候也干过,可跟张师傅的大手笔比起来,简直就是蚍蜉撼树、不值一提,随即又转头看向李奇,由衷地称赞了一句,“亏得国舅爷、高老爷你们,这...,哪得来的啊”。有一说一,千年的王八不值钱,真正值钱的是刻字和做旧的手艺,只能感慨一句,除了丝绸和棉布,江南水乡还盛产各类祥瑞,像什么张真人的血经啦,汉文帝放生的王八啦,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人家做不出来的,而且做什么还偏就像什么,这特么才叫匠人精神呢。
见冯保问起这王八的来历,李奇挑着眉毛,洋洋得意的炫耀道,“天降祥瑞,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就在我们动身前十天,有人从太湖里网到了它,不敢私留,送到了巡抚衙门,谭纶谭大人知道我们进京,说好了献给世子爷,再让世子爷再敬献给皇上”。有一说一,这祥瑞来得也太特么及时了,早不来、晚不来,等到国舅爷要回京了,这王八自己就从太湖底下钻出来了,而且人家还特地找谭大人做了背书,算是得到了地方政府的官方认证,这可不就是妥妥的天降祥瑞嘛。冯保闻言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打算言不由衷地奉承国舅爷几句,余光突然瞥见调皮捣蛋的小万历,竟伸出一根手指,朝那神龟的龟头,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吓得冯大伴浑身一个激灵,心想这熊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这一指点在那神龟头上,万一再把这祥瑞给整激动了,到时候止不住地满嘴吐白沫,这娄子可就捅大了,于是急忙把小万历搂在怀里,连声劝道,“哎呦呦...,世子爷,使不得啊”。
张居正心不在焉地看着小万历调戏神龟,片刻之后转过身,轻声对高翰文说了句,“墨卿,王爷还在里面等我们呢,随我去拜见吧”,高翰文微笑回礼、点头称是,张师傅又望向李奇,笑着招呼了一声,“国舅爷...”。李琦知道,张师傅带着高老板去见姐夫,必然是有正经事要谈,不等张居正把话说完,便拱拱手,颇为识趣地回道,“张大人和高大人先办正事,我先去拜见娘娘”。“那好”,张居正含笑敷衍了一句,随即便转身,带着高翰文朝王府书房走去,两人联袂而行,一路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聊的是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李奇招呼下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礼物,直奔王府后院,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姐姐李妃,立刻让下人把礼物依次摆好,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眉开眼笑的双手捧到李妃面前打开。
李妃将一只嵌着宝石的鎏金凤钗,拿在手里把玩了片刻,抬眼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弟,大半年没见,弟弟面色有些清癯,眼窝深陷、眼圈发黑、嘴唇发白,走路的时候脚步略显虚浮,年纪轻轻腰板便有些佝偻了,心底不禁暗自一叹,这江南温柔乡里的小妖精,也实在是太磨人了,弟弟这一路降妖除魔的,怕是辛苦的连肾都亏了吧,这次回来正好让李先生好好帮他调理调理,走的时候,再多开几付胡僧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念及于此,李妃眸中精光一闪,随手将那钗子放回木盒,故作云淡风轻地点了一句,“高翰文夫妇也太破费了”,李奇满不在乎地随口答道,“有些事高翰文他们的孝心,有些呀,是臣弟的孝心,臣弟长这么大,一直是娘娘赏给臣弟东西。自从娘娘赏了臣弟这份差事,总算给了臣弟一个,回报娘娘的机会”。
李妃听到此处,脸上早已没了笑容,板着面孔目中满是忧虑,再开口时已是勃然变色,“才去了多久呀,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呀。我可告诉你,在底下当差,多贪了一文钱,丢了我李家的脸,我第一个便不饶你”。讲道理,同样是给自己家里捞钱,哪有放着白手套不用,非要自己亲自上阵、上下其手的道理,这就好像当初改稻为桑的时候,杨金水放着沈一石这个手套不用,硬要打着织造局的牌子去买田一样,没有十年脑血栓,都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蠢事儿。有一说一,东西送到了,情义也就到了,都是一份纯纯的孝心,哪些是高翰文的孝心,哪些又是他李奇的孝心,根本就不用分的那么清楚,此刻只能感慨一句,国舅爷,你着相了。
而且李妃作为姐姐,压根儿不在乎弟弟贪不贪钱,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这个宝贝弟弟,经受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诸多诱惑,穷人乍富,脑子一热便见钱眼开,撸起袖子、褪掉裤子,闷头就是一通猛捞,正所谓贪多嚼不烂,怕就怕李奇吃相太难看,将来万一漏了马脚,或是被人攥住了把柄,丢了裕王和李家的体面,说不准就被当姐夫的,给大义灭亲了,这才是最要命的。凡事都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捞钱也是门技术活,既要发财又要体面,最关键的便是风险要可控,这一点国舅爷应该跟道长和徐阶多学学,可千万不能学国足某位著名的前主教练,认钱不认人、要钱不要命,恨不得每个银行账户里,都爬着个把亿的存款,你说就这路货,无论是踢球还是贪污,压根就不带动点儿脑子的,也不琢磨琢磨,这赃款、黑钱,能特么往银行里存嘛,这种人要是不被法办,我堂堂天朝就特么没有天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