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地牢，上官烨停步回身，正欲看看身后的人就被她一头撞在了胸口。
她一直低着头，撞上来的力道不大，只轻轻贴了一下便慌忙退开了。
“大人，对不起。”
方清音的头垂得更低了，脸色煞白。
“吓到了？”
上官烨抬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察觉到她在轻微发抖。
方清音摇头，始终不曾抬头看他一眼。
上官烨握了握刚才扶她的右手，正欲再说点什么安慰她一下，就见严陵疾步而来。
“大人，契丹二王子昨夜去了平康坊。蝶衣去献舞时被他掷出的酒杯伤了脚。
他赔了钱，只说自己是喝多了误伤了蝶衣，这件事就过去了。
蝶衣腿伤未愈，今日无法去四方馆了。而且无论那二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伤了她，出了这事，她怕是都不能再接近他了。”
“那就换个人去，务必拿到他的腰牌。”
上官烨将手背到了身后，声音冷肃。
“大人，蝶衣说那二王子于舞蹈上极擅长也极挑剔，蝶衣已经是察子中最擅舞的人了，换其他人恐怕也难接近他。
属下以为不如直接扮作小厮，伺机偷走他的腰牌。”
“不妥，他的腰牌既要得手，之后还得还回去，若是让他有所察觉，不止打草惊蛇，这腰牌也没用了。”
上官烨蹙眉，否定了严陵的提议。
这事如果这么简单，他早就派人去偷了，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契丹二王子耶律齐掌管着契丹的情报机构，他的腰牌就是号令所有契丹暗探的信物。
之前他在契丹，皇城司的察子虽有暗中监视他，但一直没机会下手。
如今他到了汴京，若是能将他的腰牌弄到手再仿制一枚，以后要打探契丹的消息就容易多了。
“大人，我或可一试。”
方清音垂首在一旁听着，见两人陷入了为难的沉默，她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上官烨。
“你不会武功，莫要逞强。”
上官烨当即拒绝，他紧蹙着眉头，实在是没想到她刚才还吓坏了，现在竟然连这事都想揽上身。
“大人，但是我会跳舞。大人说的腰牌既然还要还回去，是不是拓印一份就行了？”
“嗯，他的腰牌是纯金打造，正反面都有特殊的花纹，只需要拓印出花纹纹路，我们就可以仿制了。”
上官烨还没说话，严陵听到方清音毛遂自荐，忙给她解释了一遍。
他前段时间被上官烨派出京城去办差了，最近尾随使团刚刚返京，今天是第一次跟方清音照面，尚不清楚她在上官烨心中的地位特殊。
上官烨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严陵只觉有寒风刮过头顶，不由缩了缩脖子，垂首等着上官烨发令。
“大人，让我试试吧，我会小心的，不会搞砸的，我保证。”
方清音听了严陵的描述，心里琢磨了一番便信心满满地看向上官烨。
“这事我可以再想办法，你不必冒险。”
“大人，您今日不是也要去四方馆么？有您在，我又岂会有危险？我既入了皇城司，自当如蝶衣一样效命。”
方清音福身一礼，字字坚定。
“大人，她说的没错，今夜宴会宾客众多，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属下随您同去四方馆，在一旁策应，定能化险为夷。”
严陵一心都是公事，也在旁边劝说着。
“你说说看你打算如何做？”
“大人，契丹人喜欢跳的是胡璇舞，这位二王子既然擅舞，必定也很会跳这胡璇舞。
我打算晚上邀他跳胡璇舞，趁一起跳舞的机会拓印他的腰牌。
大人，我想要一套凤仙花色的舞裙，在一片裙摆上浸上凤仙花汁充当印泥，这样我不用将他的腰牌取下来，只要用这裙摆印上他的腰牌，再用手帕拓印下来就行了。
这一系列动作我有把握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完成。”
方清音刚才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做，她虽然很想博表现，但也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你当真要去？”
尽管她说计划时眼神清透，自信满满，上官烨还是不放心让她涉险，也不想她去人前跳舞。
“大人，您觉得我的计划不可行吗？我的胡璇舞跳得很好，我的手脚也很麻利，这个计划不会出问题的。”
方清音只当他怀疑自己的能力，尤其是每次他都要说自己不会武功。
她是不会武功，皇城司里很多事她都做不了，上官烨也根本不给她指派什么任务，所以她才想抓住每一个自己能去做的机会。
上官烨见她根本不懂自己的苦心，还似乎有些生气自己阻挠她，只得叹了口气，妥协了。
“你去准备吧，舞衣稍后一念会送来。”
“谢大人。”
方清音高兴地福身，见他摆了摆手，便先告退了。
“你去协助张鸿，尽快将那个杀害月妃的小太监背景查清楚，今晚不必去四方馆了。”
上官烨将严陵打发了，便唤了个差役将一念寻来，吩咐他去置办舞衣。
上官烨走到值房前，就见屋内那人正在快速地转圈，她脚步轻快，只看得见那天青色的袍角划过的残影。
上官烨忽然忆起初次见她，她就是在跳舞，如一只轻盈的蝴蝶从天而降，最后却摔落在自己面前。
上官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咳一声，抬腿跨进屋内。
方清音见他进来却没有停下舞步，而是身子一璇，转到了他面前，围着他跳了一圈舞。
她离得那样近，衣袂翻飞中似有淡淡的暗香拂过。
上官烨有一瞬地紧张，垂在广袖中的手握成了拳。
他不自在地又轻咳了一声，方清音一圈转完，停在了他面前两步远的地方。
“大人，请看您的玉佩。”
方清音停下后又往后退了一步才福身一礼。
上官烨闻言垂眸，就见自己腰间玉佩上端的丝绦上穿着一条手绢。
原来她是想证明这个。
不过他方才确实没察觉她在自己的玉佩上动了手脚。
上官烨抬手将手绢抽出来递还给她。
“晚上小心，若是不成，不要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