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午。
很蓝的天空,只在天边浮着几朵白云。太阳很亮,很白。
人也觉得很热。虽然是在春天。
在这样的中午,没有人不想关在屋里睡大觉。
所以,桃花林不见人影。
晚香楼也很安静。
但这种安静很快就被一阵吼叫打破。
一扇窗户先推开了。房里住的是一位青衣女客。她看了看楼下,神情立刻变得很冷静,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淡。
吼声继续着,叫开了晚香楼所有的窗户。庭院的桃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那年轻人在不断地冷冷地叫喊。
宫湘漓刚坐在门前,见红娥带着哑巴老妪向他走来,便点点头。三人都很紧张。
另外一个人也傍在门前,安详地听着院子里那年轻人的叫喊。
他是朱老板。
那年轻人的叫喊,就像一个垂死人的挣扎,充满了不甘心的绝望和极浓的怨毒。
“雕花山庄的三个女子,下来见见爷们儿,下来见见爷们儿。你们是不是怕死?快下来见见爷们儿。”年轻人不停地叫着,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他喊叫的话很简单,很白,白如一杯水。他的叫喊声却很悲怆,很苦,就像秋天江边落木的无边萧萧。
众人都听得心有悚然。
他正喊叫着,背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天这么热,你在这干嚎什么?不嫌热得慌?”
年轻人猛一回头,用血红的眼睛盯着对方
说话的是一个瘦高的老头,枯瘦得像一根铁棍。但他深陷的眼窝却放着慑人的精光。就像铁棍上嵌了两粒夜明珠。他手中偏偏就柱着一根铁棍,大约五尺长。
瘦老头身旁还有两个老头。一个身材魁梧,额上有三道刀刻般的虎脸皱纹,另一个中等个子,体格却很匀称,透着一股灵捷。
三个老头都柱着一根铁棍,黑黑的铁棍。那年轻人停住喊叫,冷冷道:“不关你们的事,别多嘴。”
瘦老头嘿嘿一笑,道:“不关我们的事?听着你那么喊,我都渴得嗓子直冒烟,就恨不得多生几长嘴,把河水都喝干。”
那年轻人红眼一直,道:“你们别来瞎纠缠。”但他转念又想起什么,语气一缓,问道:“你们三位老人是找我们有事?”
那虎脸老头开口道:“三个老头不认识你们,你们也不认识三个老头,谁有事来找你们?”
瘦老头指指那年轻人,又指指那一直未吭声的中年人,道:“你们二位,一个左耳有缺囗,一个右脸颊有刀疤,看来是来寻仇的吧?”
缺耳年轻人的声音立刻变得阴侧恻的,道:“老者看来也不是江湖中的凡人,自然深知冤有头债有主一说。既然我们之间没有过节,还请三位老者作壁上观人。今天要有谁来碍事,我们就算不是敌手,也要拼得气断人死才肯住手,还是请三位老者到一边去吧。”
虎脸老头和另外一个老头听了他的话,都往前迈了一步。
瘦老头用眼色止住他们,然后向缺耳年轻人道:“好,老头们去找酒喝,不管别人的闲事。”随后他立在院子中喊道:“谁是老板?”
朱老板向一个大头伙计点点头,大头伙计便走到瘦老头面前,道:“客官有何吩咐?”
瘦老头掏出一锭银子给大头伙计。吩咐道:“送九坛好酒来,摆在那棵桃树下,”他指了指靠近前堂门的一棵桃树,“我们就坐在那里。”
三个老头柱着铁棍,慢慢走到那棵桃树下。席地而坐。
伙计将酒一坛坛搬来,在每个老头面前放下三坛。
三个老头都将酒摆成品字形,然后打开中间的一坛酒,将头伏在坛口,吸气喝酒。
三个老头不住地咂着沾酒的嘴唇,一副喝得很入迷的样子。
庭院里一片咂咂声。
前面一阵娇喝。
三个紫衣、白衣、红衣少女已站在院中。缺耳年轻人和刀疤中年人盯着她们,在三个少女的脸上来回巡视。他们在寻找什么。
两人似乎都看出了什么,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果然是洪氏三姐妹。
她们都长得很相像,像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长得长身凤目。
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女人使他们蒙受的最大耻辱。缺耳年轻人和刀疤中年人原来并不相识,但因为那种共有的耻辱,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他们在不同的时候,都曾去问津那令人想入非非又十分可畏的雕花山庄。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
色胆能包天,而雕花山庄不过就是有几幢房屋的一小块地方。而那房屋里住着的如花似玉的女子,更使他们生出包天的色胆。
别的同道没成功,使他们更渴望成功。但他们还是遭到了同样的结局。
都在黑夜潜入山庄,还没等动手,就被雕花仙后截住。都依然还没等动手,他们就被那可怕的短剑变成了不是男人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