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
2018年10月 夜
"根据警方近日宣布嘅（的）消息显示，前正兴集团董事长方文斌，于两个月前被发现系（在）医院身亡一事，被正式判定为故意谋杀……"
车载收音机里面用粤语播放着当天的时事新闻，骨瘦如柴的司机在给后座一位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看起来很年长的胖男士开车。
“由于现场CCTV被人为损坏，亦无留低指膜（也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根据目击者嘅（的）口述，直至目前，只能确定嫌疑人为男性，身高一米七五左右……”
车子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桥上，周围有辆黑色的轿车靠近，也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
“警方呼吁广大市民……”
收音机突然开始变成杂音，司机开始抱怨：“甘么冚家产呐，部死野又shortQlen佐喔（妈的，这东西怎么老是坏）”
“D旧野系甘架啦～（旧东西都这样）”后座的老男人顾着看手机，毫不在意地回应。
突然，那辆黑色的车用车头撞向他们的车尾，两人都被吓得不轻，没想到那车还不消停，用更大力撞过去，又开到侧边，把两人的车往旁边车道撞去，司机忙打方向盘，狼狈躲过一辆辆逆行的车子，后座的男子抓着车上方的拉环，闭着眼睛直捂着心脏。
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看准时机再驶回原车道，刚刚好撞到那辆突袭他们车子的黑色车的车边，两辆车挨在一起，并行了好一会儿，那辆车里的人确认了那个老人的身份，从车里伸出来一把手枪，对准老人，司机见状立刻加快车速，那帮人也调整了计划，一枪射穿了对方的车胎，完了又趁对方的车速慢了下来，射穿了同一边的轮胎。
司机见车子不受控制地偏向另外一边，便提醒后座的男士：“老细！着草哇！（老板，快跳）!”，那名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司机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男子很犹豫，但时间不允许，只见无人驾驶的车子不受控制地撞碎桥墩，往桥下冲去，激起一片火花。
突袭的车驶到那辆坠入桥下的车子旁，一个人走下车，来到车前，看着奄奄一息的后座眼睛男，又看了看自己车里同样带着头盔看不清样子的司机，笑了笑，转过去面对着那个人，摘下了自己的面罩：“夜莺为你歌唱”，然后又戴上面罩，往地上扔了颗不知道什么东西，随后坐车离开，不过几秒，坠地的车发生剧烈爆炸。
警局，闭路电视大屏幕前，笔直站立着的李队在听手下报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李队，经调查得知，死者名叫侯永廉，是个律师，两年前已经退休，在职期间曾经帮许多罪大恶极的人洗罪，最为人所知的是08年的王勇聚众斗殴案件，受害者顾品廉案发时神志不清，被王勇及其同伙调戏后殴打致死，当时作为律师的王勇在庭外收买目击证人，最终以证据不足为由只判了当事人王勇三年有期徒刑。”
“这样看，十有八九又是夜莺干的了。”李队不慌不忙地吹了吹咖啡，转过一边：“小吴，嫌疑人行踪?”
“十分钟前最后出现在闭路电视，往荒山山腰方向行驶，同事在那发现了嫌疑车辆，已经被烧光。”一旁坐在电脑前的小吴认真地汇报（在本系列的第一部中，她是男二肖铭的好朋友，此时距离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
“烧车现场有什么发现?”
“有两辆摩托车经过的痕迹。”
旧发电站附近的路上，两辆摩托车在疾速狂飙着，播放着动感的音乐，其中一个骑手还在欢呼。
两人驶入旧发电站，很明显这里早已不是发电厂了，他们一到，监控看到后，大门就自动打开了，他们一进去，大门又关上了。
摩托车在里面停好，那个一直在欢呼的人先摘下头盔和头套，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哟呼!铭哥!大帅了我刚才，你看到没?”
肖铭慢慢摘下头盔，甩了甩刘海，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青涩：“你就非得走下车是吧?”
“怪我冲动咯!不过我就是看不惯这些社会蛀虫!杀的那叫一个爽快!”
“你是杀痛快了……”阴影里走出一位女士，“但却害得我们差点暴露了。”
“对不起郑姐。”那人立刻收敛了。
“唉，老韩就是，冲动了点……”侧身坐在摩托车上的肖铭开始为他开脱，“是我带的不好，我也有责任。”
“你不用为他说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郑姐态度强硬。
韩低着头不说话，表情很不满意。
“干净吧?”郑姐问。
“干净。”肖铭答，但韩还是不说话。
“韩，你把两架摩托车洗一洗，就当是惩罚；肖铭，跟我过来。”郑姐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肖铭正要从摩托车上起身跟过去。
“八婆一个，夜莺早晚得在你手里完蛋。”韩低声抱怨。
听到这话，肖铭眼神震慑了一下，韩心有不甘，但还是闭嘴了。
一个房间里，郑姐在和肖铭单独谈话，两人语调很慢，且沉稳。
“明天，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吧?”
“记得。”
“恨我吗？”
“我记得你说过，等我成年了，你就告诉我真相。”
“我是说过，但时机没成熟。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可能还会发生很多事情，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听说了，您要退休，肯定会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我不是怕这个。我一点也不在乎能不能坐这个位置，我是怕，我走了，组织里会有人对你们不利，我答应过她，不能让你出事。”
肖铭叹气不言语。
“小韩，我不是责怪他，我离开之后，他可能是你唯一的朋友了，我想他谨慎点，不想他出事。”
肖铭点头。
“明天去见她的时候，把我那份香油钱带上，我年纪上去了，不方便，希望她能理解。”
“心领。”肖铭心不在焉。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叫上小韩。”郑姐说完，漫步离开房间。
“您也是。”
清晨 墓地
肖铭来到姐姐墓碑前，半蹲下，用纸巾擦了擦贡台，拿起一个绿色的苹果，放在墓前：
“姓方的下地狱了，安息吧姐姐。”
忽然，不知是不是某种玄妙的感应，天空下起微微细雨；恰好今天没带伞，正当他打算就此返回时，一把黑色的大伞打在了自己头上。
抬头一看，原来是小吴，两人距离上次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有余。
小吴冲他笑了笑，肖铭起身，装起一副疑惑的表情：“你是?”
“刑警队的吴妙莲，现在怀疑你和一宗连串凶杀案有关，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你现在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话，将来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肖铭一脸严肃，往前一步：“如果我不配合呢？”
两人紧张地对视了一会儿，过了一阵子，都默契地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都当上刑警啦?”肖铭笑问，“还剪了个短头发呢哈?英姿飒爽哦现在!”
“哎呀，实习期而已啦，你呢?最近都忙些什么啊?”
“我啊?我不就一直在找工作咯，一个月换一份，要的就是个新鲜感。”
“哈哈……哎呀，之前听你说过你姐姐的事儿，你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里看看她，这么倒霉被我碰上了哇。”
“怎么?有事求我，吴警官?”
“还是那么聪明。”
“还是那么会夸人。”
“谁叫你当初走的时候，电话都不留一个。”
“这雨怕是不会停了，来，车上说。”肖铭接过小吴的伞。
车上，小吴坐副驾驶，雨点轻轻打在车窗上，肖铭开车。
“你这破车可真挤。”小吴调整了下座位，伸着懒腰吐槽。
“二手的，总好过没有吧。”
“还好我瘦。”
“嗯……对……”
“喂等会……你那是嫌弃的眼神吗？”
“啊？没，我眼睛小。”
“你就是！”
“我沙子进眼睛了嘛。”
“这哪来的沙子？再说了你不说你眼睛小吗怎么进的沙子？”
“好好好，吴警官，我吵不过你。”
“你呀，得要好好学学怎么哄人，不然，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哈哈，现在网上不都说什么直男嘛，我就是个大直男，好过做渣男吧。”
“谁说会说话就一定是渣男的？我男朋友就很好啊，说话又好听，又对我好。”
此言一出，引起了他内心不小的震动：“哦……你……你有男朋友了？”
他假装问的毫不在意，但心里满是遗憾。
“那不得，谁叫我的魅力无处安放呢哈哈哈，你也快点脱单啦！”
“哎，谁会喜欢一个天天论武的粗汉子啊？”
此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五年前，肖铭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的小吴，已经不能说出和当年一样的回答了。
“哎说正题吧，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组织叫夜莺?”
“嗯?问我生物知识?那肯定没你们大学生懂得多啊!”
“他们是一个犯罪组织，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他们的理念，就是要清除掉那些逃避法律制裁的坏人，他们称自己代表的是那些不能通过合法途径维护自己利益的受害者，说得一套一套的。”
“哦，所以你是觉得，我跟他们认识啊?”
“你知道他们的领头是谁吗？”
“我咋知道?”
“是你姑姑，郑可仪啊。”
“开玩笑，同名同姓吧?我姑姑就是个做小生意的。”
“总之呢，我就是想来提醒下你，如果她来拉你入伙的话呢，千万不要答应!要保护好自己!还有一定，要告诉我们警方，知道吗?”
“是，吴警官!”肖铭停下车，打趣地给她敬了个礼。
“还有啊，找到好工作就一直干下去吧，别天天换，你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找工作还要跟那些本科生抢，找到就算不错了!”
“行啦，公交站到啦，在这里下可以吧?”
“别老让我担心你。”小吴轻轻打了一下肖铭的额头，打开车门离开。
肖铭注视着雨中她离去的背影，颇有感慨，但还是马上开车驶离了车站的人群。
小吴也回过头，但却发现肖铭越走越远。
肖铭开着车原路返回，突然间感觉身边的座位空了，才意识到她真的很重要。
小吴坐在公交车的靠窗座位上，托着头，看着车窗外的纷纷洒下的雨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