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清音随上官烨刚到值房便见张鸿已经候在门口了。
“大人，那个小卓子供了一个人出来，是杂役所的小太监，他负责清洗恭桶，每日都要运夜香出宫，夹带东西进宫也很方便，宫门处的禁军嫌气味难闻也不会仔细查验恭桶。”
“嗯，去把人带来，跟那个小卓子关在一起审。另外知会一声禁军统领，宫门查验的漏洞要填上。再有下次，他也不必领这份差事了。”
方清音听了一耳朵，心里感叹那小卓子连一日都没扛过去，皇城司的刑狱果然可怕。
她默默往自己的桌案走去。
张鸿也很快退下了，上官烨见她已经捧起了书册，便也低头开始处理公文。
下午，张鸿传来了新的审讯进展，顺藤摸瓜人越抓越多，与皇后的关联也越来越远。
毕竟皇后若是绕这么大一圈去杀月妃，也不会最后让自己宫中的人去动手。
上官烨整了整衣袍入宫去面圣了。
他将查案进展仔细地向陛下汇报了一遍，与陛下深谈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再次撩袍跪地。
“陛下，以目前的调查来看，小卓子入坤宁宫只有一年时间，此事应不是皇后指使。
只是皇后娘娘有失察之嫌，眼下陛下的千秋诞在即，宫宴尚需皇后娘娘操持。
臣斗胆向陛下弹劾皇后，望陛下于宫宴后对皇后略施薄惩，以示赏罚分明。”
“呵！爱卿这是要弹劾你姐姐？”
皇帝放下了茶盏，一脸兴味地看着上官烨。
“陛下，皇后虽是臣的姐姐，但她更是大雍的皇后，陛下让她统管六宫，她在其位就该担其责。
月妃之事皇后确有失察之责，不可不罚。臣同样有失察之处，请陛下一并处罚。”
上官烨将身子伏得很低，将请罪的姿态做得十足。
“罢了，爱卿起来吧！都是一家人，这事如果月氏国不追究，朕也不愿苛责皇后。皇后打理后宫辛苦了，有所疏漏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盯着上官烨看了一瞬，露出了一脸和善的笑意。
上官烨谢恩起身，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九月二十五，严陵一早来拜见上官烨，呈上了工匠仿制的腰牌。
方清音伸长脖子窥了一眼，腰牌的大小、坠着的璎珞都跟她在耶律齐身上看见的一样，只是花纹太繁复，她那天匆匆一瞥也没看清楚。
上官烨接过腰牌见做工非常精细便点了点头，将腰牌递还给严陵。
腰牌虽然仿制成功，但这东西不能贸然使用，尤其是正主耶律齐现在就在汴京。
皇城司有察子全天盯着耶律齐，他去过的地方都记录在册，只等他离京后再去核实哪些是契丹的据点。
当然其他使臣也都有察子监视。
“月妃那边还没钉住契丹？”
“回大人，那个杂役房的太监只是贪财，时常利用出宫的机会为人捎带些东西，他是收了小卓子的钱，并不是契丹埋下的钉子。
他取金线的地方是一家布庄，属下昨日赶去发现布庄已经关门两日，人去楼空了。
小卓子故意拖延了一阵应是方便那布庄中的人撤离。
小卓子昨夜暴毙了，仵作检查他应是事先服了慢性毒药，到时间没服解药就毒发身亡了。”
“如此说线索全断了？”
上官烨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他竟是被一个死士耍了。
所谓的招供只是供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那个太监因为心虚又供了一堆夹带东西出入皇宫的人，他们皇城司抓了一堆人竟是没一个有用的。
而在他们浪费时间时，对方已经掐断线索，清理干净痕迹，只留下一具空壳。
“盯紧耶律齐的手下。”
上官烨闭了闭眼，缓了情绪，交待一声就领着严陵出了值房。
严陵告退自去忙了，上官烨则是要先回趟侯府，他今日得入宫为陛下贺寿，参加宫宴，一天都不得闲。
方清音待两人走远，才抬起头收了书册忙活起自己的事情来。
上官烨回府拜见了父亲，便随忠义侯一起乘马车往宫中去。
皇帝生辰免了早朝，午时在宫中设了家宴接受皇亲国戚的拜寿，晚间会于太极殿接见使臣，并设下盛大的宫宴与使臣及王公大臣同乐。
上官烨父子到达午宴的昭庆宫时，见到皇后一身朱红盛装已经坐在高台上了。
皇帝还没来，皇后抬手免了他二人的礼，让宫人将他们引入了座位。
临近午时，殿中的人都到齐了，众人翘首等着皇帝到来。
此时，只听殿外传来一声唱喏。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六皇子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只见一身明黄锦袍的皇帝携着章贵妃的手缓步走入殿内，章贵妃另一手牵着六皇子。
此时是家宴，皇帝只着了常服，章贵妃却是盛装打扮，穿着一身石榴红的繁复宫装，长长的曳地裙摆上以金线绣着一大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皇帝牵着她的手步上高台，一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才松开她。
她向皇后微微福身一礼，六皇子也抱拳行了礼。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都坐吧！”
皇帝笑着抬了抬手。
章贵妃这才牵着六皇子回了皇帝右手边的座位，那座位只比左边皇后的座位略低一点。
上官烨起身后看了眼皇后，皇后神色平静，看到他还回了一抹微笑，温柔地抚着三皇子的头，低声与他说着话。
上官烨垂下眸，心中那不好的猜测越发明显。
宫宴结束后，皇帝特许宫妃可与家人叙话，他则是与长公主一起离席去了偏殿。
皇后命宫人在不远处的听荷亭设了茶水小点，又命嬷嬷将三皇子先带下去了，这才召了父亲、弟弟往听荷亭走去。
“父亲近来身体可好？”
“老臣身子康健，不劳娘娘挂心。”
忠义侯谨守着君臣之别，说话一板一眼。
“娘娘在宫中可好？章贵妃……”
上官烨有些犹豫，作为外臣他不该过问陛下私事，但却放心不下嫡亲长姐。
“我很好，章贵妃圣眷正隆，但她只有一个做内阁大学士的叔父，根基与我忠义侯府不可相提并论，烨儿不必担心。
陛下要宠她不过是后宫之事，姐姐我并不在意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