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和朵颜回不回去有什么关系？朵颜厌恶了草原上的生活，就算她回到草原上依然安全，呼乞那延世吉绝不会伤害他，可她不愿意回去。”
秦若薇看着沈宁认真的说道。
沈宁微微皱眉，想了想说道：“如果她真的不想回去了，那就在这里住下来。或许有一天，她会自己回到草原上去。”
秦若薇点了点头道：“忆安……如果朵颜留下来，你会不会介意？”
沈宁不解，笑了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秦若薇张了张嘴，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我感觉那个柴容川有拉拢你的意思。”
她换了一个话题。
沈宁点了点头笑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想被他拉拢的意思？”
秦若薇嗯了一声说道：“我能感觉到，你故意在往那个方向带，就连柴容川的妻子都表示出想拉拢你的意思，忆安，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咱们好像没有必要和远在几千里外的沈原有什么瓜葛，而且，沈家也算不得什么实力雄厚的世家。”
“大周天下有可能崛起的世家不少，但沈家绝对不是最有可能的一个。”
“我知道”
沈宁笑了笑说道：“正因为他离着远，正因为他的实力不是很强。”
“所以他才会重视。”
秦若薇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觉着，没有必要和那些世家中的人有什么牵扯。那些世家之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一个个心思毒辣的好像草原上的豺狼。和他们打交道，时刻要提防着被他们一口囫囵的吞下去。”
“我觉得你是在玩火，凭咱们燕宁寨如今的实力，未必不能自己打出一片天下来。”
沈宁缓缓摇了摇头：“打天下？”
“谈何容易。”
“寒门子弟未必就不能名垂千古！”
秦若薇肃然道：“大楚太祖李必先还不是白手起家？”
沈宁有些诧异的看着秦若薇，然后自嘲的笑了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帝王命？”
“没有人有帝王命。”
秦若薇看着沈宁有些难看的脸色说道：“刘家取代李家成就帝王霸业，那不是命，而是刘权自己争取努力得来的。”
“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很多艰辛，但只要成功了，所有的付出便都值得。”
沈宁听到秦若薇这番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个可爱可恶的老道姑。
当年刘权还小的时候，便是那老尼将其带走，教刘权兵法韬略，最终帮助刘权成就帝业。
而自己同样是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不晓得怎么就落到了那老道姑手里。
最让沈宁有些郁闷憋屈的是，在落到老道姑手里之前自己偏偏毫无意识。
就连沈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投胎到了什么人家，又是因为什么被人丢弃在大兴城中那个破落道馆外。
到底是天意，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一个婴儿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一个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手中，就算她曾经培养了一个帝王，那时也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是谁将一个婴儿放在道观门口，那老道姑又是以什么原因说出那句狗屁不通的预言？
难道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暗中策划这一系列的事情了吗？
每当想起这个，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而那个老道姑的临终前的喃喃自语，沈宁当然记不清楚，那林小松说道姑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喂了他一碗稀粥，只是沈宁自己却从不相信那老尼的谶语。
他只是一个有毅力的普通人罢了，起码现在是这样认为的。
沈宁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当皇帝。
他觉得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做的，是给自己和所有跟随自己的人谋一个好的前程未来。
柴容川很失望，沈蝉衣也很失望。
他们两个实在没有想到，第二日清晨他们两个去向沈宁辞行的时候却被告知，沈宁已经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便出城整顿军马，估摸着这会大军已经开拔奔赴雷泽了。
按照柴容川的性子，他甚至想追上沈宁大军去挑明说，可却被沈蝉衣拦住，只一句欲速则不达便让柴容川没了脾气。
想一想也是，他堂堂一个郡公放低了身份去和一个反贼谈，这已经有损柴家和沈家的颜面。
只是沈蝉衣考虑的却不是这个，她想的是，此时便是拉拢沈宁也不会得到什么答复。
第一，沈家现在不可能给沈宁什么支持。
第二，沈家现在不可能给沈宁什么保证。
既然不能允诺人家好处，还有什么可谈的？
沈家的车队离开郓城继续南下，走的时候多多少少有些遗憾。
呼乞那朵颜没有离开，也没有跟着沈宁的大军一同往雷泽去，她和秦若薇后半夜在一张床上抵足而坐说了半夜的话，她打算先去大野泽的山上看看无闻的坟墓，然后再回江南的秦家草庐中隐居。
因为南下的时候太过匆忙而且被呼乞那去鹰的人追杀，所以呼乞那朵颜没能去燕山上看无闻，如今既然大野泽中有一座空坟，倒是也能让她了却一桩遗憾事。
秦若薇本来是要跟着沈宁大军出征的，可沈宁却没有同意。
“既然朵颜打算在大野泽中住一段日子，你便多陪陪她。若是她想去草庐，你多调一些密探随行，就不要回来了，守在草庐保护朵颜。”
“军务为重。”
秦若薇坚持跟随大军同行，沈宁摇了摇头道：“说不得哪天朵颜便会回草原去，你们两个再相见就没那么容易了。多相处几天也是好的，总不能留下什么遗憾。”
“忆安，你为什么那么确定朵颜会回到草原上？”
“因为她心里有草原。”
沈宁说了一句很没有道理的话，然后带着四万大军开拔而去。
看着沈宁渐行渐远的背影，秦若薇第一次觉得在沈宁面前已经变得不再有什么优势。
恍然中，她才惊讶的发现，这少年郎的进步竟然如此巨大。
巨大到，如今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开始出现些许逆转，或许再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开始追逐他的步伐。
“将军，狼厥人如果南下，咱们是不是趁机向外扩一下地盘？”
知道狼厥人拉拢沈宁的只有秦若薇和辽杀狼两个，辽杀狼对这件事也颇为在意。
他在意的不是狼厥人为什么突然找到东平郡，而是沈宁对这件事是如何考虑的。
当然，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沈宁会与狼厥人勾结，他只是想知道，这样一个大好机会面前沈宁打算往哪个方向前进。
“你说的有道理，也是最应该做的事。”
沈宁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没这个打算。”
辽杀狼一怔问道：“这是个好机会，趁着朝廷大军全部北上抵抗狼厥人，咱们完全可以一口气吞下齐鲁两地。”
沈宁认真道：“我抢大周的地盘，这是家里人的内斗。我和刘武不死不休，这也是家里人的内斗。”
“我反的是刘武的统治这不假，可我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在大周击溃狼厥大军之前，我不会趁机吞任何一个地方。家里人和家里人的矛盾再大，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家里人。”
他看着辽杀狼笑了笑道：“你可以说我固执，甚至可以说我虚伪。”
辽杀狼缓缓而郑重的摇了摇头：“将军的选择，才真的令人尊敬。”
就在沈宁大军开赴雷泽县的时候，十几骑骏马在大军离开郓城之前就已经出发一路往东北方向飞驰而去。
他们都是燕宁寨通闻密探，他们要给景慎之送去一封沈宁的亲笔信。
因为还要帮助杨继聚将缴获的辎重运回齐郡，所以沈宁估摸着景慎之应该还没有启程返回幽州。
这封信，有景慎之亲手交给景守信才是最好。
这样做，沈宁是告诉景守信两个信息。
其一，你儿子和我是好朋友。
其二，你和狼厥人的勾当我都知道。
而以沈宁写信的惯例，他依然如故的惜字如金。
“杀狼厥，保中原，大周不可灭于蛮夷，他日还你一个人情。”
当景守信看到这句话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信自语道：“还我一个人情？你那点拿不出手的实力，能还我什么人情？”
“大周不能灭于蛮夷……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教我吗？”
他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另外一封信。
那是呼乞那去鹰的亲笔信。
“杀刘武，助我晋位汗王，大周天下，我与你平分。”
景守信将两封信都拿起来，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准备将信都烧了。
可是犹豫了一下却将两封信都放下，想了想之后对外面叫道：“来人！”
有亲信连忙进来，躬身问道：“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景守信将呼乞那去鹰的信拿起来递给他道：“想办法，把这封信送到狼厥始毕可汗手里，不可出了什么意外。”
他看了看沈宁的信，将其拿起来锁进一个箱子里。
“或许以后真能用到，权当留个证据。”
景守信笑了笑，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笑意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