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总部
韩在一名保镖的带领下来到元老室。
这里坐着的人似乎都不怎么欢迎他，有些还一脸不满。
他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我知道大家可能对我有些不满，没关系，畅所欲言呗！”
“你不配坐在那把椅子上！”
“嗯？那我坐哪？手底下的人全都被抓了，只剩我一个了，我不坐这坐哪？”
“你卑鄙！”又一个人骂道。
“哦？哈……阿泰，哦不，应该叫你泰叔，拥有更大的权力，才能做更多的事，只是这个过程嘛……可能会有点让人难受，不过为了组织，我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是你害死了郑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星期之前，你还在这跟她吵起来，怎么现在，这么替她说话？”韩怼得阿泰无可辩驳，“郑可怡在位的时候，定了一大堆评判规矩，不到标准的人不能杀，结果一批又一批有罪的人不仅逃脱了该有的的惩罚，也逃过了夜莺的惩罚……我们不说远的，一个月前，一个女大学生李月跳楼了，后来在她的日记里，发现是她从高一开始交往的男朋友跟一个知三当三的学姐劈腿了，她心理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才造成了悲剧，本来就是一起谋杀！偏偏就说是自杀！好，你知道你们阿郑老姐什么表态吗？人家是小孩子，啊，要给他多一点机会，可能他也后悔了，可能他也没想到会这样的，他也不是故意的……有用吗！人都死了老大！换作是你女儿，你会就此罢休吗？我就搞不懂了，我们组织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专门惩罚有罪之人还是专门放过他们？”
此话一出，全体沉默。
“我花这么大力气坐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组织走回一条正确的路！”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以前老郑不让你们做的，我让你们解开束缚，大胆去做！”
一个人先站了起来，韩以为他有什么不满，正准备回怼，怎么知道对方直接一句：
“是……韩……韩老大。”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
“是，韩老大！”
“是，韩老大！”
“是，韩老大！”
此刻的韩，坐在椅子上，宛若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肖铭坐在拘留室里，神情低丧。
一个警卫拍了拍门，他才缓缓抬起头。
“很抱歉，郑可怡小姐抢救无效，于两个小时前在医院离世。”
“嗯。”
“我们在她的柜桶里，找到一封手写信，封面备注是写给你的。”警卫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肖铭，“我们都没看，放心。”
“谢谢。”肖铭颤抖着接过纸。
警卫离开，剩下肖铭一人借着窗外的微弱阳光，打开它，目不转睛地看着纸上细小但整齐的字：
“铭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因为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以猝不及防的方式离开了你，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临，但很抱歉，上天是公平的，不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不会得到善终，也因为如此，我的铭儿，我真的不希望你继承我的衣钵，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早日逃离这里，去往你想要的生活，最好，带上你的好朋友韩一起吧。”
“过去，你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你当年你姐姐离世的真相，我总是对你说，时间没到，可现在，不幸的是，时间到了。”
（当年：
“姑姑，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姑姑什么都答应你。”
“我在铭铭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患上了白血病……刚发现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不能把这事儿告诉铭铭……我老是跟铭铭说，姐姐喜欢剪短头发，这样酷一点……哈哈……我算不算是，奠定了咱铭铭的审美观……没准以后找媳妇，他就喜欢找短头发的呢……哈哈……可惜，我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你看你这孩子，你弟弟傻，你也跟着傻？会治好的，放心吧。”
“我爸当时也是这么跟我说……他为了帮我凑医药费，欠了一大笔……”姐姐说到这，情绪很激动，身体不停地抽搐着。
“姑姑都知道……你看，姑姑也没有放弃你啊，你也不要放弃自己啊，等那时候，你得亲自为他选老婆，现在的男孩子啊，尤其是铭儿，太纯真了，容易被骗你知道吧！”
“姑姑。”
“嗯？”
“我想，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肖铭……我爸还在的时候，我问过医生，我的病最迟最迟只能拖到明年……”
姑姑没有回答，她当然也知道。
“铭铭肯定是又跟别人打架了……我以后教不了他了……我想趁这个机会最后一次教他，人最重要的是对得起自己，得来的东西，必须是干净的……考零分和作弊……前者可怜，后者可恨……作弊的一百分，永远比不上自己做的零鸭蛋……”
“肖敏啊……”姑姑欲言又止。
“你告诉他，姐姐知道了他打架赚钱的事儿，姐姐不想要这些钱……姐姐想……”
姑姑不想再听下去，她知道她要说什么，但是还是不想听到这几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
“……放弃治疗……”
最终，她还是说了出口。
姑姑无比难受，把头转过去，自己默默流泪。
姐姐视线转到肖铭身上。
不知状况的肖铭对着姐姐鼓励似地笑着。
姐姐摆着一副生气的样子，看着肖铭。
肖铭不知道怎么回事。
但强装生气的姐姐眼角还是落下了泪水。
）
“铭儿，你一直以为姐姐当初是在怪你，所以你的性格一直都很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我还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说，你要和你们学校社团的社长一决高下，让天上的姐姐看看自己的弟弟，不比任何人差，傻瓜，你姐姐当然知道你是最棒的孩子啊……不止是最棒，而且是最乖最懂事的孩子，知道为了姐姐付出一切，就是用的方式可能不太对……姐姐不仅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而且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她非常非常爱你……”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真相，在我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你在我身边熟睡着……看着你稚嫩的脸庞，我一时间竟有些想流泪，
（她写到这，想起了自己曾经训练幼年肖铭的时光）
（一片荒芜的草地上，肖铭和郑姐面对面，跟着她开马步，郑姐不厌其烦地调整他的细微动作，之后更是直接让他蹲着北方大马步，头顶着一碗水，哪怕脸上的青筋已经清晰可见，身体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眼里满是坚毅的目光，）
（她虽然很不忍心，但还是没有喊停）
（随着他慢慢长大，已经可以进行一些复杂的对打训练，和郑姐打得有来有回，在极短的距离里，双方手速飞快，忽然，肖铭的拳头停在了她的面前，几乎同时，郑姐的脚也快踢到了他的膝盖，但都停了下来）
（“老了？”肖铭调侃她）
（“是你进步了。”郑姐笑应，随后坐在一边，看着肖铭自己在对着木人桩练习，她知道，自己真的是越来越老了。）
（木人桩越来越锈迹斑斑，肖铭越来越像个小伙子，而自己，却开始有了白发）
（两人再对练，郑姐的反应迟钝了许多，肖铭可以跟更为轻易地取得胜利，看到郑姐这副姿态的肖铭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郑姐却满足地笑了……）
想想也是啊，几年前那个无助的小孩子，忽然间明天就要执行第一次暗杀任务了，我很忐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姐姐想要你过上的生活，但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最大限度了……组织里有很多人都不满你，他们会处处对你设陷阱，针对你，没有了我，我害怕他们不知道会对你做些什么……亲爱的孩子，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人生阶段，是依然像现在一样意气风发，戾气冲天的青年时期，亦或是看淡一切，笑对生活的暮年，但不论是什么阶段，我都希望你可以像你姐姐所期盼的那样，对得起自己……”
“希望你可以原谅我，也原谅你的姐姐，最重要的，是原谅你自己……”
“——郑可怡 2016年8月27日”
读完这封信，肖铭已经哭干了所有的眼泪了，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已经被翻滚清洗了无数次，脸部不知不觉已经爆出了可怕的青筋，连同耳朵一起胀得通红滚烫，手脚也抖得要命，鼻涕掉在了纸上，要大口大口地呼吸才能勉强不让自己晕过去。
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当年在擂台上，顾家俊为什么要让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戾气也好像忽然间消失得烟消云散，渐渐意识到了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错误，多么的执迷不悟……
他放下信纸，任由它掉落，随它一同无力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