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任关天带着俞将晚和一众小弟到赌馆的底下场，俞将晚被系着双眼在两个打手的扶持下向前走，坑洼的砖地让俞将晚差点磕绊到，漆黑的暗道、未知的环境、孤身的境遇，一想到这些俞将晚心里就止不住的亢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枪暗吸了一口气。
任关天走在前面停到了一扇红褐色大门前，身后的小弟有眼色的向前一步，推开门隐隐约约嘈乱的嘶喊声传进俞将晚的耳朵，更是给俞将晚打了一针亢奋剂，俞将晚被粗暴的推搡着还在不停的走：“喂！还不能摘？”
任关天看着被逐渐带远的俞将晚，道：“您还没到地儿呢。”
又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小弟道：“带他吃血豆子。”
小弟奸诈的撇撇嘴，向任关天点点头，故意扬声道：“我一定给老板伺候好了！”
说罢便压着俞将晚穿过嘈杂的人群继续向后走。
俞将晚被推进了一间屋里，身后的门“砰”的猛关上，腰间的枪被人给抽走了，搜身的人还摸到俞将晚腰间的匕首没有拿走。俞将晚摘下布条环顾四周，是一个约百平大的方形房间，两扇相对着红褐色门，一扇是俞将晚身后的，另一扇是对头的，门约两米高上着锁，屋里面只有两盏昏黄的油灯在天花板上点着，在另一扇门的前面摆着一张老榆木桌子，一个带着洋眼镜、瘦长脸的老男人坐在那助阵，把手里一厚沓的竹牌子劈里啪啦的弄着响。在俞将晚看来与其说这是一个地下房不如说是个“暗盒子”！血腥与汗臭味弥漫在这个“暗盒子”的空气中，俞将晚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刺的他直反胃。
“暗盒子”的墙上还有粘稠的血痕和发黑紫的血，屋内的人是七横八竖，有的鼻血还在往外流，俞将晚打量房里的人，老弱病残、歪瓜裂枣是数不胜数，一间小小的空间就挤着不下五十人，房间的角落还放着三张早就磨的没了皮的沙发，三个彪形大汉坐着，一旁还有人伺候着。俞将晚觉得好笑，在旁边站着伺候的人穿的破烂，坐着的也没比站着的穿的多好，就这样还有歧视了。
俞将晚看着地上七横八竖的人，嫌弃的吐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前进挪到坐在门那边的管事的那头，管事的看着俞将晚格格不入的装扮像是见怪不怪，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俞将晚不壮实、小白脸儿的样，又看他的个头不低，没给俞将晚说话的机会就往他手里扔了个竹牌子，牌子的正面是个“乙”字，反面是“二十四”。管事的见俞将晚发呆不动，暴躁的冲他喊：“他妈的吓傻了？滚特娘蹲别处去，碍着事儿！”
俞将晚心想他娘的你是个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老子花了钱还骂？给老子提鞋你配吗？眼神瞬间变的狠戾攥紧牌子的手就要挥拳打过去，结果不知从哪冲出来一个老乞丐像发了疯一样扑上来死死的粘住俞将晚，两条腿像橡皮糖一样死死地拴在俞将晚的大腿上，手压着俞将晚的手，俞将晚觉得恶心却怎么也甩不开，心想那老东西练家子啊，腿劲儿不小。
老乞丐随即重心向后倒去，另只手抽出闲来向俞将晚第二腰椎刺突的“肾俞穴”打去，俞将晚顿时感到一阵酸麻，随着老乞丐重心向后倒去。俞将晚被放倒后是真恼了，本来不想乱揍人，现在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俞将晚又觉得这一招似曾相识。
那老乞丐揪住俞将晚的耳朵道：“没出息的，不长记性！”熟悉的声音足以平复俞将晚的暴躁的心情，他来不及回复就听见“跟我来”。说罢，便扯着俞将晚来到另一处小角，俞将晚跟着老乞丐蹲到墙角，略有嫌弃的拿着匕首挑开他藏满污垢的头发，直到老乞丐三角眼露出来俞将晚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这老东西怎么还活着？
再仔细看那老乞丐的容貌，满脸褶子，缝中藏泥，粗短如毛虫般的眉毛，三角眼、招风耳、塌鼻梁。俞将晚先是震惊后是更加嫌弃，抽着嘴说道:“你改行做乞丐了？”
“臭小子，没大没小，对你师傅说这个”
“周老头儿，你咋进来的？不开武馆了？”
…………………………………………
这位看官问得好，此人可不简单，姓赵，在家里排行老五，因此起名赵五，祖籍在山东，那年活下来的就他一人，其他的不是饿死就是冻死，要不就是被卖了出去，这赵五也被迫年纪轻轻离家讨生计，后来是饥寒交迫晕倒在当地有名的武馆门口，被老馆主收为关门弟子，从此跟了师傅的姓“周”，“五”改作“武”。师傅死后便继承了武馆，是习得武术的一把好手。约四五年前俞家在山东惹了事儿，就是周武帮忙摆平的，尤其是俞将晚当时更是年少不知事，偷过他家后院儿的鸡，被周武逮住一顿打。
俞将晚不服，留下来想尽办法折磨这老头儿，结果反被折磨的不轻，俞将晚在那儿待了两个月，反而习得了新功夫，俞将晚的“弹腿”就是偷着跟周武学的。这周武也算是俞将晚的半个师傅。
这“弹腿”算是基本功，是一种以腿功见长，拳势古朴，功架完整，刚劲有力，节奏明快，意气相合，动作精悍，配合协调；招数多变，攻防迅疾，爆发力强。因此这俞将晚腿上的功夫下的可不少。
后来日本人侵占山东，那平常人家连饭都吃不起，周武的武馆也就这样慢慢落魄，周武每日为武馆忧愁染上了烟瘾，抽起了大烟，身体也日渐被掏空。
大约一年前倭寇挑衅砍伤了周武的徒弟，周武护徒心切得罪了日本人，只能遣散武馆上下背井离乡。这周武流落街头，一身本事却无处施展，就想到几年前俞公卿对他允诺的若是有了麻烦去热河找他们，于是就徒步北上，结果刚到了河北因为烟瘾就没了盘缠，来赌馆是输的倾家荡产，赌馆的人看这老头有点身手就把他捆起来带到地窖整整一个月硬生生的把烟瘾给戒了，因此以还债之名逼他吃起了“血豆子”，这正正好好就遇见了俞将晚，属实师徒相见了。
要不说这“鸦 片”“黑疙瘩”碰不得呢，再好的身子骨你要是碰上了它们也就算完了，那习武之人的毅力不比常人要坚毅？他们都未尝能顶住这平常百姓又怎么能抵得住呢？
……………………………………………
周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的给俞将晚讲了个明白，俞将晚懂了，还说我呢自己又好到哪去？俞将晚也没啥反应，就问他：“这家馆子什么情况？按你说的，你来这儿应该也俩月了吧，这馆儿也是新开的。你不会是听着这馆是我们家开的，所以来这儿吧？”
周武略带惭愧的说：“那我也没成想他们还不是你们家开的，这不是你们家开的，还敢在这儿开，这不找死吗？”
俞将晚想想也有道理，毕竟最开始他也以为这是他家开的，真又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儿来的。
周老五看着俞将晚头上还带着杂毛，拿手给他薅了下来，俞将晚满脸嫌弃的说道：“你指甲里都是泥。”周武想，嘴上这么说，还不是乖乖让他给薅下来。
“光说我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周武问道。
俞将晚也没含糊，知道周武懂的东西比自己现在要多的多，便如实将情况告知了周武。
周武几乎是全程皱着眉头听完的，怎么他这个徒弟脑子就跟不好使一样？还有这俞家大公子怎么光坑他弟呀？周武对俞将晚道：“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叫什么知道吗？叫血豆子！”
“啊，不应该呀，不应该是红豆的吗，怎么还换豆子？”俞将晚心想这怎么跟小鸽子跟我说的不一样呢？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小鸽子好像没有跟这一块进来。
周武道：“红豆子是跟你赌命，血豆子基本上把你卖到这儿了！”
俞将晚这下可不闹了，眼神锐利的说：“啥意思？”
“红豆子跟你玩儿枪玩儿命，你要是来这血豆子那你还不如死了呢！进了这个房间给你检查检查，有气儿就给你拿个牌子，等着轮号叫到你就从那个门儿出去，出去干什么？上擂台！擂台四周更是人山人海，那都是买了你号的大老板，我们就是赌资，赌资就是我们。想翻身的来到这儿就是这彻底这辈子都翻不了，你都已经是别人的筹码了，你还翻什么？打赢擂台你也拿不到分红，只能还你的债，直到你债还完了。那时候你债还完了，你还活着，你给馆赚了大钱，这馆子舍得让你走吗？你就被扣在这儿，你欠的债越拖越高，就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你赢的比赛永远也跟不上它涨的速度，你不知道自己哪天会输，但是你知道你还不清的债，你这辈子就算卖到这儿了！”
“自己冲出去！”俞将晚心不在焉的说。
“就知道你这么说，能在这儿开馆的跟上面能没有照面吗，报了官派人简单的一查找个死尸糊弄一番到时候销了你的户籍你就真的算是在这儿世上没了，要么就找扰乱秩序把报官的抓进牢里。再说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连吃口饭都累，哪来的力气跟外面那么多人打，怎么冲？”
“原来如此，地下暗场是这么个玩儿法呀，那跟我以前那个也差不了多少。”
“呵，那倒也是，你这算是多进宫了，你可比我熟多了，以前你们家没发迹的时候，各家你就轮的差不多了吧。我还真以为这是你们家开的，还想着借两笔钱，结果反被扣这儿了。不过也帮我戒了烟。”
周武垂头丧气的对着俞将晚说着这儿的规则，俞将晚觉得他没出息，好歹是一代武师竟然沦落至此，又不好赌的去阴差阳错的进了这儿，俞将晚勾勾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你看看墙角的那三个！”
周武明白俞将晚的意思，道：“那是常胜将军，这要捧着的，自然要坐着，哪儿像我们蹲着。”
俞将晚感觉更不屑了：“你打不过他们？”
周武没吭声。
“哦，那倒也是。”俞将晚心想，吸了鸦 片，身体自然也不如以前，再加上上了岁数，打不过也正常。
周武借着昏暗的灯光才重新仔细的打量俞将晚，发现他这半个徒弟这些年是长得壮实了不少，个头儿也高了，脸色也红润了，不像当初第一眼个头儿不高、脸色惨白的，像个吊死鬼。俩人一个看着灯，一个看着地，没有一个说话的，从那边儿门儿又开了开始叫号叫到“乙牌二十三！”
周武瞥了眼俞将晚扔到地上的牌子，颇有感叹道：“这些年你是长壮实不少！要到你了，小心着点儿，在这儿只要能赢都不择手段。”
俞将晚心中觉得好笑，他自然是长高了不少，况且现在又不是在外做生意他又不用给自己擦白粉装病秧子，自然脸色也要比平常好的多，最起码看的不慎人，好歹他也是习武多年的人。回道：“按洋人的说我得快一米八。”
“哎，怎么光见人儿出去，不见人儿进来？”
“赢了就继续留到擂台，输的为了减轻障碍基本上就被废到台上了，少一个对手这也正常，基本上都轮不到抬回房间，就从观众席旁的那个小门儿抬到上面，要是轻一点儿的送医馆儿回来还能打，重点儿的直接扔到外面自生自灭，能活着就活着死了就死了，活着还得回来继续给他打杂。”
“哦！”俞将晚漫不经心的回答着，心思早就已经飘到了外面的擂台上，周武也知道这小子年轻气盛再加上刚才他那一番操作估计就指着来这儿玩儿的，但万一他出不去呢？自己一把老骨头死就死了，他俞将晚才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