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他到了京城,经过打听找到了那间民宅,这是一间宽敞却普通的院子,上面没有牌匾,像是一个曾经光彩照人的家庭落魄后的样子,虽然萧条,还保持着最后的威严,这份威严是摄政王留给王宰相的,王宰相对此千恩万谢,他的儿子,儿媳都成了平民,外孙成了罪人,但摄政王或许是年纪老了,开始念起旧情,有了慈悲的心,给他留了一个院子供他们一家居住,偶尔摄政王还会过来陪他聊聊家常,聊聊往事,以前他总觉着权力很大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现在也看清了,正如古人所说,福祸相依,这次的罢免救了他一命也说不定。
因为,王爷的儿子,当年陛下,从没来看望他,像是将他忘记了一般。自己曾经的权力让陛下忌惮了,而自己却恍若不知,所以,王爷这次是帮了他,他很感激,有种劫后重生的喜悦,没事在家种种花,养养草,安享晚年,倒也不错。
所以他再次见到燕青山的时候,惊讶过后,反而微笑着将他邀入屋内。
燕青山对于老人的态度很意外,而那笑容既非刻意伪装,更不是阴险狡诈的笑,反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真诚,老人头发比以前更白了,但是精神更好,红光满面的,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慈祥和蔼,更容易让人产生想要接近的好感。
走进了堂屋,落座后,老人吩咐一个同样年迈的老者煮茶,然后看着燕青山,笑道:“少侠来此,是让老朽还人情了么?”
燕青山点头,“我想打听一件往事,希望老先生可以摒弃前嫌,悉数告知!”
“诶,你可以叫我王伯伯,既然是往事,老朽定然知无不答!”老人很随和。
燕青山直直盯着他,“九年前,烈火山庄被覆灭一事的真正缘由!”
话一落,王宰相脸色大变,本和蔼慈祥的面容被严肃和冷漠所代替,他眼睛微微眯起,与燕青山眼神对视,想要将他看穿,“老朽并不知道!你换个事问吧!”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屋内的空气因此而凝固,慑人的寒意从两人身上涌出,谁也不肯退让。
“王大人可敢对天发誓,还是王大人说欠我人情只是在敷衍搪塞!”
“你到底是谁?为何打听这事儿?”王宰相眼睛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线。
这时,煮茶的老人走进屋,两人同时直起身,凝重的气氛缓和,王宰相伸手示意老仆倒茶,倒完茶,王宰相道:“你下去吧,任何人不要靠近这屋三丈以内!”
“是,老爷!”老仆行了礼,转身离开,出去后,还合上了门。
“我,烈火山庄燕天涯,燕八方之子,山庄未灭时的少庄主!”燕青山一口气说完,等他反应。
“啪!”王宰相握着茶杯的手因为剧烈抖动,茶杯掉落在地,“你,你说什么?”王宰相再次死死盯着他,呼吸急促。
“我如实告诉你我的身份,也希望王宰相也能如实告诉我当年之事!”燕青山说。
“虽然老朽未曾见过你,但是你不应该还活着!”
“我也觉着自己应该会死,但我就是活着,其中原因他日有缘,自会告知!但我要知道当年真相!”
王宰相回过神,平复内心波澜,随着呼吸逐渐平稳,王宰相轻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一种愧疚、哀伤和决绝糅杂在一起的复杂神色,“当年的事,老朽的确知道一些,但告诉你之后,请不要连累到老朽的家人!”
燕青山拱手行礼,“王大人放心,在下恩怨分明,绝不连累任何一人!”
王宰相望着房门,轻轻闭上眼睛,开始了讲述..
九年前,经过多年征伐和治理,大周终于结束了匪患四起,草莽乱民的状况,百姓们也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时光,那时朝堂稳固,国力蒸蒸日常,唯有一件事却像乌云一般在皇上心头凝聚着,挥散不去,皇上为此忧心忡忡,夙夜难眠。
这件事便是江湖势力的日益庞大。
在国家平稳的同时,江湖纷争也恢复了平静,选出了武林盟主管理着这一股庞大的江湖势力,江湖门派众多,且包含着无数以一敌百的武林高手,而这武林盟主的威望甚至胜过朝堂之上的皇帝陛下。
老朽依然记得,某日上朝,陛下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发,大臣们见后议论纷纷,陛下却只是冷冷的下了命令,禁止谈论此事。
退朝后,陛下叫来了当时的太子,还有老夫展开了密谈,陛下当时给我们看了一道诏书,诏书的标题是,“江湖清洗令!”顾名思义,江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以和朝廷分庭对抗的地步,必须要彻底铲除,这个国家不需要江湖,只需要百姓和朝廷。
当时老夫和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大为吃惊,老夫并未多言,而太子当即表示了反对,说,百姓,江湖,朝廷是一个整体,存在即是合理,尤其是江湖盟主烈火山庄这些年南征北战,镇压叛乱,诛杀贼寇,为朝廷稳固,百姓安定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巨大功劳,若是一棒子打死,会寒了百姓的心。
陛下说,江湖已不是当初的江湖,他们在百姓中的声望和地位已经超过朝廷,若不及时解决,那这大周不是朝廷和百姓的大周,是江湖的大周,江湖人的行事准则是我行我素,在他们眼中没有律法,没有规矩,只有心中那点自以为是的江湖道义,难道你们想让江湖来统治大周?山庄庄主燕八方杀人无数,脾气火爆,你们敢说这些年没有无辜百姓惨死在他的刀下,他就一定能分辨出什么是恶,什么是善?他只会凭自己的喜好决定别人的命运,若是如此,那还要我们朝廷作甚?
太子又和陛下争论了一番,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陛下处于对太子的器重,也并未多加苛责。
离去之后,太子希望老夫能棒棒他,老夫虽然为难,但还是答应了,因为老夫也不想让大周出现血流成河。
太子殿下经常劝说陛下,但是一直无果,直到有一天,太子很兴奋地找到老夫,说他有了办法,可以让江湖势力分崩离析,并震慑住他们的发展势头。
而这办法是,敲山震虎,枪打出头鸟。
覆灭烈火山庄,推举老二绝寒宫上位,并让绝寒宫背这覆灭山庄的全部责任,说了你或许不信,太子居然真的说服绝寒宫掌门答应了此事。
紧接着,太子将此事汇报陛下,这次陛下答应了,但是覆灭江湖第一门派,需要合理的理由,恰在此时,西河乡有了暴动,这样的暴动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杀不得,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太子殿下便想到了山庄,让侍卫假扮绝寒宫弟子送给山庄一封信,信的内容虽然不知,但也能猜到,应该就是让他派人去镇压叛乱,接到信的烈火山庄很快派人前去西河乡,烈火山庄在镇压中难免错杀很多百姓,而这也被朝廷和门派刻意放大,大肆宣扬,而后的情况你都知晓,六大门派早已集齐,消息一出,就围杀烈火山庄,最后烈火山庄覆灭,绝寒宫成了这江湖第一门派,退居极北之地,其他江湖门派也因这事收敛了许多,这些年来江湖中也很少有大事发生,算是风平浪静吧。
说到这里,王宰相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