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姿忽然叹道:“你养的灵鹤,也就这样丢在里面了。”
巫秋雨也跟着叹道:“世人传言,罗浮山的白鹤真人养鹤数十载,爱鹤更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几可说是‘梅妻鹤子’了,没想到也是浪得虚名之徒。”
白鹤真人满面羞惭,不敢讲话,想来还是要点脸面的。
丁放手握着刀慢慢起身,又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向那株大榕树,平静道:“无论如何,那处墓葬我是非去不可的。”说完,魏忠、卜义两人悠悠转醒,坐起身来。
“哎……哎哟,丁大侠问完了么?”问这话的是魏忠。
至于卜义,生来鲁钝,一手揉头,一手揉着胸口,显然丁放下手不轻。
小晴满脸同情地看着他们,说道:“真可怜,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两人刚醒,便听到这么这一句,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魏忠骇得手足发抖,竟不似装出来的,只听他哭着言道:“怎……怎么回事儿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哪!如何……如何就落得个这么下场?丁大侠,您要杀我,我也反抗不得,只是还请言明前因,让我魏忠不做那枉死冤魂,到了阎王那里我不报你名字便是了。”
小晴一听,大怒道:“好啊!你还想告状么?这可饶不得你了!”
魏忠闻言愣住,讷讷道:“我……我不是本就快死了么?”
小晴轻轻哼了一声,昂起头道:“那得我家公子说了算。”
众人一时无语,但是小晴毕竟是丁放的丫鬟,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卜义后知后觉,道:“丁大侠,几位姑奶奶,我知道的可都告诉你们了啊。”
丁放忽道:“你们彼此之间,难道竟没通过气?”
魏忠大惑不解,问道:“这个……有什么好通气的?”
见其不似伪装,丁放指着白鹤真人,继续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见到他的?”丁放的身姿挺拔颀长,这时又是站在地上,居高临下,倒真有几分压迫之感。
魏忠、卜义两人不由自主转头看向白鹤。
“他出来以后。”
“出门以后啊!”
第一句是魏忠,第二句是卜义。
魏忠倒没觉得什么,卜义则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地看向魏忠,道:“你……你说什么?”
唐姿摇摇手,颇有些不耐烦,说道:“行啦,你们两个把刚才对我们说过的再讲一遍!喂,长得像老鼠那个,叫魏忠是吧,就从你开始吧!”她随手一指。
魏忠这人实在机灵,跟条泥鳅似的,滑不留手。这里坐着的大多是才智过人之辈,眼力绝不差的,没人会因为魏忠方才滑稽的表演而小瞧于他。
所以唐姿这么说,显然是还有所怀疑。
果然,魏忠顾不得询问,只得老老实实再讲了一遍。
等他讲完,唐姿忽道:“谁也不许讲话!傻大个,你来说!”
白鹤真人微微皱眉,忍耐着打算听下去。
傻大个自然便是卜义。
卜义强忍惊慌,也老老实实把他的话再讲了一遍。
这下子,非但魏忠脸色变得煞白,就连白鹤真人的神情也变得不对劲起来。只听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我一出门,你们三个就陡施辣手,连句话也不让我说,怎地反说是我神志失常,朝你们动手?各位,我是否神志不清,你们应当瞧得出来。”
丁放点头道:“是。”又对着魏忠、卜义温声道:“你们两个,仔细想想,自己在进来这秘境后,有没有瞧见什么东西?有没有遇到其他异常?”他的声音竟然不再那么冷酷,因为他知道这二人目前已是惊弓之鸟,想要诱使他们想起什么来,就不得不温和一些。
魏忠正欲发言,忽然间头痛欲裂。
然而这时他的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画面……
那是……是……是一匹白马!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白马呢?
不等他思索明白,他的眼睛无意中轻轻一瞥,顿时就移不开目光了。
远方的地平线处,依然是无边的野草。
那样空旷的野草中间,猛然跃出一粒小小的白点,紧接着,白点很快就变成了稍大的白团,仿佛一阵自由的风,一支穿心而过的箭矢……往这边奔来!
魏忠兀自瞧得入迷,那白团已经显露出身份。
那赫然正是一匹白马。
正是魏忠脑海记忆中的那一匹白马!
这世上已没有任何的语言能描述这白马的神骏,也绝没有任何人能看见这圣洁的白马而不动心。非但魏忠瞧见了,卜义和唐姿也已瞧见。
三人的脸上忽然变得怪异起来。
察觉有异,丁放等人便一起回头。
既然回了头,当然就要瞧见那匹神奇的白马。
众人的脸上都已露出痴态,他们痴痴地瞧着这一切,瞧着白马朝他们所有人疾奔而来。然而,这马的四只蹄子踏在地上,竟没有声音!
难道这竟不过是一只幽魂?
丁放屡遭大难,心性又极为坚韧,这时却也中了招。
幸好他的身上还带有一面铜镜,幸好那面铜镜同样是件神异宝物。
便在此时,丁放忽然感觉自己怀中一阵刺骨严寒,仿佛要将自己的心脏也给冻结、刺穿。
他喃喃道:“这是什么?难道我竟怀揣着一块冰?一块千年的寒冰?”十六年来,他已不知多少次摸索过这面铜镜。每逢入睡,刀和铜镜是绝不会离身的。
所以他也做了很多的梦。
梦里有使剑的道人,那道人剑术通神;梦里有慈悲为怀的僧侣,那僧人勤颂佛教经典,日日修持;梦里还有饱学的宿儒,有千年以降世所罕见的大妖……
其实以丁放的修为,他早就不会做梦了。即使他深怀血仇,毕竟功力通玄,如何还能做梦徒损精力呢?所以他当然也明白这些画面必然是与铜镜相关……
福至心灵间,丁放忽然想起一幅画面:那是一位身骑白象的得道高僧,他从自己的体内取出两团白光,往空中一洒,便化作两道身影。
一道是只身形佝偻的猿猴,另一道却是匹神骏异常的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