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却是连忙摆手道:“No,No,No,不用谢我,你们只要过完年记得归队就行了,话说,我如此草率是不是太草率了呀?”
龚昌接话了:“老顾,你的草率一点儿也不草率,遇到你这样的老板,如果他们还想着乱跑,那就是他们草率了。”
“我这心里突然有些空闹闹的,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行,我得索要些贿赂,以满足一下我这个所谓老板的虚荣心了。”
说着,中信放开捂着胸口的大手,双手扶着桌沿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各位朋友,既入我门,永世昌荣,吃肉分金,休戚与共,来年再见,腊肠一根。”
“哈哈,老顾,我带条猪腿行不行啊?”小帅第一个跳了出来。
“你家养猪的啊?”谢龙挤兑着。
“我家就是养猪的呀。”小帅很认真的回答着。
谢龙一拍脑门,懊恼道:“真是养猪的呀!我家有大鹅,我带大鹅来。”
盖丽也积极道:“那我就带糍粑,每年我家都会打糍粑,正宗的土味儿。”
龚昌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家陶都的,我就送你一把名家的紫砂壶吧。”
看着众人的热烈相应与交流,中信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虽心中多有犹疑,但依旧是满面春风,他再次说道。
“各位,刚才只是玩笑而已,切莫当真。我也是农村出来的,土货啥的也不缺,至于紫砂壶就更别说了,我家里就有一位做紫砂壶的。来年,我只希望你们都能按时归队。姑且不论盾一软件能否实现我们一起勾画的蓝图,我始终觉得,除了龚昌,你们都还是职场新兵,其中的艰难与复杂,你们都还没有经历过,你们且安心待在盾一,好好锻炼你们的技术水准,以后有时间,我也会和你们讲一讲职场上的那些事儿。如果盾一发展得很好,那你们就可以一直这样单纯地工作下去,我只是说万一啊,万一盾一没有发展起来,你们将来跳槽也能多一些资本与自我保护能力。”
谢龙当先站了起来:“老顾,你啥也别说了,我肯定是跟着你一起干的,管饭就行,小帅,你呢?”
“我当然也一样了。”
谢龙看向了盖丽,正欲张口询问,却被中信阻止了。
“好了,打住,没看到上热菜了吗?赶紧抄筷子吃呀,我饿了。”
“对对对,先吃饱了再说。”龚昌附合着。
因为没有喝酒,聚餐结束得很早,中信打包了满满几大盒,一个人回到了租住的那个房子。
没有开灯,也没有洗澡,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床上,拼命享受着无人管束的抽烟自由……
两天后,打包的食物没有了,储备的口粮烟也没有了,他翻身下床,坐到了镜子前面,怔怔地看着那个堪称颓废艺术的面容,突然,他咧开嘴巴笑了起来,身体也随之剧烈颤动着……
莫名的笑很难停下,勉强地暂停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笑喷,索性,他不再抑制,反正无人在旁的傻笑,只是一个人的疯癫……
事与愿违才是世间的常态,完全的放任却是笑不出来的尴尬,室内出现了令人幽闭的安静……
他轻叹一声,抹去满面的泪水,拿起了刮胡刀,缓慢地剃除根根烦恼,接着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人也跟着清爽了起来。
外面已是日上三竿,天气晴好,微冷,他出了门,直奔微品精工而去,快过年了,年前也就只能见一次女儿了。
当晚,他没有留宿微居,而是踏着无月的夜路赶回了半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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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中信带了儿子己为赶回老家,山上也即将迎来田家姐妹,如此和谐的安排便是为了完美的错过,毕竟,狭隘的家庭理念还是以姓氏来区分的。
当父子二人满心欢喜地抵达白鹭,老大中孝笑着招呼了一声,继续打扫着院子,中信带着己为直接进了屋,见到的却是枯瘦恹恹的母亲,他简单寒暄了两句,便留下己为陪着奶奶,他转身冲去了院子。
“大哥,咱妈怎么了?为什么身子那么弱?”
面对双眼含泪,言辞咄咄逼人的中信,中孝扔掉了手中的扫帚,一屁股坐到了一旁的水泥台阶上,却是没有任何的言语。
中信的声音再次提高:“你倒是说话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孝气呼呼地说道:“你让我说什么呢?人老了,身体弱了,除了这个我又能说什么呢?刚回来就质问我,好像我在虐待咱妈似的。”
看着他那特别委屈的模样,中信心中一阵酸软,语气随之缓和了下来。
“大哥,对不起,你别见怪,老四说话不过脑子,我就是有些急躁了,想知道怎么回事而已。”
“老四,我也不是冲你,老二前几天回来跟我大发了脾气,说是我舍不得吃好的,连累了咱妈身体垮了。你说,我能吗?家里哪一顿不是有肉有汤的,榨油这活儿是又脏、又累、又苦,伙食差了我的身体也吃不消啊!”
说完,中孝用手扒拉着短密微卷的头发,神态很是萧索。
中信蹲了下来,与中孝保持着平视的角度,透过他那崭新的行头,中信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油污的异味,那是常年榨油沾染上的味道,已经深入皮肤和肌肉了,又岂是洗个澡换件衣服就能彻底抹去的呢!
中信的心中暗叹:
大哥也快六十了,在农村,也差不多算是老人了吧,为了一双子女还在辛苦地劳作着,常年与灰尘油污打交道,虽说赚了些钱,生活质量却是无从谈起,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活着,哪有精神去思考所谓的价值啊!这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呢?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苦熬着呢?看似光鲜悠然的生活,又岂是一个累字了得?也许,简单地活着才是活着的真谛吧!
中信的声音随着情绪也低落了下去:“大哥,你别介意,二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是看到妈瘦成那样,一时情急,我们都是亲兄弟,谁敢否认爸对咱们的教育呢?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原因,咱们总得对症下药,让妈的身体好起来,只要妈好好的,我们就仍是长不大的孩子,你应该懂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