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一位官员因体力不支而晕倒在地。王府的侍卫见了,悄无声息地走入人群中,将他抬了出来。其余官员见了,都胆战心惊,纷纷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位官员晕倒了。同样,他的倒下并未掀起波澜,不过是被人抬出去罢了。不知过了多久,越渊仍如一座山似的跪在地上。他的脸颊已被汗水淋湿,目光却明亮如炬,坚毅无比。他定定地直视前方,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这些官员平时都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种苦?又过了半个时辰,官员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这时,刑部尚书说道:“王爷,老臣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老臣借出去的三百两银子都已经收回来了。老臣想要为旱区略尽绵薄之力。”
越渊头也不回地说:“本王替旱区百姓谢过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又道:“事不宜迟,老臣想即刻回去取银两。”
“刑部尚书慢走。”越渊回道。
闻言,刑部尚书露出疲惫的笑,忙扶着膝盖缓缓站起。他刚起身,只觉得双膝疼痛难忍,忽然摔倒在地。他身边的官员见了,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另一位官员也看向越渊,战战兢兢地说:“王爷,老臣家中也还有一些积蓄,这就去取来。”未等越渊回复,他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随后,其余官员也都跪不住了,纷纷表示愿意为旱区捐赠财物,都一瘸一拐地回家去取银子了。
最终,所有官员都走了,只有越渊还跪在原地。王府的侍卫急忙上去扶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越渊抬起头来,看到孟清钰正在远处看着自己。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孟清钰的眼里竟然有一丝担忧。他朝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孟清钰却没有笑,而是微微蹙起了眉头。越渊站起身来,正想朝她走去,却突然立身不稳,向后倒去。幸亏他身边的侍卫及时扶住了他,他才没有摔倒。
“越渊!”孟清钰大喊一声,快步向他跑来。
侍卫们连忙把越渊扶进王府,让他坐在椅子上。春樱端来一碗解暑的药水给越渊喝下,可他仍旧没有醒过来。孟清钰问道:“他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春樱说道:“王爷身强体健,只是暂时晕了过去,不会有事。”
孟清钰看着气若游丝的越渊,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种难过之感。他是将她俘虏来的人,是自己一直讨厌的人。见他这样,自己应该高兴不是吗?孟清钰想着想着,只觉得自己心绪烦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越渊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孟清钰,心里不禁觉得欣慰。
“王爷醒了!”夏檀高兴地说。
众人纷纷围了过来,孟清钰默默退出了人群。见状,越渊露出失落的神情。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襟,疲倦地说:“你们各自忙去吧。”
孟清钰带着阿姜回了银杏苑,一路上没有说任何话。回到银杏苑,她仍然沉默不语。阿姜想要去关心她,却又不敢打扰她,只好远远地看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于是,孟清钰就这样百无聊赖地过了半天。
黄昏时分,孟清钰坐在池塘边发呆,忽听到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原来是越渊。此时,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起来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看到孟清钰,他欣然一笑,说道:“锦鲤杀手,你又来池边坐着了,我真担心我的鱼儿会不会又被你给谋害了。”
孟清钰看了一眼池里的鱼,说道:“担心什么?我给它们喂食,它们别提多快乐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越渊笑问。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孟清钰回道。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你不知鱼之乐?”
“子非我,安知……安知……”
“安知什么?”越渊望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孟清钰辩不下去了,只好说:“鱼得食即乐。”
越渊看着孟清钰的眼睛,说道:“得食即乐,那我每天用山珍海味来喂你,你为何不乐?”
孟清钰一时语塞,沉默片刻,说道:“我不是鱼。”
越渊来到她身旁坐下,说道:“也许这些鱼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池塘里,它们也不快乐。可是,我舍不得放它们走啊。”
孟清钰心里隐隐觉得越渊的话另有所指,但又不太确定。难道他是在说舍不得让自己走吗?孟清钰提醒自己,定是自己想多了。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怎么会舍不得自己走?
越渊说道:“明天,我就把这些鱼放了。”
“别。”孟清钰紧张地说,“这里有吃有喝,又安全。你把它们放回江河,它们会被大鱼吃掉的。”
“可这鱼傻啊,明知外面有危险,却一心想着往外跑。”越渊叹道。
孟清钰知道他在说自己,一时不知如何回复。
“你明日一走,银杏苑就无人居住了。到时候便没人来喂它们,陪伴它们。”越渊说道。
听了越渊的话,孟清钰心里有些难过。她看着池中的游鱼,仿佛自己也是其中的一条。她想去往自由自在的江湖,却又留恋这窄窄的池塘。为何会如此呢?
见孟清钰的眼睛泛起一层水雾,越渊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他道:“明天我要去薄壤县赈灾,无法送你回家。我让春樱和夏檀送你回去。她俩虽是女子,却武功高强,定能保护好你。”
孟清钰心想,春樱和夏檀能够保护自己回孟国,可是对她而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孟国。她轻叹一声,向越渊道了一声“谢谢”。越渊的脸上浮起一丝惭愧的神色,黯然道:“来天钺国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没有。”孟清钰道,“你何必向一条鱼道歉呢?”
越渊看着她,揣摩着话里的深意。孟清钰怕他识破自己的想法,忙转移话题:“今天募捐的结果如何呢?”
“筹到的银两远远超出我的预料。那些官员家里的银子都被烈日晒出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孟清钰浅浅一笑,“希望薄壤县的百姓早日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