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童是内向且有主见的人。
也许他有很多正常却不怎么讨喜的小毛病,但他本质善良单纯。他不习惯被宗门约束,学有所成之后便回到家乡,为保全岌岌可危的禅莲百姓。
最初的他,还没有什么计划,直到听说白宸舟定居于谭净寺附近才心下微松。可没多久禅莲归降于离国。
本以为危险过去了,白宸舟却再一次进入他的视野当中,在他被水寒星一并拉进的莫名其妙的恐怖游戏里面。
旁观者清,他们两个氛围有点不对劲。
后来,得知离国太子洛怜辞是她喜欢的人,水寒星消失了很久,再次相见仿佛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仿佛他们只是朋友。
直到那天水寒星心情不好喝醉了,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话,邬童贴近听到他说:“我很想很想她的时候,总是发现她没那么想我。”
她在想谁?
此时此刻她在想着谁?
你在想她,很想很想。
白宸舟出身太高,为人又傲慢不可一世,能有交集已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彼时邬童还以为是水寒星太过大胆无所畏惧的原因,后来才明白,人家的家世天赋天生一对。
随后邬童脸上露出无奈的微笑,口吻平和地劝告他:“再这样下去的话会很痛苦,及时止损吧。”
也不知他听没听清。
可后来的情况邬童听清楚了,当事人还兴奋地重复讲了好几遍。
听完以后邬童顿住了两秒钟,不可置信水寒星和白宸舟突然间在一起了,还有他真成了电灯泡……不过,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一直都有预感,因为白宸舟对他和对水寒星不一样,很容易对比出的不同。
虽然知道水寒星很爱她,但很早之前邬童就想问白宸舟一句话。
话说你总是把眼神放在他身上,真的不会产生超出友谊之外的感情吗?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可是传闻中证明的一些事,未必就都是谣言偏见的谎话。
初见时白宸舟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就已经显露出十分残忍狠厉的杀性,说话的语气轻慢而笃定,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好像很爱开玩笑?!
对于漂亮到很令人心动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多了几分包容心去对待她,邬童不禁怀疑过白宸舟如果不是长着这么一张脸,怕是早被人打死了!
幸好,白宸舟只是爱开玩笑。
她毫无愧疚之心的杀戮只针对于游戏中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最终让他们都轻轻松松过关了,就是不清楚水寒星最后跟她经历了些什么事。
故事戛然而止快一年时光,邬童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矜娇傲气的白宸舟,只不过水寒星还是没有放弃过接近这个人。
游戏后来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不愉快,她竟然连出门的次数都几乎为零。
若不是离国太子突然出现,不知道白宸舟会不会真的打算在里面待到地老天荒,可惜太子只在禅莲滞留了近十天。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白宸舟似乎都有些漫无目的找其他事做来转移注意力。
她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就这样浑浑噩噩一日复一日,直到后来水寒星从宗门离开,刚赶到禅莲之后就急迫的去寻找她,白宸舟才重新进入邬童的视野里。
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他们两个登对的年轻修士修行、除妖、救人、互相依赖着,彼此信任着,又能做到旁若无人的争吵。
但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人。
白宸舟永远选择洛怜辞。
不知是不是出于责任还有仗着水寒星对她的偏爱和例外。
不久之后离皇的死亡、离国太子的弑父杀弟打破了这份平衡。
她选择洛怜辞,甘心赴死。
然而白尘书的出现揭露了一件大秘密,水寒星就是苍穹门少主漆姬帆,而白宸舟的姐姐还是漆姬帆的未婚妻!
人物走向诡异地朝着脱缰的野马偏移,他们的关系已经让人看不清辨不明,连邬童也有几分怀疑白宸舟是个祸水,什么人都招惹上了。
他自知自己就是个小人物,便只打算看场绝顶好戏,觉得可笑的地方暗骂一声蠢货。
殊不知早已身在局中。
以前没看到过白宸舟和洛怜辞相处。
所以邬童不禁幻想她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羞涩笨拙,还是会像她平日里怼人一般,眼神和话语都那么直接?
白宸舟以前的眼神有点无情,给人种不太礼貌的感觉,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可是跟漆姬帆在一起后,气质柔中带着媚,非常美,满眼爱意,多了谦逊、羞涩感觉人都变和善了。
琥珀色的眸子很温柔,像有镜花水月般瑰丽,那双眼睛就跟太阳一样热亮,漂亮耀眼极了。
笑起来时春风那样和善,瞳仁里像有闪烁的星星一般,眼神温柔如夜泉,干净澄澈无邪,笑意能晕到别人心里去。
这样的她谁都没办法不爱吧。
这是会让人争抢到玉石俱焚的妖孽,也是高傲漠然到令人痛恨至发疯的高岭之花,用这个眼神看他一眼,死也心甘情愿。
那段时间常常能看到漆姬帆握着白宸舟的手背抵到唇边,闭上眼睛满足地亲吻,神色虔诚,仿佛朝圣的信徒。
要不然他就会满心欢喜地笑起来,伸手等着她将下巴放在掌心。
邬童等人对于这种场景一直是摆出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罢了。
除了谢星潮跟他师傅,又多了名叫余文焕的散修加入这个小团体。
余文焕认认真真看着对方有些黑瘦的脸莫名有些欢喜,欢喜着谢星潮身上那股子新鲜的少侠气质和隐隐有狠劲的眼神。
很快他们一起组队去游历四海。
……
……
这些年相处,我确实被传闻中的宸舟小姐吸引到了,聪明凌厉任性自私,要什么有什么仿佛拥有一切,是那种光站着就能让人心动的美女,或许会在某时讨厌她的性格和傲慢,但只要多靠近一点点就容易让人爱上。
白宸舟的天赋长相配漆姬帆绰绰有余,性格稍微委婉一点就好了,就她那个条件,修仙界可以说是任她横着飞。
即便那阵子她天天在我面前讨我嫌,我确实微妙的,不讨厌。
虽然她接触起来挺好相处,但总给人一种游离的感觉。我们在玩闹时,她明明身处中央却好像热闹喧嚣与她无关。
有时看到她独自坐在桥上画画,茕茕独立的背影无端让人觉得落寞。
盯着桥上坐着的小姑娘,我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个念头。
你以前孤零零待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会不会觉得孤独?得出的结论就是……就算孤独她也不会一直沉浸在那种感受里。
她不是个坏人,她只是太孤独了,可怜到完全不知道自己如同笼子里的鸟一样,被刺了无数刀还要表现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我喜欢一个人,我就会一直盯着她看,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的眼睛就离不开你了,因为这个世界很多人的眼睛看的都只是一副皮囊,当然我爱着的是你灿若玫瑰的外表。
我看不透你,不知道真心在哪里,白宸舟看起来就是很难爱人的姑娘啊。
而人心猜不透,那就不猜,留个心眼,更多的时候装作不知。
死缠烂打从不是我,我习惯默默注视你,就算你从未知道我的喜欢。
很可惜你不是我的花,但我很高兴看到了你拥有了你的花。
白宸舟从小习惯了被所有人喜欢,所以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一定也会赢得邬童的喜爱,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一个招人喜爱的人,让人爱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天赋,控制爱也是。
爱一个人也可以是演出来的,只不过大多数人没这个想法去做这件事,谁没事整天围着不感兴趣的陌生人转。
伪装是我的强项,但我很难放开自己表达出属于别人的情绪。
这两年伪装最多的脸是白宸舟,顶替她去那间封闭的小屋抄写佛经。
我礼佛、拜佛。
压抑我心中的恶鬼。
……
……
白宸舟温柔明媚的爱在那时只给了一个人。
她的眼神由犹疑迷惑而逐渐变得冰冷,最后只剩下漠然的恨意。
邬童看着漆姬帆得到白宸舟真心的爱,也看着漆姬帆得到白宸舟刻骨铭心的恨。
这个过程长达六个月。
爱要用真心换真心,可是用爱换到真爱之后,别忘了这份爱是在许多谎言的基础上构筑的爱,即使再真挚美好的爱也像沙子堆成的城堡,一夕之间便可坍塌。
最后大家都走了,只留下轰轰烈烈的回忆,而承载回忆的山庄被毁得一干二净,四周逛遍了的街边店铺短短几日面目全非,再寻不到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街景。
她抹去了一切他们生活过的痕迹。
这条路再过一阵子就会变得树叶凋零,那座常常路过的桥也不见了,听闻毁掉是为了镇压一条黑色蛟龙的亡魂。
不久后禅莲下了一场雪,茫茫大雪落下,万物以白色封存。
冬天会过去,那些回忆也会像融雪一般慢慢消失于这个世界,空空荡荡不留痕迹,只能等待下一次冬日,等待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