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落雨城为东海郡的一座巨城,是镇守东海的要塞。
落雨城依山而建分三个阶梯,每个阶梯又有内外三层城墙,所以落雨城也被称为九层落雨。
此时九层落雨最顶层宽阔的平台上,一个紫金长袍的威严男人站在那里,看着遥远的天际不知思考着什么。身后宫殿前垂手静立的几名年轻侍者,竟都是姜家年青一代中最杰出的人物。
东海的微风中带着些许咸味,明艳的阳光照在北地王的紫金长袍上,使他更显得贵气逼人。他那坚毅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俊朗不凡。
“你来了!”北地王背着身淡淡开口,声音不大音色浑厚。
北地王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旁并立而站,也抬眼看着远方。
二人身后的姜家子弟看到这幕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露出抑制不住的狂喜和崇敬。北地王亲临东海,已让他们心潮澎湃不止了,此时那道穿着大梁兵部服饰的身影出现,这二人同处于一处场面是极其震撼的。
涂青,一个身材并不高大也不壮实,面貌普通看上去乏善可陈的人,却是整个大梁兵部的实际掌控者,大梁唯一的元帅——号称军神。
“怎么?好好的北地郡不待,跑到这来捉海味吗?”涂青打趣。
北地王看了一眼涂青淡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我欠姜家一个人情。现在他既然开口了我也不好推脱,就帮他守住孤山也算两清。”
涂青点头。
“你又为何而来?也是想吃海味了?”
“呸,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一口海里的东西。”涂青粗鲁的骂了一句,这要让人听到大梁军神竟然骂脏话定会惊掉下巴。
“都什么身份了,还是这副不上台面的样子,你这些年怎一点长进都没有。”北地王面露不屑。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高贵!当年在船上几乎是露着屁股作战,这会儿装的人模狗样儿的。”
北地王想到当年无尽海的那些恐怖战斗,几乎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哪还会顾忌别的,现在被涂青揭开老底也不生气。
二人想到无尽海的恐怖,再联想到这次海兽进攻,也都是微微皱眉。
“姜家此次损失不小,听说已有数座小城被海兽攻陷屠城了?”涂青皱眉问道。
“嗯!”北地王点头:“菏泽城、徐城、舟山城和寥城!”
涂青在军中生活了大半辈子,参加的战争更是数不胜数,他从底层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对于战争的残酷是最清楚不过。听到北地王的确认,不由气愤道:“姜老二这老小子怎搞得跟个软蛋一般,几座城池都守不住?”
“老涂,你还是这么不爱动脑子。”北地王摇头:“姜御敌不是守不住,而是根本就没守。”
“怎么?”涂青的眼中突然精光爆射。
“他无非是想把战场控制在孤山以东,不让海兽进入东海郡腹地,舍弃一些城池作为诱饵,让海兽的目标分散。等局面混乱后,他再派出精锐以消灭更多的海兽,在这里打一场消耗战!”北地王缓缓说出姜家的布局。
涂青冷哼一声,对于姜家的布局不以为意。
“姜老二还是那么让人恶心,他虽计划的好,但我看多半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尽海里的东西,凭他这点小伎俩就想抵住,真是井底之蛙。”
北地王摇头道:“也不见得!”
“怎么?”涂青不可置信的看向北地王:“老姬呀,你可是知道无尽海的恐怖,你觉得就凭姜老二能抵住?”
北地王被那句老姬气的嘴角直抽,眼看就要发怒,涂青连忙摆手:“好好好,不叫就不叫,你这封王后连脾气都大了,可不像以前了。”
北地王也懒得理涂青这臭毛病,他年轻时就因涂青给他起各种外号,大打出手了数次,何时他忍过了。
“你这个榆木脑袋,是怎么当上大梁元帅的。”北地王看着涂青那张笑脸就来气,半晌后又道:“姜家没你想的这么不堪,作为六大门阀之一,镇守东海无尽岁月,它的底蕴不是你这土老帽猜的到的。”
“底蕴,什么底蕴?”
北地王闭口不语,懒得搭理他的套话。
“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还是怕姜家报复不敢说?”
“幼稚!”北地王彻底无语,他不敢想象要是让人知道大梁元帅,竟用这么幼稚的激将法不知会作何感想。
二人沉默良久后,涂青问道:“东海里的镇界碑碎裂,你可知原因?”
北地王摇头道:“不知!”
“此事很是蹊跷,镇界碑不会无故碎裂,海兽无法接近镇界碑定不是海兽破坏的,那么就只能是有人——”涂青没有说下去,毕竟这个假设涉及太广。
“陛下如何说,有无弥补的方法?”涂青问道。
“不知!”
“你怎什么都不知道,这北地王是怎么当的?”涂青恼火。
“你不还是大梁元帅,不也什么都不知道?”
“废话,你和陛下可是亲兄弟,我能和你比吗?”
“亲兄弟?”北地王嗤笑一声:“陛下有惊世之才,掌控天下苍生,我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
涂青想到陛下的种种手段作为和各种传闻,心头微动不再言语。
“放心吧,东海之事陛下必定会有安排,还用不到我等忧心。至于弥补镇界碑之事,还有天监司中那人在,也无须你我费心劳神。”
涂青点头北地王说的不错,光一个东海姜家的底蕴就深不可测,况且大梁皇室。现在虽形势不妙,但无尽海中真正恐怖的存在毕竟没有出现,也许永远不会出现。
“我只是怀疑,东海和漠北同时出现祸端,这其中会不会有何联系?”涂青皱眉道。
“东海是海兽作乱,漠北是夷人南下,这二者不会有牵扯,大概是巧合吧。”北地王实在找不到东海和漠北事端的牵连。
“希望如此!”涂青点头:“不过看情况夷人此次蓄谋已久不可小觑,也不知那头老狼王还有没有当年的雄风,能不能抵住。”
“你就爱操心,东海有你我相助,漠北自也会有人相助。”
“是谁?能有咱们这分量?”
北地王无奈,实在看不惯他这幅样子:“天玄峰上的那位如何?”
“你是说天监司之主!”
北地王点头。
涂青不再说话,要说这天下还有谁一人可抵他和北地王两人,除了皇帝也就只有那位存在了。
东海和漠北烽烟四起,激烈残酷的战斗时刻都在发生着,而中州内地依旧平静如常。
一道宽阔的河面上,一艘精致古朴的楼船行驶其中。
甲板上,傅修远和蓝落笙并肩而立,看着两岸壮丽的景色。
傅修远忍不住偷偷瞟了蓝落笙一眼,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用火热的眼神看着自己,羞的他赶紧转头目不斜视的佯装欣赏风景。
蓝落笙此时带着面纱,依旧难以遮挡他那脱俗的气质,不时引来他人的目光。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的盯着傅修远的侧脸,好似怎都看不够一般。
船前一杆古朴的旗子上,书写着“淮阳书院”四字。船上之人都是此次入围之人,楼船此刻行驶在涔水之上,前方不远就是太华山脉,也就是淮阳书院的所在地了。
蓝落笙以傅修远随从的身份跟随,书院虽规矩繁多且苛刻,却允许每个弟子带一名随从上山,用以安排各自的生活起居。
徐蕴也是以净心的随从身份跟随。
傅修远离开前熊财很是伤心不舍,不过他争不过蓝落笙,毕竟傅修远只能带一名随从。于是傅修远嘱咐他先回乐安城,三年出山后必定回去找他,熊财这才委屈吧唧的答应。
巍峨的山峰慢慢靠近,一道峡谷出现在众人眼前。
“到了,到了。”有人兴奋的喊道。
傅修远也很兴奋,好奇地看向前方。
“落落,你看,那里有只鹿。”蓝落笙顺着傅修远指的方向,看到前方山岩间有一头棕色的小鹿,硕大的鹿角摇晃着似在看向楼船。
“哇!很肥硕嘛!”徐蕴不知何时来到傅修远二人身后。
“咋的,馋了?”傅修远笑眯眯的看向徐蕴。
“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不馋似的!”
两人眼神交汇瞬间会意,不约而同露出阴险的笑容。
不多时两人就凑到一起,讨论是清蒸好吃还是红烧好吃,馋的傅修远直咽口水,徐蕴更是不停用手擦嘴,看着那只鹿的眼神都变的精光四射。
这俩货的猥琐神情,顿时引来其他人异样的眼神。
“哼,对书院里的神灵还敢有这种念头,真是不知死活。”突然一句极其傲慢不屑的声音,从傅修远两人身后传来。
傅修远皱眉回头发现是一个年轻公子,面容还算俊朗只是眉细唇薄透着一股刻薄劲儿,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名字。
“这头鹿可是有灵性的,是书院的护山神兽之一。”刻薄公子一边说一边向那只鹿躬身行礼。
周围众人听了不由得面露异色,有几人也学着他的样子,向山岩上的棕鹿行礼。
净心此时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头鹿后向傅修远二人微微点头,示意那人说的不错这只鹿是通灵的。
“你是?”傅修远皱着眉努力思索。
“柳良!”刻薄公子自报姓名。
“哦,对了!想起来了。柳良,柳公子久仰大名!”傅修远笑眯眯道。
柳良昂着下巴,斜着眼睛打量傅修远一番道:“你是谁,我倒没听说过。”
“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柳公子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傅修远依旧笑容灿烂:“不像柳公子这样出名,参加过龙渊峰大比,有谁会不佩服柳公子的风采。”
柳良得意的笑了一声,觉得眼前这人也还算识趣,他不介意以后提点对方一二。
“当日龙渊峰上,柳公子被西域韩公子一枪轰飞,一身衣服炸碎差点裸奔的场景,真是让人历历在目今生难忘。不过你说这样的货色咋通过大考的,我真是很不解,柳公子不如给我解解惑?”
周围众人强忍笑意,都觉得傅修远这张嘴真毒,柳良虽不敌韩金华,但也不像他说的这么不堪。
徐蕴可不像其他人,完全不顾及柳良的面子,听到傅修远的话后顿时放声大笑:“对,柳公子,你给我们解解惑呗!”
“你——”柳良脸色一阵清白,再配上他那刻薄的样貌,显得格外阴郁。
“好了,不要吵了,就要到书院了!”一个青年人严肃说道,此人是书院之人,负责接众人入山的。
众人见此人过来都纷纷行礼,柳良狠狠瞪了傅修远和徐蕴二人一眼,转身走了。
傅修远完全不把柳良放在心上,见他走了又和徐蕴开始讨论起鹿肉的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