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舍身相救成慈悲,因果轮回怎儿戏
书名:发如雪 作者:川之下 本章字数:3145字 发布时间:2021-02-02

一朵红艳的圣火莲花瓣被双手奉承上,其光华艳丽,远看迷 离,似比桃花还娇柔,在红砖玉瓦的大殿内宛如一滴暮光涩涩里的朱砂痣,亦是晶莹剔透,花瓣上的纹章图样又如凄艳的云霞。


众人见那旖旎的光芒皆缄口不语,一盏茶凉的功夫,月色交合,每个人的心里皆涌现起举足涉水的感觉来,就算十里红尘饰轩廊飞檐,八白里浮云尽染沧浪踏歌,也不见得抵得过这片莲花慑人心脾的美。


温神医接过莲花瓣,将其放在地上那名昏迷男子的胸口上,自己则盘足而坐,手中的拂尘左右扫了又扫,似是在招魂而归,周遭渐渐昏暗下来,貌似要突兀地下起一场阴晦的雨,大殿内只有那朵莲花瓣散发着暗红的光,其后响起如青竹剥落的吱呀声,更有溪水淙淙之感,莲花瓣缓缓曲卷收缩,融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莲菂,而后如落日顿隐般坠入男子的身体内。


天光又显,周围的一切都恢复如初,温太医手持拂尘围着男子跳起舞来,嘴里吟咏着玄妙的陈词,似树上老鸨呕血,男子突然满身热汗,汗水一粒粒往外渗,身下很快聚了一滩水,他的皮肤上渐渐涌现出焦黑的斑点,大的地方犹如一颗鸟蛋一般,丝丝密密的黑记,现在真像是发了霉身上长了蘑菇一般。


片刻间,男子体内似燃烧着一场熊熊烈火,皮肤似是烫熟了一般,他挣扎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双手在胸前疯狂地又抓又挖,指甲刺破皮肤涌出血来,地上的一滩汗水竟在瞬间内蒸腾成了迷蒙的水汽。


可是下一刻,男子又感到如赤身裸体被投入到寒风呼啸的冰窑中,寒气从骨子里发出,瘆得人又冷又痛,他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看起来又可怜极了。


大家的目光皆聚集在这男子的身上,王后不忍心再看眼前的景象而背转过身去,云棠走上前拥抱住她,并轻声安慰着。


温太医面色沉重,他望向火王,将心底的忧惧一五一十地相告:

“凡人之躯,能挺过两股极冷极热平衡秩序制约的概率实在很小,臣已经尽力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人自身的造化了----怕是浪费了圣物一瓣……唉。”

火王看着地上如受极刑般痛苦的男子,内心不禁赌气起来:“难道要让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和努力白费吗?”

 


“踏!”

没人能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是这般:

轩阳不由分说地站起来,疾步向男子奔去,莲之气在他身形之外燃烧着,好似一个烈火焚身的人,他抱住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用双臂将其紧锁,其莲之气化作细若雨丝的线牵引着男子身体内的冰火两重天之炼狱,众人一看,莫不惊慌起来。

 


“阳儿!不要!”王后泫然而泣,比见到鬼魅更觉可怕,被眼前之事吓得全身松软无力,但是又毫不犹豫地向轩阳扑过去。


“王后,不要过去,”云棠挡在王后身前,语气中肯地说,“纵使您过去打断他施法,对轩阳的伤害不如说更大,现在轩阳的生命与那男子已为一体,突然打断会立即要了他命的!”


看着那男子在轩阳怀里痛苦地挣扎地,渐而渐之看去,最后不是那么痛苦了,反而轩阳开始汗如雨下,又冷的打颤。

 


“他是我的孩子啊!王,请您救他呀,救我们的孩子……”王后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艳,声声呼唤好似一个呛水的人,令在场的人无不感到心疼。


火王看着面前的那团燃烧的火苗,加之听到王后这番话,胸口一热,那颗苍老的早已麻木的心恰似老树抽芽,又如雨打芭蕉,惆怅而无奈。

“放心吧,母后,”哪知轩宇从身后走来,他表现得极为的平静,紧蹙的眉似迎寒不枯的梅枝,一步一步走去,好似一朵幽兰,带给人静谧与安心,乃璞玉似的,天然奶昔般的皮肤如月照其身,而更令人为之所动的是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沉着定力。轩宇淡定地说道,“我不会让轩阳有事的,不会让—--未来的王,在此丧命。”

 


“哗!”

一团烈焰包裹住轩宇的身躯,那团火焰比起轩阳的要更大,颜色也更红艳,好似流动的火烧云,众人仿佛听到一阵闷雷在大殿内震响----那是轩宇散发出来的气势,连站在台阶上的火王看到也倍感意外。


“真是令人意外,这孩子的功力竟修炼到这种程度了,假以时日,定会成为火莲族最强的存在。”火王的眼里闪烁着喜悦和焦虑,心里想着日后这俩兄弟间的感情能否像现在这般和睦呢……


轩宇抱住轩阳,他分担着绝大部分的痛苦,让哥哥与男子顿时轻松不少,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圣火莲的炙热和玄冰凤的严寒,两个相斥的力量太过庞大,对他们来说并非那般容易解决。

 


温神医仔细凝视着面前发生的事,连连摇头,思考着什么,但是紧紧握着拂尘的手并未有挥动的欲 望。


面前的那团火焰如风中的烛火,令王后只觉得触目惊心,担惊受怕好似一只黄莺。

 


“够了。”

真是一场闹剧!火王的声音不怒而威,他张开手掌,汹涌的莲之气似海浪般澎湃着,随后化成一只巨大的火手,它向大殿内的三人抓去,将其握在手心,让那熊熊烈火把那团燃烧着的火焰给逼迫近各自体内。


轩阳、轩宇昏倒在地,那只火手将凡界的男子举在空中,又变作火莲的样子,盛开的火莲缓缓合上,莲花瓣将那来自人界的男子包裹在里面。

 


王后和云棠跑过去抱起兄弟二人。


王后哭喊道,“温神医,请救我的孩子。”


那老头俯身查看,立即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给二人服下。看着老头脸上挂满遗憾的神情,王后深感不安。

“怎么样?”


温神医站起来望向火王,他脸上的严肃神情貌似印证了火王的某种猜测,于是一国之主的君王颓然席地而坐,这不禁吓得王后痛哭流涕起来,那张娇艳的脸真要成为一朵被雨水贯穿的梨花了。


温神医立即解释道,“王后,请放心,两王子无性命之忧。”


“什么?您老人家莫要骗我。”


温神医庄重地点了点头,不无遗憾地说:“但是刚才的那种情况,令这两个孩子多年习得的功力尽失,轩宇还好些,而轩阳本身功力底子薄弱,这一遭倒是伤到了肝脏,想必会留下一生的隐患。”

 


王后听后又喜极而泣,“没关系,没关系,武功没了可以再练,有病了也没关系,总会好起来的,只要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云棠心里倒真不是滋味儿,想着他们兄弟两人醒来不知会多失望,尤其是轩宇,那才是什么都没有了。


温神医走到踏道,来到火王身边,与之并肩而坐。


火王的脸埋入黑暗中,缓缓说道,“王后,快带孩子们去疗养吧。”


“好,好……王?您不要紧吗?”


火王挥了挥手,将其遣散而去。


 


温神医又拿出身上的药瓶,“来吧。”


火王接过,将瓶中的药尽数吃完,他望着火莲中的男子发呆,“你说,我们救一个与之毫不相干的凡人是为了什么呢?”


“不杀生,广行善,救人命,得福报。”

 


“甚至,用掉我火莲族的一瓣圣物,折损了我两个儿子的功力和寿命。”


看着火王惆怅失落的样子,温老头挺直了腰背,面容冷峻,叹息道:“天会福泽我族的。”


温神医的话着实没有安慰道火王,只听火王一幅遗憾的模样,“这件事长老们现在或许也该知晓了—--那一群麻烦的,老不死的,不知该怎么怪罪我了。”


“火莲族在你的两个孩子身上,会变得更加强大的。”


“多谢安慰~”火王冷笑着,“一个不习功法,整天往宫外跑去,却对什么风雪城着迷得不像样子,另一个倒是勤奋努力,比起大王子要优秀太多,但又太过死板,这点两兄弟倒是很像。”


清冷的大殿内响起一串酣畅的笑声,温老头挥舞着拂尘,慢慢捋顺着自己的白胡子,“但是他们都很善良,你为何刻意避开优点不说?”


“善良?你刚也看到了,泛滥的善心差点要了他们的命—--哎,温老头,你说曾经嗜血好战的我们,怎么变成现在这般喜好且奉承和平的样子了?”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人嘛,总会改变的,从个体到族群,一切都在生命的循环和文明的发展中得到进步和进化。”


面对着温神医的警言,火王闭上了眼睛,“是啊,这样说没什么不对—--进来天幕中隐隐雷鸣,你可有留意?好似灾难来临前的征兆。”

 


“我更愿相信因果轮回这一说。”


“?那么……你会支持那个王子继承王位?”


温老头着实没料到火王会这样问,可自己怎能明说,“哈哈哈哈~窗外起风了,貌似令人伤感的雨要下好一阵呢。”


火王睁开眼睛看向雕花紫檀木窗,窗外天幕上铅灰色的云围拢而来,恰似一把巨大的油纸伞伞盖,目光望向远方的浴火枫林,纷飞的树叶似燎原的星火,但是并不让人感到热血,反而有萧索的感觉。

 


火王呢喃道,“因果轮回吗?这种事我也不是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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