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这两任皇帝在背后谋划的,是吗?”燕青山红着眼。
王宰相道:“老夫虽知此事,却不知陛下和王爷当年心中想法,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燕青山突然变的暴躁,大口喘着气:“又让我自己决定,什么都让我自己决定!”他觉着像是被人钳住了脖子,压抑的难以呼吸。
“凭什么?”燕青山直视王宰相,王宰相与他对视几眼,又迅速转开,那眼神里包含的太多,他承受不住。
燕青山接着说:“那年,我本可以被烧死,我娘拼死救我;我面目全非,被所有人嘲笑,我义父拼死为我重塑容貌;我想要忘记仇恨,过些平静日子,当年的好友以死相逼,来激发我内心沉寂的仇恨;我放过一个又一个仇人,试图将这些仇恨彻底从心中抹去,可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我你们有多可恨!”
王宰相无言以对,但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人内心痛苦,他愿意为这人保守秘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燕青山头疼欲裂,对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难以抉择,但是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他会觉着自己是懦弱的,好欺负的,他站起了身,感受到背后那把刀的意志,他说:“我走了!”
王宰相轻叹一声,说:“今日权当我们未曾见过!”
燕青山已经推开了门,并未回他,出了屋,遮眼望天,阳光依旧刺眼,他眯着眼睛注视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径直向外走去,王宰相静静看着,没再说话。
他不知为何选择北上,但是他不得不去,他觉着那人会给他答案,在给他答案之前,他会和那人大战一场,将实力发挥到极致的一战,让那人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
还有一个困扰他内心的秘密,烈火刀究竟在哪儿,或许就是在朝廷手里,那群黑衣人应该就是当年那一批,他们从未让烈火刀再出现过,也从未想过依靠烈火刀引起江湖纷争,意思很明确,任何代表权力的东西都必须抓在他们手心。
当年的烈火刀就代表了江湖中的至高权势。
他以前认为父亲南征北战,是为了名望和虚荣,甚至不惜多次开启玄火功第七重,导致心性逐渐被暴戾所蚕食,如今想想,他爹算的上是一代大侠,又岂会那么肤浅,多半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但是他爹已经不在,秘密也就随着那场大火被彻底掩埋。
如之前一样,他走路不算赶,一路上的风土人情他总要去感受一番,距离绝寒宫最近的一个城池是辽城,出了城门,明显能感受到气温的急剧下降,或许是路上人少的缘故,没人气,自然就觉着冷。
现在是八月初,中原正值燥热难耐之际,这里却还是寒冬腊月,能够在这里居住数十年如一日,燕青山对绝寒宫众人无疑是极其敬重的,他们镇守着和北狄唯一的商道,从未出现过一次北狄滋扰之事。
还有一件事,所有人都不知,但燕青山很早就听父亲讲过,就是绝寒宫那个隐藏百年的秘密,并不是什么武林秘籍和高深的内功心法,而是为了对抗狼子野心的北狄而设下的机关,具体是什么机关,李四海并未告诉他父亲。
所以,无论怎么去看绝寒宫,他都无法真正地去恨这个门派,他只能将气撒向李四海,他觉着李四海承受的住这一切,就像他能替朝廷背负近十年的仇,而不去辩解一句。
但同时,他又觉着李四海是苦的,他的苦与自己不同,他承受着自己父亲的死对他造成的伤害,承受着亲手背上杀自己结拜大哥的罪名却不能辩解,甚至还要像其他门派一样泼脏水。
他常年住在雪山上孤独地承受着一切,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大多时候是被人们遗忘的,同时遗忘的还有雪山另一边的那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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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踏上了一层层台阶,台阶被打扫的很干净,让每一个来此的客人都能感受到他们的一番诚意,同时,也能感受到他们的孤独。
在登顶之后,有绝寒宫弟子认出了他,上前和他友好打了招呼,他记得这弟子,上次曾在天门有幸说过一两句话,他是清月的二师兄,若是所料不错,李四海把他当成了接班人。
“我要单独见你们掌门!”燕青山开门见山。
“随我来!”许铭知道他师父在后山,凭他的直觉,带这人过去是不需要禀报的。
路上,燕青山问:“清月怎样了?”
许铭笑道:“师妹她有些变化,话少了,练功比之前刻苦许多。”
“这很好,她冰雪聪明、天赋又高,总有一天会独当一面。”
边聊边走,再次看到李四海的背影时,燕青山觉着,他又老了一些,鬓角的白发越发嚣张,他负手望着北方,寒风将他衣袂吹起,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许铭,你取我寒冰剑,吩咐其他人不得踏入后院一步,包括你师妹!”他沉声说,声音清晰而有力。
“是!”许铭应声离去。
李四海转过身,皱纹已经爬上了他的眼角,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也随着他卷起的笑容而消散,“你没之前那么黑了,气势又强了些,看你眼中似乎也有了挂念的人,这很好。”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李四海今日的眼神异常柔和,似乎想将内心所有的温暖全部强加给他。
“这一切都是朝廷的阴谋,一个不算很高深的阴谋,你为何要替他们承担这罪名!”燕青山双目赤红地问他。
“别激动,等我取了剑!”李四海转身走向取剑过来的许铭,接过剑,李四海又嘱咐了一遍,许铭躬身退下。
李四海重新站在燕青山面前,“若是朝廷灭了山庄,其他江湖门派会怎么想?只会认为朝廷有意和江湖开战,那么,大周必定再次陷于巨大的动荡之中,到头来苦的还是百姓,若是我去接了这屠庄的罪名,最多也只是江湖门派的内斗而已,影响不大,相反,江湖会归于平静,因为我绝寒宫在北方,管不得中原,况且,那时的燕大哥的心智已经很混乱。”
李四海一口气说完,对他来说,还从未向任何人解释这么详细过,但是他今日出奇地想和这个侄子多说些话,什么话都行,只要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