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警局
“上次那个律师被杀，焚车逃离现场的两辆摩托车，有没有跟进?”李队问小吴。
“同型号的摩托车光在本区就有上百台，要查，需要时间。”
“不用多少时间，两分钟就行。”一个男同事踉踉跄跄地冲进办公室里。
“两分钟?”
“从这里走到警局侧门，刚好两分钟。”他回答。
警局侧门，一辆没有车牌的摩托车被放倒在地，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盒子。
“同事对照过，就是出事当晚的其中一辆摩托车，查过监控，是昨天半夜，一辆五菱面包车扔过来的，车牌号是套 牌。”
“看看那盒子。”李队下令。
“是。”
同事们封路戒备，一个小警察操控着拆弹机器人，来到盒子旁边，机器人用双臂搬开盖子，确定里面不是危险品，只是一张纸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通过机器人身上的摄像头，李队和身旁的小吴都看到了上面的字：
“欧阳鸠”
会议室里，同事们正在就此展开议论。
“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凶手自首的意思，还是说这是他们下一个目标，还是栽赃同伙。”
“那三个字不是用笔写的，是在报纸上剪出来粘上去的，连枚指纹都没留下，纸质很普通，就是每个文具店里面都有卖的那种作文本的纸。”
“你们查过这个欧阳鸠了吗？”李队问。
“刚好半个月前，第二分局就因为非法使用电脑罪拘捕过他，现在还在服刑，已经跟对方打过招呼了，正在传唤他过来。”
两辆警车来到警局门口，两个警察一边一个压着欧阳鸠的肩膀，走进局子，穿过走廊。
戴着镣铐的欧阳鸠看上去就是个小伙子，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的反叛气质。
审讯室里，李队和那个男同事坐在欧阳鸠的对面。
整整五分钟，欧阳鸠都只是悠闲地摇着椅子，眼睛看着地下，看样子并不打算配合。
“欧阳鸠同学，……”男同事刚开口，就被对方顶回去。
“什么同学?老子看上去像个读书人吗？”
“不，”他还是顶着一副礼貌的微笑，“一点都不。”
“欧阳，你，是个电脑天才。”经验丰富的李队知道对付这种青少年就应该用鼓励和肯定来作为糖衣炮弹撬开他们的嘴。
“你可学学别人怎么讲话。”欧阳鸠满意地点点头，对那个男同事说。
“既然你有这么深厚的实力，之前，都在哪高就啊?”李队继续发糖衣炮弹。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赚得够狠的！比你们这些当差的好多了！”
“哦?这么赚啊?那还不错嘛，不过，如果你说的是正规合法的工作，而不是在网络上收了对家的钱来对某个新人博主进行造谣和网暴的话还是可以的呢。”
“老头儿，别觉着这招能吓到我，我被抓的罪名是非法使用电脑，顶多就是卖挂，至于网暴什么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老子进局子的次数多过你吃的盐！”
“还挺骄傲。”门口外的小吴跟同事吐槽。
“你总听说过夜莺吧?”李队此话一出，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没有证据我们会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儿吗？”一旁的男同事继续说，“夜莺今天专门派人在警局门口留下一封信，上面明说了就是要杀了你！你知道他们盯上的那些人都怎么了吗？咱不说远的，就这个月，一个律师，帮坏人脱罪的，车祸掉下桥活活烧死，一个网红，虐 待狗狗的，被关在铁笼里喂狗，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落网，而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要是不好好配合我们，交代你都干了些什么，我们想帮都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明白吗天才！”
一番语言进攻让这位刚刚还吊儿郎当的青年紧张无比，双手双脚都不知道该放哪，眼神迷离。
“行啦，你脾气别那么大，吓着人家啦，”李队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先出去吧，我和他单独聊聊，你这么吓人，别人不敢说的。”
“是。”那个男同事离开了审讯室。
同事们都夸他厉害，唯独小吴向他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师傅怎么知道他网暴过别人?”
“这种混混，又是玩电脑的，八成在网上喷过别人的啦，赌一把，能让他开口就行。”被夸上天的他提出自己的见解。
“哦……”小吴似乎不太接受这个解释。
“长官，我什么都说！”
“好，好，好。”李队不慌不忙地把身往前凑去，用身体做遮挡，手悄悄把麦克风关了，让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怎么突然坏了?”同事们发现声音中断，便隔着玻璃喊叫李队长，但他似乎听不到。
“有个大老板给了一大笔钱，指使我去网暴一个叫沐东的舞蹈区博主，分别用不同的小号，说她擦边，造谣她之前出 轨过别的男生，是个绿茶，还说，她现在之所以在舞蹈区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她曾经自愿被人潜 规则过……”欧阳鸠越说越害怕，“警官，我真的是被人指使的，要怪，就怪那家伙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队出乎意外地说。
欧阳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沐东的父亲…………我女儿那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跟她说什么都不回，后来有天我下班回去，我女儿就在房间里割了腕躺在地上，送到医院，没过两个钟人就走了……”李队说这话时的神情很冷静，让外面的人都觉得他在安慰着欧阳鸠。
“要不是最近，夜莺的朋友告诉我，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坐在夺走我女儿生命的杀人凶手面前……你待会见到他们，记得替我跟他们说一声谢谢啊……”
此话一出，欧阳鸠被吓得不轻：“他是夜莺的人！他是夜莺的人！快救我！”想要挣扎的他桌上的被手铐紧紧锁着，只能大喊救命。
同事们看到这番场景，马上打算开门。
“我劝你省点心，你要是不说话，死的就只是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死的就是你全家……你弄我家人，讲道理，我是不是也可以礼尚往来嘛……”李队刚刚低声说完这话，同事就打开门进来了。
“李队，他没怎么你吧?”男同事担心地问。
“你们怎么进来了?”李队装作不知道。
“突然间声音就听不见了。”
“啊?哦，我腿碰到了。”李队再自然而然地把按钮再打回去。
“欧阳鸠，你别得寸进尺啊！我们队长已经很宽容了！”男同事对着他大吼。
一脸委屈的欧阳鸠只能满口说是，然后乖乖坐下。
“李队，李队！”一个同事冒失失地走来。
“又怎么了?”那个粗犷的男同事质问他。
“李队，门口来了一个人，说自己被夜莺追杀，要来寻求保护！”
“怎么一天到晚都是这帮夜莺在搞事儿！夜叉还差不多！”男同事抱怨。
“知道了，你们先把这位欧阳兄留在这，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李队非常冷静。
“是！”
“哎呦！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这个看上去慌慌张张的人正是韩自己，他连忙上前抓住李队的手，神情激动无比，“警察同志啊……我怕是快要被夜莺那群畜牲抓到给活活宰了啊！”
“你冷静点，说，什么事情?”
“我呢，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骑行远足，这不前几天，经过一个荒山，看这风景还不错，就想拿个相机拍几张照片做留念嘛，哎哟，怎么知道，就拍到了个旧发电厂，我就好奇心重，就把单车停在旁边，自己一个人走进去看了看，那个厂子是荒废的，我以为没人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里面居然被我拍到了一个女人！我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人，转头就走，当时也没怎么放心上，等回到家了，才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人的通缉令……”
小吴接过照片之后，发现里面被偷拍的人就是郑可怡郑姐。
“报纸上面说，她是夜莺的老大……天啊，我不会被灭口吧长官！”韩装出一副极度害怕的模样，让小吴心生怜悯。
“如果你所说的属实的话，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安全保障，但是，一旦发现你是在谎报，我们也一定会严肃处理！”小吴认真地回答。
“我我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骗你们！我要是骗你们，我活该千刀万剐！”
“好好好，你先冷静一下哈，你现在，先到前台登记一下个人资料，办理好之后呢，就把你拍摄照片的地点给我们，你应该还记得吧?”李队继续配合他。
“记得！记得！可能不太准确，但是我有大概的范围！”
“好，你提供完以后，就随我们的同事到禁闭室里面休息，不要误会，这只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
“谢谢警官！谢谢！辛苦同志们了！”
随后，他在小吴的搀扶下走向前台。
此时，发电厂里。
郑姐迈着优雅又坚定的步伐来到二楼，望向一楼齐刷刷站着的手下：
“今天，是我的隐退仪式，感谢大家今天的捧场和多年来的配合，我知道大家这些年都不容易，也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都守住了底线，没有去做违背初心的事情……”
另一边，来势汹汹的特种车辆正跨过山川野谷，前往发电厂。
“……接下来，不论是谁继承这个位置，我都希望，他可以继续保持这份诚挚，不要让组织在自己手中变质……”看到肖铭旁边的韩不在场，她还是有些许失望。
特警们训练有素地排好队，端着武器慢慢接近发电厂。
肖铭发现，郑姐身边的一位身着西装的保镖神色慌张，满脸是汗。
那个保镖看到有人这样盯着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把头转了过去。
“现在，可以开始投票了。大家的投票结果，我会派人去总部传达给元老们，让他们做最后的……”
“郑姐小心！”肖铭看到那个保镖拔起了腰间的枪，对准郑姐，便立刻快速跑过去，在场的人吓得四下乱窜，叫声四起。
在保镖快要开枪的时候，肖铭一个飞身把他扑倒，那人不服输，还要继续开枪，肖铭只能改变手枪的射击方向，四周响了几声枪响后，肖铭直接把弹夹卸了下来，再顺势把枪踢开，趁对方分神一拳打在他脸上，就那么一拳，对方就昏迷过去了。
肖铭回过头，想看看郑姐怎么样了。
一回过头，却发现她肚子上留着血，正靠在墙边，看着自己，嘴里微微说着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很显然，那一枪还是击中了她。
肖铭来不及惊讶，赶紧跑过去查看郑姐的伤势，就在这时，一大批特警冲进了发电厂。
警局里，欧阳鸠和韩在同一个禁闭室里。
“听他们说，你是搞电脑的？”韩问。
“额，是是是。”
“搞电脑好哇，起码有一技之长，不像我，初中辍学之后，连二十六个字母都不认得了……”
“我其实也……没读多少书……想起来，还有点愧对爹娘。”
“玩电脑，你那手指应该挺灵活吧？像弹钢琴一样哦？”韩说罢，随口哼起歌，之后更是直接站起来，像是前面就有一台钢琴一样，手舞足蹈起来，直接给欧阳看傻了。
随着他放肆的歌声和飞舞着的手指，发电厂的情况越来越严峻。
肖铭勉强扶起郑姐，往人少的地方跑，但警察已经包围了四周，肖铭只能一边扶着郑姐，一边用自己一半的身体去对付警察，他心里不断地说： “以前都是您保护我，现在，让我来保护你”
在打倒了几个警察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快要透支到极限了，就带着郑姐闯入一间房间里，恰恰好也是郑姐在开头找肖铭谈话的那个房间。
肖铭让她的背部靠着墙，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铭儿……”
“别说话……别说话……”向来坚强的肖铭此刻止不住的泪奔，“…别说话……求求你……”
“我没做好答应你姐的事儿……”郑姐的脸色早已发白，唇色也慢慢变僵，“我去跟她……说句对不起…………”
“郑姐……郑姐……郑……”早已泣不成声的肖铭压低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哭出来，他紧紧拽着郑姐的手，抓到抽搐。
“乖……不哭……”
“不哭……不哭……”肖铭忍住不哭，想再跟她说些什么，一抬头，郑姐的目光呆滞无神地看着前方，面色毫无生气，但嘴角还微微泛起一抹微笑。
警局 禁闭室内，
韩翘着二郎腿，而欧阳鸠则坐在一边神情郁闷。
“兄弟，你是犯啥事进来的？”欧阳鸠打开话匣子。
“我啊？多管闲事。”
“还有这条罪啊？”
“我说你，多管闲事。”
“哦，不好意思。”
“不过你就喜欢这样，对吧？”
“啊？”
“你不就喜欢多管闲事嘛……人家一个跳舞的，好端端的，一步一脚印靠自己赚来的多，你就说人家被人潜 规则……”韩背靠墙壁，闭着眼睛，双腿乱晃，“……对吧……人家衣领低一点，你就说人家靠擦边来博流量……人家到最后咯，都发动态说自己抑郁症了，你就说人家是遭报应……说人家活该……”
欧阳鸠紧张到了极点。
“你知道我们的规矩……祸不及家人，你就在这，撞个墙，你家里人就能平平安安过新年……稳赚啦你！”韩闭着眼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听人家跟我说的！人家说，你家里人，你爸，你妈，还有你那个小两岁的妹妹，现在正走出你们丽水小区的东门，上了一辆08年的桑塔纳，你说要是途中轮胎打个滑啊什么的，不就出意外了嘛……这多不好……”
欧阳鸠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必须放过我家人。”
“嗯。”韩懒洋洋地答应。
“还请你，在我死之后，帮我和那个女孩子的父亲说一句对不起……”
“啰里吧嗦……撞啦！”韩打了个哈欠，显得很不耐烦。
欧阳鸠深吸一口气，往墙上猛撞，见撞一次没事，又去撞第二次……
“夜莺为你歌唱……”听着他不断撞墙的声音，韩闭着眼睛自言自语道，神情十分享受。
周围的警卫听到巨大的撞击声，立刻赶过来。
韩在那个警卫赶来之前，赶紧假装紧张地冲到门口，拍打着铁栅栏：“救命啊！有人撞墙自杀啊！警官救命啊！”
片刻后，感觉长期安静的肖铭警惕地抬起头，发现门外微弱的阳光照射下，可以瞥见警察们的影子。
他轻轻拾起地上的手枪（在保镖手里抢来的那把），对着门外。门外武装到牙齿的特警正在用手势传达着信息，门内的肖铭拿着手枪的手微微颤抖。
安静，还是安静，吓人的安静。
一刹那，警察冲入铁门，肖铭也果断扣下了板机。
一声刺耳的枪响，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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