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钱的似并未接过,只惊咦道:
“咦,这个是什么?”
“哪个?上面这件,不过是一个粗制的香囊而已,或许是他的相好所赠吧。而下面这个,只是一个干瘪的黄纸包,毫无字迹……我也没来得及打开一看。”
“纸包?快给我。”
纸包?
丁贵听罢,同样大吃一惊。
稍思一瞬,才想起来——
怀中的确该有一个纸包,掌心大小,还是从太七手中夺来的,里面应该是——黯然销魂散。只不过,纸包干瘪,销魂散当所剩不多。当时,匆忙中,只胡乱收进怀里,便一直淡忘了。是一点都不记得,更没查看过。不想,现在被摸了出来。
“似乎,没有什么异味……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正是这位公子死亡或昏迷的原因呢?”
姓钱的似乎已查看半天,忽大胆猜测道。
青山又不太赞同,只反问道:
“你是说,这些白色粉末是毒药?不会吧?他怎能自服毒药?”
“称自服却太过了,他未必不是被老头等人下药而不自知,然后因毒性发作缓慢,待他将纸包当成战利品收起后,才毒发身亡呢?”
这想象力,当真绝了。
表面上看,似有可能。
但丁贵终于忆起昏死前所有画面,便十分肯定,自己是被阴冥雷所伤!
而一起负伤的,还有幻郎儿。
阴冥雷降临原因,不外乎是有韩琦想要谋取自己的魂魄,实施那五灵侵心术。自己因疲累不堪,对敌失败,才让对方能够施法。倒是二郎颇显关切,在危急关头,强忍对方的恶意气息,以红色初灵刺一击得手,才致施法不成。自己又岂能坐看二郎勉力退敌,于是后来居上,再以意念刺行致命一击,直取韩琦,不对,是那个鲜衣老头绳魂。不料,仓促出手便无法收手,对方当场“殒命”,雷罚也接踵而至。在自己无力抗衡之际,又被二郎拼命施展幻境移形,才双双避至红色世界。但正因此次施救,原本就十分畏惧天雷的幻郎儿,深受波及……如今,他仍然只能在红色世界中休养,不得现世……还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
而自己乃魂魄生灵,仓促间,绝非红色世界能容得下。
果然,不过瞬息间,魂躯便被排斥而出,重新瘫倒地面。
但也正因为这毫厘之间的魂魄隔绝,却也躲过了雷罚!
就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魂魄,已被视为灰飞烟灭,而雷罚才偃旗息鼓的?
似乎,像这么回事……
唉,话说回来,若有二郎在,自己当下又岂会遭殃如斯!
这时,忽听青山的低沉声音,反驳道:
“那岂不是说,这个黄纸包,原本归这个老头所有?可是,我刚才翻找过了,这堆故衣上,分明一无所有!”
原来,刚刚迷蒙中,听见的一点脚步声,是他所发。
这么快,居然便将鲜衣老头的衣服堆,探查过了?
倒是自己有点分心,又忘了还身处险境……为何是“又”呢?
马上,只听姓钱的咬定道:
“老头衣内没有遗物,也不能说明什么……但能用黄纸包起来的物件,必不是好东西!好东西早该服用完毕,岂有存留之理……不管是不是毒药,我们正愁没办法灭其可能存在的残魂,那便全给他喂下去再说……我相信,多半是巨毒之药!”
可恨!
这姓钱的,真不是东西。
害人心思,一套一套的,光听听,就颇觉胆寒!
他根本不顾后果了,认定什么便是什么,自己落在他手里,当真倒了血霉!
在劫难逃吗!
正裂眦嚼齿又无计可施时,却听青山疑道:
“要是,黄纸包中是解药呢?”
“解药?”
姓钱的听罢,当即缄默。
可不是?若真害人不成,反倒救活别人,他得哭死吧。
可是,是解药吗?
可惜不是啊!那就是毒药。
据太七说,它会令人无精打采,越睡越乏,久久难以醒转……之后,就该像大病初愈的样子,每况愈下吧。
思及后果,丁贵颇感揪心!
就算只有一个嗜睡后果,也不愿沾染啊。
真睡着了,脑袋必被破开两瓣,岂不连最后自救的机会,也要失去?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不管了,咱们就赌一把。”
姓钱的忽果决道。
青山不解道:
“钱哥,这话什么意思?”
姓钱的却不回答,只吩咐道:
“来,你将他的脑袋抬起,我现在就来喂药!”
该死,这么急做什么?
可心中再急,也抵不住两个鬼物的手劲。
丁贵只感觉魂躯被稍挪,然后脑袋被托高,再是嘴巴被捏开。
下一瞬,像有什么东西,又好似没有东西,伴着轻微的“哗哗”声,已倒洒在舌头之上。
居然,能体会出涩滞之感。
显然,是干躁粉末使然,也就是黯然销魂散全被倒入了口中!
终归在劫难逃啊!
接下来,他们是要敲开自己的脑袋吗?
咦——
不待多想,丁贵心思再起,似见曙光。原来,这些粉末只沾在舌苔上,不曾化开,也就难以下咽!不光是数量少的缘故,还有数十天来,口中干噪,并未出津!莫非,这样也能逃过一劫?运气来了吗?自己可不信,沾在舌苔上的销魂散,也能毒到自己。
至少,效果将大打折扣……
不过马上,丁贵才意识到,还是低估了姓钱的狠劲!
只听对方浑厚声音道:
“这样不行,本来药粉就不多,只怕,还得让他吞下腹中才能见效……有了,虽在冥地无须泌尿,但唾液却有不少。我们就一起帮他吞咽吧……嘿嘿!”
唾液?!口水!!
畜生!尔敢!
为何会有这种畜生存于冥地!
为何!
非得不择手段,凌辱无度,再致人于死地吗?
自己与他,可是毫无仇怨啊……
“这样……不好吧?”
青山颇显犹豫道。
丁贵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全神贯注,只盼青山能说服这个畜生。
“没关系,你就当他是具尸体,事实也可能就是如此呢……须知,只要赌赢了,他彻底死透,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而就算赌输了,他清醒过来,我们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没什么好担心的。只不过到时,唾液助药一事,我们都得钳口不言。想来你不说,我不说,他又如何能知?青山,来吧,这点小事,算得什么……看我的!啐……”
混账!
原来他所称的赌一把,居然是这个意思!
当真有心计,倒是打的好算盘!
不好!
这个畜生,当真敢行此恶心之举!
呸!呸!呸……
虽然心语连呸不止,可恨的是,根本做不出外吐的动作。而自己不停地发出心语,也只是为了分散注意力,根本不想让体外连绵不绝的唾吐之声传入脑洞!但舌头上不绝的浸润之感,分明清晰!该死的清晰!就像冬日的冰雨浸湿衣裳,穿透肌肤,直达心底,深深冰痛了自己的自尊、自重、自爱及自傲!
尘界冥地,被人如此欺辱,尚属首次啊!
而在尘世,还讲究一个人死为重,死者为大。
可现在……
这个畜生,饶不得!
“我丁贵今天在此立誓,只要法力恢复,必有报复!若不能灭杀这两鬼魂魄,便自绝修炼之路!此誓,说到做到,否则,甘堕雷狱!”
心语誓罢,不知是不是他们也感知到了后果,丁贵终于感到口中消停下来。
应该称,整个身体都被丢回了地面,甚至出现了少许痛觉。
一时间,口中湿润,却恶心连连!
也不知,地上的自己狼狈成什么样,实不敢多想、多品……
“好了,我们只要静候片刻,若这小子仍无反应,那必是毒药无疑了。”
姓钱的再次开口,似得意于其自身主意多么高明一般。
可在丁贵心中,哪怕此鬼生前再有善心,也得让他重新翻篇,从零开始!
不对,是再无开始机会!
杀灭魂魄,也不是没有办法了。
管它拟阴雷还是阴冥雷,休想再威胁自己!
大不了,再辛苦一次幻郎儿,避入其红色世界中!
就这样心中暗恨片刻,忽感到有昏沉之意袭来,又似只是错觉。
难道,黯然销魂散在起作用?
那可不妙!
丁贵深有体会,绝大多数的冥地药丸和丹丸,目前来看,效果都会立竿见影。短则服完见效,长则片刻起效。再久的应当也有,只是极少。而销魂散的起效时间,忘了问询,还不好确定。但之前倒接触了另一款毒药——伤神软筋散,不巧的是,此药,同样颇多不明。其起效时间,可能有点长。倒是现在能推断出,其前提,当是修炼的神魂强者动用法力时,便能起效。也即谁驭使法力,谁才会中招,而不施法,药效便会隐忍不发的样子。
毕竟,很明显,项坚便是因此前提,才瞬间发作,然后不仅神魂撕痛,还四肢无力!
而自己同样中招,倒是一早便被幻郎儿解掉了。
却不知这回,幻郎儿还能暗中解毒吗?
应该不行吧。
毕竟,因为伤重,二郎已将全部借用的红色初灵都收了回去……又如何能感知到体内毒性呢?
那么,现在,自己到底中招了吗?
从两药的比对看,黯然销魂散被用于普通鬼物——台九身上,便说明很一般。远远及不上伤神软筋散,只能对修炼之辈起效。如此,销魂散的药效,就应该属于立竿见影一类吧……所以,自己是没中招吗?
丁贵思考不停,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而不致中毒昏睡……也不管如此推测的漏洞,是不是有点大。事实上,他也知道,销魂散的药效快点慢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因为,他感觉到,时间已过去了许久,自己似乎无恙。而身旁大体寂静,没有对话,却有耳边不时的纸张布帛在作响……
这便表明,两鬼依然留守身旁,还是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