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拦住再世越女,大叫道:“你不要走。为了妹子顽皮,我都用绳子拴了她,她都没有脸了,这些天你看不出来么?这样你竟然不容,天理何存?”
黄岳也出来了,对大哥说:“没得选了。”
这话只有他俩懂得。这是认输,黄岳无计可施了。既然输了,那只有大哥来背锅。
再世越女自然不懂,她一脸杀气,恐吓道:“一件外衣而已,你们白家一线单传,圣手疯刀的命如此不值钱?”
其实她不会要白愁飞的命。
“我只要脸。拔你的剑!”白愁飞钢刀出手。
“等等。”金伯年又回来了,看着再世越女的胸前,“上衣脱下来,你走。”
再世越女懂了。但是,金伯年的样子十分平静,她又不相信了,不相信金伯年会跟自己动手,于是她没有动。
她刚说了白愁飞因为一件衣服拼命,自己却也因为一件衣服惹出事来。人,常常如此奇怪。
相信感觉,放弃直觉,许多人便是这样愚蠢。
机会只有片刻,很快失去。
金伯年说:“出手了,得罪。”
说完左掌直接横扫对方双目,这种都是虚招,再世越女本待不理会,可这掌立刻下压,落向胸前衣襟,再世越女变剑指来截,只觉得一股大力压下,她的剑指戳不动,急退了一步。金伯年右掌蓄势而发,这一掌必须要挡。
金伯年是顶尖高手,虚实不可按常理预料,再世越女已经输在心上。
再世越女一个搬拦手用力挡住,两掌相交再世越女被带动半步,金伯年再上一步,“拨草寻蛇”直击胸部,再世越女掌向下压,转身欲闪至金伯年左侧空门,没想到金伯年一圈一带,再世越女拼力收掌,身子躲避不开,金伯年进步中门,右掌又到,这几招一气呵成,环环相扣,再世越女都来不及运足内力,奋力一掌击出!
这一掌如击到钢板,再世越女胸口一震,金伯年两指一勾,虽然并未触及再世越女前胸,那衣衫却无风自动,被金伯年捏住向下一拉,“嗤”的一声,一整条衣襟撕了下来。
“啊!”再世越女眼看自己就跟刚才的疯丫头一样,胸襟大开,愣住了。
屈辱!再世越女终于尝到了这种滋味,面前一大堆人看着,再世越女转身飞奔。
短短的时间,群雄都已经出来。
“义侠无敌。”,“降龙手厉害。”
群雄只是赞扬他的武功,心中失落。
心中的女神倒了。以前再世越女是如此高高在上,让人觉得她的人品和武功都是完美,居然也是如此狭隘。名声,往往只是一念之差。
金伯年心中五味杂陈。有了恩便有了仇,有了快意便有了失意,这便是江湖。
聚会不欢而散,周禛叫平意抱了一坛好酒,来到再世越女的住所。
周禛自然想好了说辞。
一坐下,周禛开口:“人在江湖上,打人不打脸,伤人莫伤心。义侠此为也是情非得已,毕竟他与白家兄妹是多年的故交,白愁飞还救过黄岳的命。”
“随便哪个来打斗都成,只有金伯年不成。从今日起,我与他们一刀两断。”再世越女一脸冰冷。
“金伯年是继任观主,你的这些朋友都已经是他的人,对么?”周禛问。
再世越女不答。
再世越女是爽快人,对周禛更加如此,是便是是,非便是非,她不答便是又是又非,有隐情。
可惜周禛不能料事如神,他放过了这个问题,放过了解决问题的唯一机会。
“你说别人……那也要有人打得过你才行啊?若是旁边打过了你,岂不是更加颜面无存?”周禛说道。
再世越女一张冷脸,一个字不说。
周禛将酒献上,再世越女的脸色有了一丝好转,毕竟能够借酒浇愁了。
周禛无奈,说道:“贫道话已说透,何去何从只看女英雄如何决断。”
他依然不舍,陪着再世越女喝了两杯茶。
一边站着的平意如鲠在喉,说道:“越女姐姐,义侠要你将衣服赔给人家,你怎么不舍?”
“砰”的一声,两只茶杯翻倒在桌上,再世越女目露凶光。周禛见状叹口气,起身告辞。
回到道观,周禛直接去了金伯年兄弟的屋里。刚一坐下,一个人上来,单腿跪地说道:“张啸天谢道长一言之恩。”
正是病汉子张啸天,江湖人称病罗汉。他练了十年阴功,几次险些走火入魔,这次最危险,多亏金伯年回去帮他调整心境,要他不再追求书上的境界,现在陈疾消了大半,武功进境不小。
周缜一脸愕然。
金伯年道:“道长不记得上次晚辈请教的事了么?我三弟得到道长教诲,胜过练功数年,拜谢是应该的。”
周缜一时想到了许多事情,感慨道:“想我幼年入道,习道法,探阴阳,兼得医药之术,屡受到师辈称誉。来浣山时在师父面前发下宏愿:必使浣山道教大兴。当年义气风发,不想却成了妄言。”
金伯年说:“正阳观因道长而兴,怎么说是妄言?”
周缜摇头道:“浣山兴于王气,并非教门,贫道徒有虚名而已。义侠不妨四处走走,看看这里的百姓有几人是信道教的?贫道只是砖响一声,能引来诸位这等美玉良才,方是浣山大兴之日的来临。”
张啸天问道:“道长高人,算准这里就要兴旺了?”
周缜神色严峻,摇头道:“元相大师说的不错,这里劫杀将起,日后会刀兵不断,贫道这是将诸位引入争端,说来是贫道的罪孽。”
“倘若道长没有碰到我们兄弟,又当如何?”黄岳问。
周禛想都不想,道:“那便天下无人,贫道也只是个死人而已。”
黄岳叹口气,平静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兄弟正是劫中人。”
周禛浑身一震!脸上一阵白色一阵青色。
“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兄弟会把事情做完,至于如何收场就以后再说。”黄岳说完,脸上露出疲倦,神色中有了谢客的味道。
林峰不忿了,过来看着黄岳道:“二哥你这样就不对了。周道长不是贪图名利之人,我们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周禛叹口气道:“贫道有个折中的法子,这次诸位只要保证大会顺利进行,观主之位你们不要拿了,如此也不断了庄王的念想,以后的事再做决断,如何?”
黄岳皱眉思索,金伯年一拍桌子,道:“金某便是要跟庄王爷一较高下。江湖之事,何时轮到他个王爷做主了?”
论及当今江湖,最多有人能与金伯年比肩,当然整个武林中,能够战胜金伯年的人还是有,但是这种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虽然庄王手下高手云集,金伯年又何尝将他们放在眼里?
黄岳道:“道长知人所不知,不说清楚怎好办事?”
“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话不是一时说得清楚,改日细谈不迟。”周禛说到这里,一颗心已经放下一半,长长出了口气。
再世越女这一夜思绪万千,心如潮涌,全然不得入眠。
这口气咽不下。早早她便认定金伯年是个对头,动手在所难免,可猛然就成了朋友,还是交心的朋友,然后他就动手,说打就打,她受不了这口气!尤其当时她毫无战心,大概只有八层功力,糊里糊涂被打败了,这叫个甚么事?
这个怨一定要报。再世越女忽然幻化出一个画面:金伯年被她打得趴在地上,然后她拉他起来,他做了她的裙下之臣。
羞死人了!再世越女赶紧喝酒。
周道长的酒味道醇香,劲道也够,她不禁连喝两碗,忽地想到了金伯年的话,因为有驻颜术,自己的武功尚能进步。这是何意?驻颜术只是用在脸上的,并非武功,金伯年故弄高深,真是胡扯。
可是不对,驻颜术也是内功,内功难道就只能用在自个脸上,没得别的用了?这个颇似伐毛洗髓之术,就如同少林洗髓经,练成之后岂不是内力倍增?
如此看来,金伯年真是一个高手。
想到这里,她拿出了《越女剑谱》,一看就心烦。这个只是个抄本了,话要从一百多年前说起。
祖上的时候,家乡芜湖来了一位道士。道士日日走东串西,人家做饭的时候他愈发不闲着,鼻子闻到哪家菜香,径直往人家屋里钻,坐下就等着吃饭,一日就钻到了她祖上吴家。
僧道是最惹不起的人,你得罪了他,指不定他会法术,弄个邪法要你家人遭殃,于是祖宗就多摆个筷碗,请道长吃饭,没想道士一吃就吃上了瘾,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吃了饭便走,连个谢字都没有。
那时正值元朝要倒,家家日子难过,道士来了就是来了祖宗,总不能给他熬个高粱糊糊就着咸菜,要炒两个菜,为此都卖了一些家私首饰,算是给足了道士面子。如此过了个把多月,也是混得熟了,吴家祖宗就找个话,说道长你来此多日,是要为人消灾解难的?道士说正是如此。
这一问道士就放开了话匣子,说现在天下大乱,贫道要归隐山林。不过咱们有缘,贫道给你说几件事,只要你按着做,可保一家平安百年。吴家祖宗心里十分高兴,没白费了一番银子。道士看着祖宗的儿子小祖宗,说这孩子是守家之人,贫道有一些时间,不如就给贫道带上几日,等调教好了立刻送还。祖宗婆就急了,说道长我们给你好吃好喝,你可不能把我家根子带走。可祖宗拦住她,说道长的话是金玉良言,照着做。
老道果然没有辜负吴家祖宗的期望,过不多日就将小祖宗送还,给祖宗交待了几件事,最后留下了半部《越女剑谱》,言明另半部在一户姓苏的人家中,相距也不甚远。但是老道说剑谱你家只能用,不能得。定了三样规矩,第一是不能张扬,不能凭着剑谱吃饭;第二是不可外传,剑谱自家人练习,不许丢失;第三条最费事。吴家得到的是剑谱的内功,内功有初级和上乘,要学剑法就要去找苏家,只能学人家的初级剑法,反过来苏家也只能从这里学初级内功。不能与苏家串通,彼此不可学全,更不能同时得到两部剑谱。这三件事,任何一件做不到不止要收回剑谱,还要收回武功。
一晃两百年平安,直到再世越女这里。再世越女不仅学全了自家内功,还拿到了整部剑谱,想着这么久过去了,不会有事。可没想到数年之后她被一个道士找到,被没收了剑谱。不过还好,道士没有他祖师爷说的严格,念她一身武功不易,还指点了她两天武功,只是要她永远离开家乡,终生不得再跟吴苏两家有任何瓜葛。
她跑来这里,想得到这个观主,一个心愿是要找这位道士。浣山派在道家有一席之地,只要当了观主,早晚能找到那个道士,拿回剑谱就有了希望。
现在有了另一个希望,按照金伯年说的,将驻颜术用到身上,那样或许能够打败金伯年。
金伯年你给老娘等着,早晚要骑你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