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沉。
皓月当空,盈月的银辉静静洒遍大地,如水的月华落在院里的树木上,被打得零零散散后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零星的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树影。
树林阴翳,夜风轻拂,夏末的高温终在夜晚降临时退却。
院里凉亭中,云芯坐在夏铭铖身边,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宝宝,一面享受着在市区无法领略的惬意和悠然,一面观看牌局。
“啊,惨了……”艾伦的哀号声响彻整个前院,“表哥你太狠了吧,‘天和,绿一色,四暗杠,杠上花,单钓将’这也和得太满了,不玩了,我的牌输完了。”艾伦将面前的麻 将牌一推,拒绝再和夏铭铖同桌玩牌,照夏铭铖这种玩法,不出两个小时,他恐怕要输掉一个月的薪水。
每张扑克牌代五百元,一副牌啊,不到一个小时,他居然输得一张不剩,这夏家祖孙两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云芯怀里本已睡着的宝宝,被艾伦不知收敛的大声嚎叫吓得身子一纵,还迷糊着双眼便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臭小子,让你乱叫,皓谦睡得好好的被你吓醒,去,你去哄他去!”夏爷爷火大的一掌巴上艾伦的后脑勺,将他屁股底下的椅子用力一蹬。
艾伦反映迅速的避开夏爷爷的攻击,他刚起身,前一秒还被他稳稳坐在屁股下面的椅子已经被踢出两米远。
云芯忙起身抱着孩子来回走动,双臂规律的晃着孩子,嘴里轻声呢喃的哄着。
夏铭铖冷冷的睨了一眼输得狼狈的艾伦,“技不如人就不要整天想着玩,”玩牌的提议是谁提的?还不是他自己,真是“瘾大技术差!”
坐在夏铭铖旁边的夏奶奶也输得不少,本来就有些郁卒,夏铭铖此言一出,如同火上浇油,“瘾大技术差?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夏铭铖默然,只挑了挑剑眉,将赢来的牌送到夏奶奶面前,然后起身离开牌桌,直接以行动表明自己不愿再奉陪。
夏奶奶佯装赌气的将牌丢在一边,悻悻然的瞪着丈夫和孙子,“你们这两个老谋深算的奸商,我也不玩了。”
一旁的艾伦见此忍不住偷笑,一向目中无人的表哥,在夏奶奶那里也只有吃瘪的份。
“别想着赖账,输的钱,你一分也不能少给。”夏铭铖冷眼瞪视着幸灾乐祸的艾伦,“去哄哄小鬼头,别让他这么吵!”
艾伦闻言,心中苦不堪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苦着脸无力道,“安啦!有表嫂在,没问题的。”
下一刻,夏奶奶脸上立刻堆满了笑,迎向曾外孙,伸手从云芯那里接过宝宝,“皓谦乖,不哭,太奶奶抱哦,表叔叔坏,下次我们弄条拉链来,帮他把嘴给封上!”
听闻孩子的哭声,夏海媛急忙从主宅来到前院,她手里拿着一瓶冲好的奶粉,将奶嘴送进宝宝嘴里,宝宝立时止住了哭声。
云芯笑,“现在的你真是个称职的好妈妈,对照顾宝宝似乎蛮有心得。”
“以前听说,每个女人都有成为好母亲的潜质,现在我信了。”夏海媛浅笑,动作轻柔的从夏奶奶那里接过孩子。
今天回夏家,没让保姆跟来,婆婆又什么都不会,没得靠,她只能靠自己。
宝宝小手抱住奶瓶,嘴里不停的吸吮着,渐渐合上了眼睛。
夏奶奶忍不住在宝宝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真是个小贪吃鬼!”
“早点回去吧,孩子太小,这么晚留在外面不好,要不就别回了,亲家母、亲家公也一起留下吧!”夏奶奶见另一桌夏铭华、林靳彦和林父林母玩得正高兴,提醒着他们。
林母一心挂着孙子,也没了玩牌的心思,一局终了,牌局也就散了。
“还是回去吧,换环境孩子不适应。”林父将车钥匙递给管家,管家便转身吩咐人去车库取车。
云芯帮着夏海媛将宝宝裹好,又将宝宝用的一大堆东西提上车。
“海媛,这是云芯送给孩子的,一起带上吧。”
夏铭铖将一个红色缎面的锦盒递给夏海媛。
夏海媛轻启锦盒盖,盒里躺着一块暖玉材质的玉如意,通体透亮,看上去价值不菲,“谢谢嫂子,嫂子真有心,都说暖玉养人,我代宝宝谢谢你了。”
“不用谢,应该的!”云芯面上微笑,心底却发虚,想不到夏铭铖会以自己的名义,送玉如意这种不落俗套的礼物。
思及此,云芯不自觉的向夏铭铖投去感激的目光。
夏海媛促狭一笑,“知道你们恩爱,也不用这么迫不及待的眉目传情好不好!”
云芯闻言一愣,然后瞬间别开与夏铭铖对视的目光。
夏铭铖展臂拢过云芯的肩,“你知道就好,快走吧,你老公等着你。”
“知道了,这就走了。”
夏海媛嘴里这么说,却趋前附在云芯耳边低声道,“芯芯,我很高兴,你是我大嫂。”
夏海媛语毕,便转身上车离去。
云芯却被夏海媛临去之言,勾起了几分羞赧之色。
“过去和爷爷奶奶打个招呼,我们也该走了。”夏铭铖环着云芯的肩往凉亭走去。
云芯摸摸自己的脸颊,双颊烫烫的,她知道自己脸红了。此刻,她非常庆幸,在夜色的遮掩下,没人能发现她的羞赧。
“哈哈,我炸,报单……”
“YEAH,牌出完了,我赢了,”艾伦的表情真可谓眉飞色舞,“爷爷,牌拿来吧!”他得意的伸手向夏爷爷要牌。
先前的两桌牌局散了,夏铭华有事,便早早离开了夏宅,只余夏爷爷、夏奶奶和艾伦三人,三人干脆玩起了斗地主。
云芯和夏铭铖向长辈道别时,三人玩性正浓,两老仅抬头应了声再见,便又低头专注于牌局。
夏铭铖摇了摇头,无奈提醒道,“客厅那些补品是云芯特意送给你们的,你们记得吃。”
夏奶奶笑眯眯的抬头看向云芯,“谢谢芯芯!让铭铖常带你回来啊。”
云芯笑着点了点头。
待两人上了车,夏铭铖正要关上车窗,夏奶奶突然大声道,“我这两天会找人来选日子,婚礼要尽快举行,选好了日子,我会告诉你们。”
“嗯。”夏铭铖淡应一声便发动车子离开,婚礼的事需要从长计议,他不在乎这些形式性的东西,但他想给云芯一个盛大的婚礼。
听到夏铭铖的回答,云芯的心又咚咚地跳了起来,如果举行婚礼,她就瞒不住父母了,她得想办法再拖上一段时间。
夏铭铖的车缓缓驶离前院,却还能隐隐听见艾伦夸张的笑声。
“艾伦好像很高兴,他玩斗 地 主的水平似乎比打麻 将高多了。”云芯疑惑,刚刚艾伦那得意忘形的样子实在令她记忆犹新。
“我们家玩斗 地 主,没人能斗过他,先前他输惨了,现在正好扳回一成。”
“这么厉害,艾伦不是在英国长大吗,他来中国几年了,难道英国也玩斗 地 主?”英国又没有地主。
夏铭铖被她这句话逗笑了,“英国不玩斗 地 主。他来中国六年了,刚来的时候连基本的中文都讲不好,却偏偏热衷于这个,也许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是哦,难怪艾伦这么兴奋,说不定他一个晚上就能把输掉的钱赢回来。” 她笑。
心底腹诽,这艾伦也真是个怪咖,别的不迷,居然迷斗 地 主。
她忍不住打个小哈欠,最近她卯足了劲赶稿,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不济,一旦闲下来,总是特别容易犯困。
“你先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夏铭铖伸长手臂,捞过之前被他扔在后座的西装外套递给云芯,“衣服盖着。”
“不用了,大夏天,不会冷。”
云芯接过外衣欲放回后座,却被夏铭铖拦截下来,“盖着吧!”
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
“好。”云芯听话的将外套盖在身上,这种小事似乎没必要和他争。他霸道,她就顺着他,反正她又没损失。
正要合眼,云芯突然想到,户口本还在她身上,她今晚得回家把它放回原处,先瞒过父母几天,等时间拖久一点,她和夏铭铖结婚一事的合理性就高些。
“夏大哥,想要麻烦你,到榆华路口时叫醒我,我想回家一趟。”现在时间已经不早,看来今晚她又不能回自己的住处了。
夏铭铖不置可否,微微蹙了下眉头后才开口,“芯芯,也许你该换个称呼。长辈们听见你这样叫我,会怀疑的。”
他叫她芯芯?她周围的人一直爱这么叫她,她从未有特别的感觉。现在,这两个字从他口里叫出来,她觉得格外亲昵,不自觉的绯红了双颊。
“那……那我该怎么称呼?”云芯有些窘,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称呼。
“夏铭铖、铭铖、或者老公,随便你怎么叫。”
老公?这么劲爆的称呼,她可没胆叫,还是直呼其名比较好。
“那我叫你名字吧?”
见他微微点了点下巴,表示没意见,她合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相亲那晚她乖乖听话回了家,考虑到时间已经不早,就没回自己租的公寓,结果被云母逼问得几乎招架不住,但愿今晚回家时,父母已经睡下。
也怪她那晚太晚回去,给父母留了太大的幻想空间。可是若不这样,又怎能令父母信服呢!
怕她睡得不安稳,他出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没有得到回应,夏铭铖觑空转头,看了眼副驾座的云芯,见她已经睡着,不由勾唇一笑,她似乎特别容易犯困。
伸手将车内音乐调低,夏铭铖带笑的眸中溢出几丝宠溺。
云芯被叫醒的时候,夏铭铖的车已经停在了家门口,她茫然间道了谢,下意识的推开车门,正要下车,却被夏铭铖叫住。
“你打算今天和叔叔阿姨坦白领证的事吗?”
“不,我打算过一阵子再说,”说到这个,她又想到了婚礼的事,“婚礼可不可以缓一缓?等我和我爸妈坦白之后再来谈婚礼的事。”
夏铭铖略一思忖,便想到了其中的缘由,“好。”
“那……爷爷奶奶那边……”
“你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谢谢!”云芯对他笑了笑,下了车关上车门和他道别,“那……你慢点开车。晚安!我进去了。”
夏铭铖表情柔和下来,“嗯,晚安!进去吧!”
目送云芯进了门,夏铭铖却并未离开,反而熄了火,打开车窗,取了根烟静坐在车中,兀自吞云吐雾起来。
云家的房子,是带院的三层独栋别墅,院里树木葱茏,茂盛得高过了围栏,室内温馨的灯光透过窗户打在树叶上,看来温暖又热闹。
夏铭铖低叹,真不想回去面对一室空荡和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