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山沉默地看着他,他还是那副浅淡的笑,良久,燕青山抽出身后的刀,“李掌门,你杀了我爹,这仇我不能不报,动手吧,不死不休!”
话音落下,李四海笑容逐渐凝固,一抹悲伤从他眼角划过,他提起了剑,“好,我杀了你爹,你来报仇,这很合理!希望你比上次有所长进!”
“嘣!”刀剑相碰,一阵狂风扫起满地雪花,两人目光相对,脑后长发飞起,燕青山瞳孔逐渐被染上红色,李四海眼睛逐渐结上一层冰霜。
“砰砰砰!”燕青山挥刀疯狂砸出,每次的刀剑相撞都要将耳膜震裂,雪花在空中盘旋飞舞,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地面被刀剑的余波划出一道道浅坑。
两人身形如幻影,快到令人难以捕捉,从地面打到天空,又从天空打到地面,整个后山的巨大波动自然引起了绝寒宫弟子们的猜想,还在屋里调息的李清月睁开眼,曾经灵动的瞳孔如今多了一丝锐利,她站起身,喃喃道:“燕大哥,是你来了么?”又想到什么,眸子微微垂下,握紧了手,骨节发白。
烈火山庄和绝寒宫的仇恨就像一个望着她冷笑的魔鬼,驱之不去。
但她还是走出房门,想知道些什么,下一刻,许铭拦住了她,“师妹,师父特别交代,你不能去!”
李清月道:“师兄,我想去看看他,不会打扰的。”
许铭满眼心疼,但手臂未动,“对不住了,师妹,若这次见了,下次还想见,那永远都无法忘记。”
李清月沉默了,许久,她转身回了屋。
后山的燕青山依旧和李四海疯狂对拼,两人呼吸都变的急促,尤其是燕青山,这里天寒地冻,再加上兵器上的差距,他即使用尽了内力依然无法破开李四海的防御,而李四海每次进攻都让他感受手臂发颤,手中的刀险些掉落。
李四海又是一剑刺向燕青山胸口,燕青山横起刀背,恰好挡住,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内力从剑尖传来,燕青山不断蓄力,依然无法阻挡,随即倒飞,在空中,燕青山将刀插入地面,火星四射之间,地面划出三四丈的口子才停住,李四海不依不饶,长剑刺出,燕青山抬头,不仅瞳孔,连瞳孔周围的眼球都充斥着淡淡红色,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一瞬间提刀挥出,李四海见状,脸色微变,改攻为守,恐怖到令人心悸的力量从刀身传来,李四海难以抵挡,双脚呲着地面,足足退出近十几丈。
“你可知,将玄火功开到第八重对身体和心理的危害?”李四海用剑指着他,斥道。
“今日,我只想好好打一场!”燕青山觉着体内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喷涌而出,他全身如火,情绪狂躁不安。
李四海察觉自己的失态,眼睛也逐渐覆盖起一层冰蓝,脸上的柔和褪去,冰冷的气息从他体内向四面散发,“第八重的玄火功不仅可以蚕食你的心智,还会损伤你的五脏六腑,既然你想打,那今日本座便陪你打!”
两人气息都已经攀升顶峰,李四海身上都开始结起层层冰霜,方圆三丈以内的寒气尽数往他身上汇去,燕青山截然不同,周围的雪花离他数丈便已化为清水,周身散发着炙热如火的气息。
他们互相凝视对方,忽然,脚下动了,手中兵器同时挥出,‘嗖!’像是两个幻影闪过,“轰!”一声冲天巨响,一边是雪花飞舞,一边是尘土四起,只能隐约看到其中两道模糊的身影。
“锵!锵!铛!”刀光剑影,整个后山都被一股浓郁的肃杀之气所笼罩,强大恐怖的气息已经波及前院。
数名绝寒宫弟子站在殿前,虽然看不到后山的景象,但他们却能想象到其中的惨烈。
“掌门这是用了全力了吗,力量实在太强,即使被宫殿隔开,还是让我心里直发颤。”
“没想到当今武林还有人能和师父分庭相抗,我还记得去年在天木门,那么多的门派掌门也未有人能让师父使出一半实力。”
“这人也不知到底是何身份,看他年纪也才三十左右,一身内力竟到了这般地步。”
许铭站在人群中,想到了什么,却沉默不语。
激战正酣,燕青山感到五脏六腑已经快要爆炸,狂泻而出的力量疯狂绞杀着周围的一切,他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配合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如同狂暴不安的野兽。
李四海则是脸上呈蓝白色,像是万年冰山,漠然的眼中看不出丝毫感情,不知又是多少招过后,李四海寒冰剑劈下,燕青山挥刀对拼,“咔嚓!”燕青山闭上了眼,一瞬间,脸上潮红褪去,神色中带着解脱。
最终,寒冰剑停在燕青山的鼻尖,“铛!”燕青山手中断刀落地,但代表死亡的寒冰剑迟迟未落,他睁开眼,寒冰剑已经不在,看着眼前重新恢复平静的李四海,他疑惑了,“为何不杀我!”
李四海脸上冰霜融化,眼神再次变的柔和,“你不是想报仇吗,一个月后,皇帝会出现在西河乡抚恤万民,以你的本事,扮作流民,刺杀他易如反掌,到那时,你大仇得报,便可安心!”
“为何要告诉我这个?”燕青山愈发不解。
李四海道:“因为你有了当年你爹的影子,我不想再瞒你,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义父收到的信是你写的吧!”燕青山忽然问。
“偶然遇到天玄老人,便随手写了一封,若你没从那地道出来,便救不得,你运气好罢了!”
“你让逐风去追杀我的真正目的是想让他帮助我逃跑吧!你知道,他绝不会杀我!”
“我预料到他不会杀你,却没料到他会杀了自己。”
燕青山脸色一黯,又道:“我爹娘的墓碑是你立的吧!”
李四海微微一怔,摇头,“不是,我以为是你立的。”
燕青山呆滞了,须臾,接着道:“寒冰剑在我手里。”
“留着吧,或许某日另有他用。”
“若你不杀我,我便走了!”厮杀过后,燕青山心中已经不恨李四海了,但怕自己对他重新产生敬爱,想逃避。
“寒冰池可以借你半个月,你体内五脏六腑都被玄火功灼伤,有了寒冰池和冰心诀,会好的快些。”
“我..”燕青山犹豫了,李四海说的是事实,虽然他表面镇定,但腹中、胸口、四肢早已在忍受着大火灼烧的剧痛,他不知第八重损伤如此巨大,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彻底恢复。
“不会有人打扰你,我会吩咐弟子给你定时送饭!”李四海不等他回应,便突然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燕青山不再矫情,转身去了寒冰池,有了上次经验,他运转着冰心诀,体内冰火两股内力相互纠缠中和着,狂躁和灼烧的感觉逐渐平复。
另一边,李四海匆匆走到角落,忽然低下头,喉咙一耸动,“哇!”吐出一大口鲜血,他大口喘着气,低语道:“若他有烈火刀再说,怕是跟他爹当年一样了,只希望他不要误入歧途。”
尘埃落定后,许铭定时去给燕青山送饭,两人有时也会聊起江湖,聊起百姓和朝廷,他说:“咱们大周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朝廷,江湖,百姓齐心协力,对外攘除北狄和南越这两条恶狼,对内彻底铲除贪官和奸商,还百姓一片朗朗青天。”
燕青山淡淡回应,心里却犯嘀咕,这许铭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一种官派的作风,也或许是他的错觉。
几日后,许铭又来送饭,这次他的脸上却无笑意,燕青山问他原因,他说:“北狄来了几个使者,又来找师父谈合作。”
“什么合作?”燕青山吃着饭,好奇地问。
“因为南方局势紧张,师父把我们广场前面的商道给关了,免得北狄这些人耍阴招,派使者来无非就是想重开商道,再或者就是想让师父叛变。”许铭有些愤恨。
燕青山倒是不在意,随口道:“你师父怎么做的?”
许铭笑笑:“每次使者走的时候都阴沉着脸,想来是没讨到好处。”
“我估计北狄人许下重利,想让你师父为他们所用,他们根本不必为了一条小小的商道大费周折。”
许铭点头,“我也觉着应是如此,本来双方贸易就不多,谁也看不上谁,再加上他们若是传递消息,可以直接从别的地方翻过雪山,没必要非走商道,还要接受我们的盘查。”紧接着又疑惑道:“燕兄似乎不担心我师父会联合北狄人,毕竟这里山高路远,条件艰苦,便是联合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燕青山喝了一口汤,淡淡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李四海不会,除非他死。”
“你很了解我师父?”
“你不了解吗?”燕青山反问。
“我不知道,师父永远是一副面孔看人,又极少讲话,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我总觉得他背负着十分沉重的包袱,不然一个正常人怎么会从来不笑呢?”许铭坐着,双臂环膝,背靠冰墙,脸上透出疑惑和迷茫。
燕青山身体一滞,回想起刚才李四海脸上柔和的笑,仿佛回到小时候,李四海开朗好动,时常大笑,还会将自己举到空中,看到自己害怕,他一脸得意。
“或许他不正常吧!”燕青山将碗筷收入篮中。
“哎!”许铭接过篮子,站起了身,“走了,燕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