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田园将芜胡不归?”被30年的狂飙城市化运动裹挟,关中平原洼地的小村庄,一切都被剧烈地改变,而今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且作回顾,不作盖棺而论。
正文
赐跪在地上,双手扶在膝盖上,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纽扣般大小放射着金光的圆月,周围被王水一般的漆黑溶罩,好像只有右眼有光。突然,他感到身后有一股力量如小石点湖面一般,拨动了这股死寂。他扭动了一下僵硬的上身,向后方正东方大门外望去,从门框左侧有一圈猩红逐渐蔓延开来。
瞳
远处似有惊讶奇怪的声音,低沉琐碎的人语陆续传来。赐正沿着小土沟下面的斜坡小路,闲适自得,正值秋高气爽。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迈着疾快的步子,跑上了小坡,穿过马路,踊上渠沿。平行的渠沿上,两边也有间隔的两三人一起,快步走着,也有琐碎细语咕哝。倒梯形的水渠已经干涸,显得拘谨又妨碍。赐跟着前面的人走着,知道总会到达终点。农田上方平滑整齐的高压线一如五线谱安静地挂着。天蓝欲滴,薄纱几张飘荡。右侧是一大片果园,黑簌簌的,叶已凋零。就这样随着视线所及,后人逐着前人,似蚂蚁行军一般,朝着一个信号源前去。对于未知,赐是有一些恐惧,但好奇居大。
将要跟着进入果园,有更密集的话语绕过枯枝裹挟着铺满枯叶的吱呀声透射过来。苹果早已卸完,偶有几个烂掉的瘫软在地上,溃烂到黑黄。午后四点多的阳光被果树的枝蔓割裂开来,漫不经心地散射。果园里氤氲着淡淡的苦杏仁味。
在四周涌来的人线的汇集点处,一片四方空地登现。高压铁架耸立于其右角上。一个女人面朝天躺在地上。赐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头顶上方的高压线一如剧场帷幕的边缘,自上观下,女人一如瞳孔。高压铁塔一如舞台的柱子,肃穆紧张,略显沮丧。
女人上身穿着红色的毛衣,下身是深色棉麻长裤,四肢张开,腹部裸露,有一滩黑色的印记。眼角和嘴角都有黄色的粉末状,颗粒状的东西。双眼紧闭。
“被电打死的。”这是一个明显的结论。除了这一句,交耳窃谈中也没有其他更显然的结论。
这件事过去十几年了,赐偶尔会想起。关于这件事所有的信息,自从离开现场之后就完全消失了。除了当时目睹所得,别无其他。赐没有去问大人,也没有去问大人的动机,也没有费劲心思去推理。
当他想起的时候,那个女人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当他没有想起的时候,绝大多数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至今更荒凉寂静了。
如果苹果树还在,他可以回去问一下他们,他们肯定把这来龙去脉记在了年轮上。
或许他也可以问那座铁塔。也许他听到了女人在空中的绝望或欢欣?听到了她的遗言,知道她是否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