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殿在皇宫的西北角,是离太极殿较远的一座宫室,虽可以乘坐软轿前往,但元熙已颠簸了半日,实在不想再受那颠簸之苦,便在芊蓝的陪同下步行前往太极殿。
太极殿的东堂里,殿内极其奢华,梁柱上均雕有九曲盘龙,龙鳞龙须皆喷以金漆。主位上的龙座凤椅,也是由上好的桐木雕上了龙凤,似乎与案几上和梁柱上的游龙,遥相回应。
一众舞姬穿着轻薄的绿色舞衣,长袖舒展,随乐而起。琴声很是舒缓,一众舞姬扬袖而舞。
舒缓的琴音中忽然掺进了一缕灵动地笛音,那笛音清灵悠扬,宛若天宫之曲。
众舞姬忽地聚于一起,再散开时却发现不知不觉间有一舞姬已换成粉色华服。万千绿叶盛开衬得那朵粉色,好似雨中新荷。
众人不禁拍手叫好,刘义眼贼,不禁上前一步在皇上面前说道:“是不是奴才老眼昏花了,奴才怎么瞧着中间那个粉衣女子像李充华呢?”
刘义虽是在皇帝近前说话,但皇后离皇帝极近,所以他的话也被皇后也尽收耳底,皇后向李充华的位子望去,见确实是空的。又仔细瞧了瞧身着粉衣之人,发现献舞之人正是李充华。
众人皆身着绿色裙衫,只李充华一人身着粉衣,如众星捧月非常显眼,内片刻众妃嫔便也已识出殿中领舞之人正是李充华。
秀女入宫之前,宫中最得宠的便属云贵华和司马贵人。云贵华长了一双桃花眼,配上一只樱桃口,犹如那罂粟花,容貌十分艳丽,性子虽骄横些,但撒起娇来也是可爱至极;司马贵人则面若寒冰,细长的眉眼下总是一副淡然的莫不关己的模样。若以鲜花做比,则恰似百合,虽高洁美丽。皇帝虽也喜欢她那孤僻的性子,但终究不如既温柔又懂得撒娇讨好的女子可爱,是以云贵华更得宠些。
皇后之下便是三夫人,三夫人分为贵嫔、贵华和贵人,妃嫔之中,云贵华位分最高,自是不屑和些位分低的嫔妃计较。可如今李充华才入宫,便敢目无旁人在皇上面前邀宠献媚,真是没把她和众人放在眼里,看着那舞池中忽而旋转忽而起跳的粉色身影便没来由地生气。
其实众妃嫔中除了皇后能泰然处之,其他皆同云贵华一样,众人皆心有不悦,只是没敢放在面上。
一曲舞毕,皇帝给刘义递了个颜色,刘义宣道:“皇上宣李充华殿前说话。”
李充华轻盈而起,含笑来到御前。
皇帝言:“你这曲跳得极好,朕还纳闷司乐所里何时来了如此舞艺俱佳的美人,想不到竟是你!”
“谢皇上夸奖。”李充华一双含羞待怯美目对上皇上的眼,腼腆一笑。
美人送来秋波,皇上自是心生欢喜,便吩咐道:“刘义,一会去取两匹江陵进贡的落水缎子送到正和殿去,朕瞧着,那轻盈的缎子正配李充华的身段。”
“谢皇上。”李充华微微低下头,但眼底竟是笑意,她俯了俯身,回到座位之上。
李充华得了赏赐自是高兴,别人却不乐意,云贵华本就气不顺,如今皇上又赏了李充华,更是心有不快,便假意撒娇般地说道:“皇上就是偏心,众姐妹都在这,皇上却偏将江陵偏新送来的缎子赏给了李妹妹一人!”
李充华虽入宫不久,但也知晓云贵华的厉害,这刚坐下,就见云贵华发难,心里不禁一惊,微微冒了些汗。
进宫之后她虽也单独拜见了云贵华,但当时尚未侍寝,云贵华见她姿色并不出挑,并未发难。可谁成想,姿色虽不撩人,但这手段着实撩人!
李充华一门心思只想着获得皇上的关注和宠爱,却忘记自己时刻正生活在龙潭虎穴之中。她对的这些小手段和小心思,又怎逃得过在宫中浸淫多年人的眼!
皇后见云贵华争锋相对,李充华又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便笑着打圆场道:
“云妹妹这样子怕事吃醋了不成?”
皇上没给云贵华答复,云贵华便把气撒于皇后身上,用半是撒娇,半是赌气的语气道:“我一个嫔妃的度量自是比不了皇后娘娘!”
本是好意打圆场,却把火引到自己身上,正在皇后训斥觉得当众训斥云贵华不合适,不训斥又被下了颜面时,一个门口引领黄门进宫呈禀:“胡承华到。”
采选秀女入宫本就意味着更多的人进来争宠,似司马贵人、崔充华那些陪伴皇上身边多年的妃嫔本来就对新人入宫颇有微词。刚刚采选之后,又单独召进宫一个女子,众人对其更是充满敌意。
坐于司马贵人身侧的崔充华扇了扇摇扇,首先就表现出了不悦:
“哼!好大的架子,夜宴都快结束了,才来。”
皇帝瞧了崔充华一眼,崔充华吓得立马就禁了言。
皇帝转而又看向跪于殿下的胡元熙,一改刚刚看向崔充华时眼神的冷峻,温和地看向元熙言道:“请胡承华入座。”
一阵清润之音传入元熙耳中,没有皇上旨意,元熙并未抬头,但这声音却听起来很是熟悉,似在哪里听过一般。
皇后虽知胡承华今日会进宫,但未想到皇上会让她来今日的夜宴。毕竟舟车劳顿,理应休息一日,是以并未设胡承华的座位。
以胡承华嫔位之末的位分,理应坐在陈承华旁边。可事先并未安排坐塌,黄门宫女便临时抬出坐塌安排在兰世妇之侧。
胡元熙未入宫时,宫里便各种揣测,有的人猜测她是附属国送来的贡品,有着惊为天人之颜定会迷得皇帝神魂颠倒;有的则猜她应是未到及笄之龄不能参加采选的秀女;有的则猜测她定奇丑无比的哪个大官之女。
可皇后见过胡元熙,再见到她时,便想起了她便是那个在西柏堂敢于自己对视的女子。这女子若论美貌宫中无人能及,除了美貌之外,其身上的气韵也是无人能比。她既有着冰雪般的清冷之态,体内仿佛又隐藏了如烈日之炎的火种。
皇后知晓元熙的额头上的疤痕,过夏便看不出异色,只是她从心底自是不愿如此绝色的女子入宫。
皇后淡然笑笑,“皇帝,这女子臣妾见过。”
皇上想试探皇上是否与怪罪自己之意。
“朕知她落选了。”皇帝的语气平仄不变,皇后并未听出皇上是否有怪罪自己之意。
试探未果,皇后便又说道:“臣妾当时觉得胡承华额上带疤不宜入宫伴驾。”未免皇帝错怪,皇后稍加解释。
皇上一边看着台下的歌舞,一边端起了酒杯,轻饮了一口,放下酒杯。
皇上自是知晓皇后在试探,他喜欢的人既然已入了宫,他自然也不必和皇后多做纠缠,于是淡然地看向皇后说道:“皇后无错,朕不怪你,只是以色示人,终不长久。”
皇后心下一惊,皇上口上虽未说怪罪,但显然是在怪自己肤浅。于是只好对着皇上微微扯了扯嘴角,再将目光转向台下的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