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黑闼一怔问道:“将军今日怎么尽说胡话,云清寨的人打到咱们东平郡来,现在有机会将其一举击败,何必还要给敌人留客气?”
沈宁微微皱眉道:“退下,此事稍后我自然会跟你们解释。”
武黑闼还想说什么,刘进达拉了他一把说道:“不许使将军生气!”
武黑闼愣了一下,随即返回自己位子上坐下来,只是看向徐一舟的时候,还是充满了敌意。
刘进达拉了他一下低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冲动?将军身子才好一些,你怎么只顾着自己痛快,难道不怕将军身子被你气坏了?”
武黑闼哼了一声道:“我就是想杀了徐一舟那厮,为将军挨了的那一刀报仇。”
“茂功兄!”
沈宁抱了抱拳道:“乱世方始,就算云清寨众人志雄高远,可是现在还不是你我杀一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无论是我胜,你胜,又或是两败俱伤,其结果都是只有一个,那便是不管是云清寨还是燕宁寨,最终都会因为元气大伤而被别的绿林队伍吞并。”
“东郡不再是你云清寨的东郡,东平郡也不再是我燕宁寨的东平郡,茂功兄深明事理,自然知道现在这局面。”
徐一舟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我双方互相敌视却也是互为屏障,谁倒了,对另一个其实没多大好处。”
沈宁笑道:“既然你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来人……送徐军师回去!”
武黑闼突然又冲过来大怒道:“这小人绝不能放走,我要亲手杀了他!”
沈宁激动的喊道:“住手!莫非我现在的命令做不得数了吗!”
他因为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拭嘴角。
手帕放下时,众人都是大惊失色,只见洁白的手帕上竟然有不少血迹,而且……那血竟然还是漆黑的颜色!
白帕上那漆黑如墨的血迹斑斑点点,就如同皑皑白雪上落了无数朵已经枯萎了的梅花一般。
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美感,反而充满了一种悲凉苍茫的气息。
便是沈宁自己看到那墨一般的血迹时候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抬起头看着众人关切的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笑道:“余毒未清,不妨事。”
说完他就用那已经不再纯白的手帕将嘴角上的墨色血迹擦拭去,看起来云淡风轻.
可是众人都看得出来,他握着白帕的手有一丝细微的颤抖。
独孤胜连忙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子,倒出一颗药丸递给沈宁.
沈宁接过来放进嘴里然后喝了一口水冲了下去,然后便闭上眼睛,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在宣告着,他正在承受着一种很强烈的痛苦。
帐中人皆知道沈宁的毅力之强,当日在草原上一日抽刀一千五百次的时候即便几乎累死疼死他也从来有皱过眉头.
可是现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两眉之间已经挤出来一道山梁,让人看了心中一疼。
“将军……”
吓坏了的武黑闼脸色难看的解释道:“我不是……我不是故意气您,只是,只是看不得徐一舟这样的小人不死,将军恕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刘进达怒道:“让你安生些你就是不肯,若是将军有什么事,我们便把你活撕了!”
雄阔海皱眉走过去挡在武黑闼身前,瞪了他一眼对沈宁说道:“将军切勿动怒,属下这就亲自护送徐一舟出营去。”
沈宁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你们也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如今还不是跟云清寨拼一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咱们虽然击败了济北李薄可并没能斩草除根,河北面六郡讨捕大使刘义臣虎视眈眈的看着咱们,清河郡那郡丞杨善会也是巴不得率军南渡找咱们的麻烦。”
“再说,还有不少绿林道上的人都盯着咱们大野泽,所以现在咱们还不能冲动行事。”
“云清寨若在,虽然是咱们东平郡的威胁可也是一道屏障,最起码朝廷从都城派出来的人马要想到咱们东平郡,先要走他们云清寨的东郡!”
他轻轻喘了口气,然后看着武黑闼道:“我没有怪你,也希望你不要怪秦大档头。”
“在沂水畔,你替她挡了郑玉一刀,现在她却下令将你扣起来,无论如何也做的过分了些。”
“只是咱们都是男人,不要计较这些,毕竟她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恶意。”
武黑闼点头道:“属下从来不曾怪过秦大档头,也不曾怪过将军。”
“无论是在通闻五部的时候还是如今在水军中,属下从来都不曾把自己看做是燕宁寨的外人,所以属下理解秦大档头,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沈宁笑了笑道:“放茂功兄回去,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武黑闼一怔,随即使劲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站在刘进达身边没有再说什么。
刘进达瞪了他一眼,武黑闼苦笑一声,脸上带着歉然之色。
刘进达也不好再埋怨他什么,只是看着沈宁手里那块白帕叹了口气。
何止是他,军帐中众人看到那块白帕,看到那如墨血迹才明白过来,原来将军的毒并没有解去。
沈宁自己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很自然的将那块白帕放进袖口里然后对徐一舟说道:“茂功兄,若是依着我的本意,便是你不肯留在燕宁寨帮我,我也万万不会放你回云清寨去的。”
“哪怕是扣下你,不用你,我也不想让云清寨变成我燕宁寨的劲敌。”
“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放你回去,因为我希望你能说服虞朝宗退兵。”
徐一舟苦笑道:“便是我回去,只怕说话也没有什么分量了。我刺杀你,你却放我回去,谁会相信我与你没有什么约定?”
沈宁微笑道:“约定自然是有的,那便是暂时和睦相处,互不侵犯。”
徐一舟点头道:“我尽力。”
沈宁脸色肃然说道:“这三字足矣。”
他转过头对雄阔海说道:“你将茂功兄送出大营,再派精骑护送他回云清寨去,最好你亲自走一趟,不然我还是不放心。”
雄阔海抱拳道:“属下遵命!”
沈宁依然是坐在担架上被两名亲兵抬着回到他休息的地方,离开之前他特意交代,这几日不要与云清寨人马交战,无论对方如何挑衅也不要出营作战。
待徐一舟回去之后给他时间劝说虞朝宗,若是三五日后云清寨人马还是没有退去,那再决一死战。
沈宁将日常军务交给庄烈打理,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军帐。
沈宁离开后众人各自散去,想起之前将军吐的那一口黑血众人都是忧心忡忡。
各营的首领回到自己军帐之后便将沈宁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严令手下士兵不可随意出营交战。
刘进达和武黑闼跟在徐鸿雁后面返回水军大营,一路上刘进达虽然没有再埋怨武黑闼倒是似乎懒得理他一样,两人之间一句交谈都没有。
徐鸿雁劝了几句,倒是也没有太过在意。
沈宁回到自己休息的大帐中,摆手示意亲兵们离开。
而为了安全起见,此时守在外面的人全都换成了武艺不俗的通闻护卫。
几十个黑衣大汉将大帐围住,不远处还有亲兵来回巡视。
辽杀狼更是调了五百精骑就驻扎在沈宁大帐一侧,对于沈宁的安全众人都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大意。
沈宁才在床上靠着坐下来,秦若薇便从后面小门走了进来。
“有什么发现?”
秦若薇在沈宁对面的胡凳上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沈宁后问道。
“很臭,很苦。”
沈宁接过茶水后却没有喝,而是开始漱口,直到将一杯茶都漱口之后,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满意。
他示意秦若薇再倒一杯茶,秦若薇接过去又倒了一杯,这一杯依然没有喝,还是认真仔细的都漱口用了。
“什么?很臭很苦是什么意思?”
秦若薇看着沈宁问道。
沈宁微微皱眉极认真的说道:“墨汁,原来这么臭这么苦,也不知道是哪个说出来的,墨香墨香,说这话的人肯定没有尝过。”
“这要是叫做香的话,那粪池中的那些东西都可以说成香喷喷热乎乎。”
秦若薇叹道:“你就不能正经些?”
沈宁嗯了一声问道:“我让你找来的几个人,都去叫了?”
秦若薇点头到,我让他们皆去庄烈将军帐中等着,不来你这里,也不会引起人的怀疑。”
沈宁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将大帐中之前的场面说了一遍,等秦若薇将这些事都理了一遍后他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秦若薇缓缓的舒了一口气道:“我觉得是……”
沈宁伸出一根手指堵住她的嘴笑道:“你我各在自己手中写一个字,看看是不是心有灵犀?”
秦若薇白了他一眼道:“现在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这个心情。”
沈宁也不理会秦若薇略显讽刺的语气,先拿起毛笔在手心写了一个字,然后将毛笔递给秦若薇。
秦若薇看了沈宁一眼,然后郑重的在手心也写下了一个字。
“你干嘛这么严肃?”
沈宁笑问道。
秦若薇肃然道:“涉及军中将领,不得不严肃一些。”
“万一他是清白的,我岂不是毁了一个好人?若他不是清白的,我如何能不严肃?再者……我似乎是最不应该写这个字的人了。”
沈宁轻叹道:“不必看,也知道你我写的是同一个字。”
两个人将手心展开,果然,都是一个姓氏。
“我刚才想了几种可能有都被自己否定……”
秦若薇轻叹道:“我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要下毒?而且偏偏是下这慢性之毒?若是想杀你,他既然能下的这慢性毒药,难不成就不能一下子毒死你?”
沈宁摇头道:“烈性毒药,如何能瞒得住我?”
他歪着头想了想缓声道:“若是真是那个缘故他给我下毒,那此人和此人背后那人,心思也当真太可怕了些,竟然布局这么久……想起来,便让人忌惮啊。”
“算起来……貌似要往前推很久很久。只是这毒…倒是没有这么久。”
秦若薇点头道:“知道是他,却不知道幕后是何人指使,你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头疼?”
沈宁忽然笑了起来神色轻松道:“我不头疼,是因为我恰好知道是谁。”
“你如何知道的?”
秦若薇好奇问道。
沈宁搓了搓手指极其可恶却还偏偏一本正经的说道:“掐指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