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义侠来了”,人们争相出了后院,向山门而来。
林峰一溜烟跑出来,迎面的正是大哥,他一跃而起,准备让大哥给他一个新娘子式的怀中抱,可金伯年受不了这个,两手掐腰把他举在空中,掂着分量挺满意:“重了,结实了。”
“二十三蹿一蹿,四弟你真的长个子了。”和尚黄岳手摇鹅毛扇,笑意盈盈地望着林峰。
“长不过你了。”林峰挤出一丝苦笑,突然有了一个发现,“咱兄弟几个有意思,个头是按排行来的。”
几个人互相看着,真像是这么回事,只有一个人听了不高兴。“我比你高。”书生站到林峰面前,挺直脖子跟他比个头。
书生正是老五于挽云,比林峰小不到两岁。林峰不甘示弱,俩人正在比谁的脖子长,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幼稚。”
众目睽睽之下,这话说得很对,可说话的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就让人尴尬,林峰挠着头问:“你是谁?”
“我是你弟弟。”孩子话说得十分真实,眼神也十分真切。
林峰差点相信自己真有这么一个弟弟,纳闷了。难道大哥又收了这么小一个兄弟?
“不对,这是叔叔。”金伯年把孩子揽过来说。
孩子点头答应,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义父,他这么小能做你的弟弟,为何我不能当他的弟弟?”
这些天到处看别人在称兄道弟,孩子也想认几个兄弟。
这话金伯年回答不了,还是黄岳会说话:“这是说好了的。”
孩子恍然大悟,然而并不甘心,问道:“二叔,就不能再说一次么?”
他看着林峰,带着命令的眼神,指望着林峰能够良心发现,主动提出跟自己做兄弟。
在他看来,林峰是那么顽皮,那么幼稚,自然不应该是自己的叔叔,就应该是兄弟。
兄弟四个都笑出声来。林峰懵懂着摸摸孩子的头,问道:“这孩子是谁啊?”
“这次我在路上收的一个孤儿,姓周,名叫百云,家人都不在了。这孩子很懂事。”金伯年说道。
林峰懵了:这孩子……懂事?
明显是叔叔不认,反倒要跟叔叔称兄道弟,这种孩子还是懂事?那不懂事又是咋样?
“义侠,黄二哥,又见面啦,哈哈。”一位五旬年纪的老江湖过来,拉着金伯年的手说话。
“武前辈,你可是宝刀不老,都游到这里来了。”黄岳嘴快,抢先说话。
后院里的江湖人都来了,里面有一少半是金伯年认识的人。银百花是中原名家,也有一些认识的朋友,不过现在这种情形认识与不认识不重要,不认识的一介绍不定还是个惊喜。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是周禛邀请,邪道中人不会来自找没趣,大致是正道的江湖武林人物,这些人都是喜欢金伯年的。
只有一个人不开心,再世越女远远看着,心中非常失落。
短短的十多天,她已经喜欢了这个地方,也喜欢了这些人。她是他们众星捧月的公主,也是这里的顶梁柱,然而,看到这些人迎接金伯年的热情,她想到自己的好日子到了头。
一根更粗更壮的梁柱取代了她,即使她再去挑青石楼八次,依然没有金伯年的光辉,注定人家是花,她是绿叶。
再世越女想走,但还是看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黄岳。她震惊了,这世上真有比女人更为风流俊雅的男子!再世越女感觉出强烈的心跳,一向认为配得上任何男人的她,竟然出了冷汗,感觉到一丝惭愧。
随后再世越女就看到正跟武前辈说话的金伯年,这是一个足有八尺半高,雄壮到令女人心跳的男人,却又是那样谦和,甚至有点腼腆,武前辈跟他说话时,他也握住人家的手,只是在笑。再世越女忽然有一种冲动,特别想上去踢他两脚,他肯定不知道反抗。实在想不通,作为中原武林领袖人物的金伯年,给人的印象竟是那样老实,简直是一头黄牛。
再世越女便是这样怔怔地望着金伯年,恨不能将他看穿。这个男人就是个谜。
人群里面,金伯年发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拨开人群来到白愁飞面前,笑道:“白兄,遇到你真高兴。”
白愁飞跟金伯年的关系不一般,剿灭黄河帮的时候白愁飞一直陪伴他左右,出了大力。
“说了叫老弟,真生分。咦?难不成你是答应了?”白愁飞正怪他太客气,忽然喜出望外。
他发现金伯年脸色腼腆,这是个好信号。
白愁飞是晋鲁一带的名医,尤其治伤和疗毒堪称绝妙,又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人称圣手疯刀,三十出头的年纪,比金伯年小几岁。
金伯年顿时支支吾吾,岔开话题问道:“白老弟是大忙人,怎么忽然跑来这里?”
白愁飞笑了,“是舍妹啊。舍妹说了,你要来。”
“你妹子也来了?”金伯年感到一阵头昏。她怎么来了?躲到这种地方都躲不开啊。
白愁飞还有个绰号,叫双刀齐飞鬼见愁。这个绰号很是特别,是他和他妹妹的集体绰号,而他妹妹的绰号就叫鬼见愁。
白愁飞奇怪地望着金伯年。心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兄妹是双刀齐飞?我来她不来那岂不是单飞了?
这时他猛然想起了妹子,回头一看,咦,人呢?再看腰里的绳子,断了。
金伯年也感到不好,赶紧帮白愁飞找人。刚才他不知道白愁慧要来,绝不是缺心眼,是不愿意相信她来,现在就不存在信与不信,事实摆在眼前了。
白愁飞的妹妹叫白愁慧,只有深通哲理的人才能起出这样的名字,他们的父亲便是如此有学问的人。
白家世代行医,一家日子过得无比安逸,但是太安逸了便可能出事,物极则必反嘛,于是他父亲在白愁飞出生的时候就用个愁字。有办不到的地方,日子才有奔头,然而愁什么呢?家里吃喝不愁,日子如意……飞不起来便是愁,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儿子乖巧懂事,七八岁了又有了女儿,有儿有女更没什么要求,于是就想只要女儿不傻,只要上天给她一点智慧便够了,于是就有了白愁慧这个名字。
然而,他想不到居然弄假成真了。女儿果然缺智慧,缺的还不是一点半点。
白愁慧不傻,长的还清秀,就是毛病多,比如人有点高,身板有点宽,力气也有点大,还有点调皮。白愁飞个头就不矮,白愁慧比他还高一个头顶,就这个大身板让很多男人望而却步。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最后这一点,调皮,这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还好没跑远,白愁慧就在黄岳旁边,她跟黄岳有仇,正在报仇呢。
黄岳跟几个人聊得正欢,突然手腕被人抓住,扭头一看就愣了:“鬼——”话一出口就后悔。
人家白愁慧还是个大姑娘,你当面喊她鬼见愁就是找打,你还喊人家鬼,这还得了?
白愁慧一肚子火,现在怒火加倍,她是练武之人,用上了擒拿手,双手扯住用力一拧,就听“咯吱”一声,黄岳的手肘那叫个酸痛!手腕都差点折了。
白愁飞跟黄岳说过,自己的妹妹气力有点大,说了不止一次,于是黄岳放心大胆让她拧一下,但是上当了,这丫头的力气不是有点大,是非常大!黄岳明白了,白愁飞真心在打掩护,就怕他妹子嫁不出去。真是服了这兄妹俩,这下酸得眼泪直流。
旁边一圈人看呆了。怎么堂堂的黄二哥被个姑娘弄哭了?
姑娘伸手去抓黄岳的耳朵,可一看他流泪,自己忍不住也哭了,还哭的不要不要的,正哭着心里的气又上来了,一把掐断黄岳扇子上的青玉吊坠,攥在手里把玩。吊坠明润色浓,个头还大,她有些爱不释手,不舍得还给黄岳了。
林峰忍无可忍!这不是胡作非为吗?打了别人自己哭,还抢走人家的传家之物,更何况被欺负的人是二哥。过来一拧白愁慧的手,就要硬拿回来,黄岳赶紧拦住说:“不行,别伤她。”
白愁慧突然就笑了,手心里露出吊坠,晃到林峰的脸上说:“不要了给你。”
林峰用手去拿,白愁慧一松手吊坠就滑落,林峰赶紧弯腰去接,白愁慧小手快如电,捏紧了林峰的鼻子,林峰一心不能二用,没躲开,鼻头上被捏掉一层皮,好疼!
“莫闹了!”后面白愁飞一把拽住白愁慧。白愁慧好不兴奋,看着林峰的鼻子,拍手直笑。于挽云也认识白家兄妹,上来拦住林峰,哥长哥短地劝。
林峰气昏了!这哪来的疯丫头,面子还这么大?
白愁飞解下自己腰上的绳子递给金伯年,指一下妹妹,自己赶紧过来给林峰和黄岳赔礼道歉,给他们看伤。金伯年拿着绳子,这个窘。自己堂堂的大侠,拿绳子绑一个姑娘,这以后有脸见人吗?
白愁慧看到金伯年便静下来,主动双手抓住绳子,嘟起小嘴撒娇道:“不要你栓。”眼神中情意浓浓,傻子都看得懂。
金伯年顿时一个大红脸,转身就走,后面姑娘扯住他的衣服,紧紧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