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英华同天魂烈烈,蛟螭欲纵谋未擒
回目注,擒,十二侵。
夏王元曦与师妹雪蓁乘黑霸王疾驰而返回,远远望见城门时便即宏声怒喝,“速速打开城门!”
众将士但见一道黑色风暴席卷而来,心中无不惊恐震恐。
“何敢抗命!”夏王震怒,音波似剑,百丈远近瞬息便至。
龙成军众将士暗夜之中如何看得清楚,城门校尉老张只看到一硕大无朋马匹载着两人飞驰,心中雪亮,大惊道,“快!快开城门,确然是大王无疑!”
“张大哥,大王有命,若我们擅自放陌生人等入城,怪罪下来。。。。。。。”
“废你娘的话,此时不开城门,大王立时便斩了咱哥几个!快!快!快呀!”城门校尉几个纵越已然到了城门处,与众将士奋力打开龙都建策门!只一刹那,黑霸王便如一道黑色闪电疾驰而过,卷起一阵罡风直刮的龙城军兵甲散乱、东倒西歪!
众人无不惊惧,心中暗自庆幸!
“世间有此威势者唯咱们大王一人而已!”
“若非李大哥见机得快,我等性命难保!”
城门校尉仍旧心头狂跳,说不出的惊恐,此时再也忍耐不住,扶在城墙角落处大口呕吐,众将士亦觉难熬,面色或青或白,而彼等身周尽皆裹挟一丝‘十邪之气’!
夏王元曦此时已然入城,心中怒火莫名炽烈,连带夫人雪蓁、龙驹黑霸王亦变得戾气深重而不知!二人一马在龙都驰骛,不过片刻便即到达汉将军府,杜忠等众远远看到夏王,恭敬立在府门两侧,杜武更欲上前牵马坠蹬,谁知黑霸王神速不减,竟昂起前蹄,饶是杜武反应机敏,亦吓得就地翻滚,再抬头时,耳听的众侍卫一阵惊呼,黑霸王早已如天外神龙一跃而起,飞过府邸高墙而去!
“师哥,快快醒来!” 雪蓁惊醒,急忙拉住缰绳,黑霸王载着两人在前院慢慢停下四蹄,夏王再回首时,眼色猩红可怖,雪蓁掩面惊呼,忙扶师哥下马。
“我方才怎了?” 夏王恍然而手足无措,冷汗湿衣。
“似乎是十邪之气又再散溢!”雪蓁关切之极,夏王面色惨白,盘膝坐下深沉吐纳了三十六息后面色渐复。黑霸王亦甚疲惫,伏在地上不住吐息。
“爽弟,难为你了!”
夏王甚是心疼,不住抚摸他,黑霸王再度起身,精神昂扬。
“师哥,事不宜迟,速速前去为妙!”
“好!”
夏王解下腰间鬼神,与夫人一前一后纵入府邸后院,满眼所见尽为赤腥,心中杀意翻滚。
“正德定是为了保护移剌大王这才受到牵连。”雪蓁手指身前迷雾,夏王冷笑,鬼神出鞘,黑雾似有生机一般对‘鬼神’惊惧之极,不断退避,即便远在神兵四、五丈处仍旧发出凄厉哭嚎,夏王左手微伸,幽冥通道乍现,鬼雾化作万千凶灵一一遁入幽冥黑洞。便是穷凶极恶之千年厉鬼、万载冥凶亦难逃此天罗地网!
夏王心念一动,左掌间黑洞缓缓闭合,正待叹息时,借由书房墙壁大洞看到内里场景,一时呆立当场,“萧虺!”
黑衣人大惊,不知如何应对,心电急转,已然有脱身之法!傅患安见黑雾散去,欣喜之极,忽而一把冷刃架在颈项之上,侧首看到其兵主乃是黑衣人,惊讶道,“前辈,你。。。。。。”
夏王迈步而前,说道,“欧阳掌门,今日萧虺在此,你我二人合力替欧阳老掌门报仇雪恨!”
“你。。。。。。你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是欧阳仜!”傅患安瞅着中年男子,见他微微点头,不由得吃惊。欧阳仜持剑上前,围堵萧虺。夏王大喝一声,竟不顾傅患安生死,一剑厉若雷霆斜刺蒙面之萧虺!
“你二人当真卑鄙!”萧虺一把将傅患安推到欧阳仜身前,奋尽全力躲避夏王凶险莫测一剑,揉身朝破洞处而去,谁知雪将军早已双剑出鞘严阵以待!
萧虺惊呼,“汝三人再迟疑片刻,地辰策与移剌瑞性命难保!”
夏王身形一窒,萧虺看准时机扔出一颗雷火弹,烟尘起处,再也不见踪迹!
“竟让他‘逃’了!”雪将军掩口而笑。
夏王看到萧虺远去身影,心中五味杂陈,欧阳仜叹了口气,苦笑道,“宗主,原来你便是当今圣上,却何来诓骗我等小民。”
“欧阳兄,此事一言难尽。。。。。。欧阳兄!欧阳兄!”欧阳仜失魂落魄,抱拳一礼便即施展轻功离去,竟与萧虺所逃方向截然相反!夏王虽极力挽留而不可得,心中大起疑惑,“萧虺助我,可见他决然便是那暗棋,而欧阳兄对之不下杀手,莫非亦已知其身份?”
“师哥,当下时辰紧迫,万万不可犹豫!”雪蓁提醒,傅患安侍立在旁,元曦忙以鬼神轻轻割破食指,右手幻若彩蝶,电闪一刹结印成功,神秘篆文现于指尖,那篆文附着雄浑剑力飞到移剌瑞眉心处,夏王元曦立时入梦!
凶阵之中,一道火链从天而降,笔直轰杀阵眼正中之诸葛鸿!
“鬼神!”诸葛鸿莫名忌惮,挥动手中剑奋力应战,一阵天崩地裂响声过后,火链竟化作九股烈焰盘旋飞舞,烈焰再度凝聚,渐成九日之态!阴兵直感气若火焚,翻滚哀嚎,弃甲抛戈。诸葛鸿方才首当其冲,被一剑击退,元神有若在熔炉中融炼,难当难熬。
“此时不走,我命休矣!”诸葛鸿惊恐之下再也不敢停留,将功力疾速灌入手中灵符,和身边道童一起渐渐化作虚无,终于消散无形!
白石山幻界之中,诸葛鸿面色一阵潮红,而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方才睁开双眼,心中恐惧之极,“鬼神真乃世间罕有之神兵!”
此刻,那道童亦跟随其师一道醒来,尚自恐惧,“老师,人言夏王修为不过地仙,当真欺人之极,方才梦中那一剑便是真仙也未必匹敌!”
诸葛鸿闭目调息,并不言语,良久,方才睁开眼睛恨恨的道,“我若能得问霸,何惧之有?”
道童笑道,“恩师修为广大,空手硬撼神兵如吹风饮露,若您能得着问霸,天下谁人能敌!”
诸葛鸿虽知他是阿谀之辞,却也甘然受之,抚须而笑,道童起身递来丹药,又倒了些许清水服侍其吞服,眼见恩师气色渐复,问道,“老师还有什吩咐?”
“徒儿,且去准备一番!片刻后我等便即出发!”
“去何处呢!”
诸葛鸿起身,眼望东方,“玉皇顶!”
且说凶阵之中,九日当空,横暴已极,白光照耀之下,黄泉亦为人间!
王仲明从战车之上快步走下,趋近之,火劲竟似自主,慢慢收敛而后竟化作一面如白玉、丰神俊朗二十许少年模样!少年头戴远游冠,身着之服似袍非袍,似衮非衮,饰以九日纹样,九日带冕,所照处山河大亮!阴兵本为诸葛鸿驱动法力所召,此刻尽数化作漫天黄豆,滚落地上!
(注,《晋书·舆服志》远游冠,傅玄云秦冠也。似通天而前无山述,有展筒横于冠前。皇太子及王者后、帝之兄弟、帝之子封郡王者服之。简单说来,远游冠为太子与皇帝继承人常常佩戴这种冠。
夏王身世到底有何秘密?为何会是‘太子’?)
谢无畏、谢无忌、顾幼锋神色激动,快步上前将他围在当中,热泪滚落,“义昭殿下!”
夏王亦神色激动,握住三人手掌,“今番终于记得前事了?”
谢无忌、顾幼锋闻言又是一阵恍惚,又摇了摇头,谢无畏低头不语。
萧琤远远观看之,心底甚奇,再度扭头观看移剌瑞,又低头细看师父与身后巨木,心底恍然。
“忧之、患之、博恒,且待此间事了我们再叙。” 元曦暂别三人,快步行至王仲明身前,紧紧握住其手掌,“今番若非先生相助,不知还要厮杀几许,伤亡几何!”
“老臣来时已然太迟,汉将军府此时已是陈尸满地。我之过也!”
众人正打算仔细述说一番,三万汉魂竟渐渐变得身形稀薄、面目不清,大有魂飞魄散之势!
众人无不惊惧悲痛。
王仲明快步上前拉住汉将,见他魂魄渐欲消散,不由得热泪滚落,“怎会这般!”
顾幼锋、孙伏威、谢无忌、谢无畏等众无不落泪,汉将神色慷慨,“末将自追随先主与丞相,一生东征西讨而未立寸功,眼见汉室倾覆而难有作为,常夜不能寐、心如刀绞。弹指一晃,千年已过,我等侥幸,赖四民之祭而尚存一息,今番得召,鼓舞余勇,铲除奸佞、扶保华夏,便是魂飞天外又有何妨!”汉将见王仲明悲痛莫名,又笑道,“人既有生,便即有死,怎会长存不灭,丞相万勿悲痛,安知我辈不能身融大泽、魂归江海,丞相,保重!!”
“丞相,保重!”
数万汉军单膝跪下,抱拳行礼,便将消散之时,身周灵气竟渐渐复苏,众人无不大喜过望,王仲明侧头看去,原是夏王奋力施为,以己气运链接众人!
“大王,不可,万万不可!”汉将与王仲明异口同声,急欲阻止,夏王元曦面色煎熬,正在此时,天上降下一道神光,挥手打断气运链接,责备道,“元曦兄,天有定数,魂有定寿,岂能随意逆改?”
“少皋兄!众将士因我之故而浴血至此,分些许气运,又有何妨?”夏王元曦悲叹,昊天肃然,责备道,“汝身系国祚,岂能恣意妄为,今日减锱铢,明日去毫厘,累月成斗斛,经年空山海,‘戾气’煌煌,天下鼎沸,到时悔之晚矣!”
夏王左手黑洞乍现,众人反观内里乃是前时庭院中无数怨戾之鬼,彼等身处血海之中,少许则脚踏实地。
昊天叹息,夏王肃然质问,“少皋兄可看到了?”
昊天徒然叹息,闭目道,“知矣!”
夏王甚怒,“凶魂厉魄,尚得一席,英灵鬼雄,岂令遗湮?如此善恶不分,可愧而称天?”
“你。。。。。。”昊天盛怒,“不行就是不行!天有天规、地有地法,岂能说改就改,说变就变!”
“人间有情,更胜天道,这三万汉魂我保定了!”
“尔敢!”
夏王寸步不让,昊天怒目横眉,众人大气不敢出。武氏小儿躲在他娘身后,吓得面色惨白。杜若在一旁微笑安慰,武氏投去和善颜色,“方才多谢你救命之恩!”
杜若尴尬一笑。
王仲明自方才上帝降临时便即对移剌瑞示以眼色,二人低声交谈。
“我?!尚书令大人,您。。。。。。您太抬举我了!”
“唯有你方才能劝他二位!”王仲明笑叹,移剌瑞扭头看到无数汉魂魂魄稀薄,心中不忍,一咬牙大踏步上前,对昊天叩首行礼,“夏王,上帝,可否容小民说几句。”
上帝怒气正盛,喝骂道,“狼种也,吾知汝欲说辞一二,斗大的字尚不识一车,勿持布鼓过雷门!速退!”
夏王闻听上帝之言,本欲冷笑反驳,移剌瑞轻轻拉住夏王袍袖,面色亦不气愤,笑道,“大王,上帝,莫气,小民非要劝您二位,这些汉魂生便生,死便死,天道所归,有何不可?神主位尊而数寡,衣者恒新也。何必因这些小事吵嘴,小民告辞,告辞!”
移剌瑞嘻嘻一笑,躬身告退,昊天大惊失色,无言以对,王仲明缓缓近前,低声道,“少皋兄,如今五胡入夏,与汉人通婚者甚众,且淫祭凶神、野祀异灵者又极多,华夏神明再有减损,四时尤不得供奉,最多数百年,便当真四维崩决矣!”
昊天皱眉不语,轻声道,“元曦兄。。。。。。”
夏王拂袖,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便如此吧。”上帝叹息一声,手掌微微抬起,丝丝浩荡气息自掌心发出融入三万英魂体内,而昊天气息以肉眼可见速度微微削减。夏王见微知著,大惊道,“少皋兄,你。。。。。。”
“人间有情,更胜天道,损耗些许天数总好过胡汉陵替,道统崩决!”昊天瞪了移剌瑞一眼。移剌大王嘻嘻一笑,正色道,“上帝此言差矣,小民虽入不得史家,却也有安邦定国之志、济世救民之心,英雄,家国正气之存续者也,便该当四时得祭,香火不绝,怎能任由其泯若烟尘,为子孙所忘!小民所写这《英雄谱》便是要我华夏后世子孙将神州之众英雄铭记心间,永世不忘,使人间浩气长存!”
昊天上帝嘿嘿一笑,“浩气长、浩气短,移剌大王以后少跳几番胡舞便好!”
移剌瑞面色大羞,上帝回首对夏王躬身一礼,夏王急忙还礼,歉然道,“方才错怪少皋兄。。。。。。”
昊天喃喃自语,扭头道,“元曦兄,且将剑印还吾吧!”
夏王甚觉意外,掏出剑印时心中甚为不舍,当下缩手不前,昊天叹息道,“四维尽漏,愆谬百出,时空之律早已形同虚设,若再不禁止,怕悔之晚矣!”
“难道是《大千万民录》之故?”夏王甚是忧虑,昊天颔首,“是也!元俌依仗神器肆意扰乱天机,前时我依天律降下玄锁缚他而未竟,而今来看,煞气亦需禁绝!”
“禁绝煞气?”
“然也,莫说三遭,便是一次也再用不得!”
“若强为之,若何?”
“天道镇压!”昊天侧首在夏王耳边低声道,“汝身‘十邪之气’行将满溢,若非必要,四象斗阵亦决不可用了!”
夏王低头深思时,昊天从夏王手中取回剑印,回首看那三万汉魂,眼中满是欣慰,随即化作一道流光回返紫霄,只留下一声声叹息在苍穹回响,“人间有情,更胜天道!”
数万将士死里逃生,无不欢呼落泪,顾幼锋奔到汉将身前,紧紧握住其手掌,“将军!”
“大王,天道有序,阴阳有隔,且让众将士回归‘来时所在’为妙!”王仲明心知天光即将大亮,诸葛鸿所布之‘六阴诛天阵’此刻已极不稳定,四方显出无数裂缝,若阴魂暴露于烈日之下定然损耗甚巨,急忙将前时那符递去,夏王点头,忙即催动法力。大阵中现一旋涡,若天河倒卷、时光倒流!阵中三万余人除夏王与王仲明外无不感到一阵眩晕,继而眼前白光闪烁,难分彼此!
孙伏威迷迷糊糊但觉身周无数英灵循光芒遁入远处虚空,隐约看到汉将身影,心中甚是崇敬,“将军!敢问将军姓名?”
汉将笑道,“宁臣宿将、碧血忠肠,华夏英雄何其多也,有名者流芳青史,无名者埋骨他乡,姓名又何足道哉!”
孙伏威心中升起一股悲壮,一时不知说甚言语。
“孙兄弟勇冠三军、生逢其时,祝你早建功业!保重!保重!”汉将抱拳,率领众人朝岔路离去,不过一刹那便遁入虚空之中。
“孙小兄弟!”
“大王!”孙伏威回首时,面前光芒七次闪动,耀目生白,亮极而晦,双眼难见一物,再度清醒之时,但觉身子僵硬之极,他奋力爬起,面前两只手掌伸来,原是夏王元曦与雪将军拉他!
“何敢劳烦大王和雪将军,末将自能起身!”孙伏威欢喜之极,起身行礼。
“真壮士也!才入军中不足两月便脱胎换骨!” 夏王与雪将军满眼赞许,孙伏威面色羞红,谦虚道,“都是虎臣将军教导有方,将军身边四将亦对小子传授枪法、剑法、弓马等术,这才。。。。。。”
三人对话之时,谢无畏早已醒来,“大王!”
“忧之!汝功力竟进步这般神速!”夏王甚是欣慰,谢无畏对夏王甚至尊崇亲近,在一旁静静侍立,也不说话。
此时,萧琤、谢无忌亦缓缓醒来,再次移剌瑞、武氏母子、没藏劫火、杜若与二十余龙成军将士等众亦渐复知觉。
移剌瑞手握节旄哈哈大笑,“臣固知大王盖世无敌,定会来救我们,可未想到丞相大人也来了,咦?王大人何在?”
“且待片刻再叙!”夏王快步奔到移剌瑞身旁,俯身轻探正德鼻息,雪将军心有灵犀,忙从怀中取出玉瓶递去。二人拧开瓶塞,倒出丹药喂服正德吞下,又把其脉,面色忧郁,移剌瑞甚是着紧,轻声探问,“可需要臣做些什么?”
萧琤在一旁服侍老师,哭道,“尚书令大人未到之前全靠老师舍命保护,若非如此,我等早已葬身梦中!”
“汝等勿虑,正德兄性命无碍,然恐需将养数月方能下地!”雪将军安抚众人,萧琤大喜,“王妃此言当真!”
夫人郑重点头。
夏王不住输送功力,并未言语。萧琤亦伸掌灌注功力,面色本已煞白,此时渐难支持,谢无忌亦上前相助,手掌方才抵在正德背后输功,便惊觉玄牝处隐隐疼痛,浑身如散架一般。谢无畏在他二人背脊处一拍,两道雄浑真力灌入,谢无忌叹息一声只得撤手,对其兄嘻嘻一笑,“大哥定然另有所悟,确早不告诉兄弟!”
“告你个头,谁人说要将‘忧之’变做‘殴之’?”谢无畏怪眼一翻,谢无忌假意惊怒,笑道,“好哇,那晚你竟都听到了!”
萧琤早年武功本较二谢为高,骎骎然有追平四剑之势,只功力火候尚浅,此时得谢无畏之助气色渐复,亦甚惊讶,“忧之已然压我一头?未想到此子平日隐匿刚锋,当真是大智若愚!”
移剌瑞看到众人忙碌,正德许久不见醒来,亦欲上前相助,雪将军掩口而笑,“移剌大王且去换了衣裳不迟。”
“啊!臣。。。。。。臣这就去!”移剌瑞从地上拾起一件长袍,裹住身体化作一阵风出门,正遇到傅患安、高赖冲,又险些与武氏撞个满怀!
“老师!”二人大喜,拉住移剌瑞手臂。
武氏前时早已出门,此刻手托大盘,盘内装满餐饭,不由得埋怨道,“冒冒失失!”
“你二人怎来了?”移剌瑞不理武氏,裹了裹袍子,拉住二人,“走,此非说话所在,我们别处再聊,勿给大王添乱!”
谢无忌不放心,亦跟随移剌瑞身后一道离去。
“大王,且先吃些东西暖暖身子!”武氏身后众婢女鱼贯而入,将早饭罗列在书桌之上。
“我不甚饿,忧之、君泽、将士们先吃!”雪将军只从托盘上取了一碟蜜枣,伸手喂给师哥,笑道,“张嘴!”
元曦哈哈一笑,一口吞下。
主上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跳脱如少年,众将士无不欣羡,一人捧着一碗热粥,欲走到门外就餐,却被雪将军拦住,“卯时早寒颇为难耐,众将士不必客气!孙伏威,你带个头!”
“是!”孙伏威心性质朴,不懂这些麻烦礼节,抱起大碗便吃,声音粗鲁却甚为爽利,不多时边吃了三大碗稀饭与叠的如同小山般的肉蛮头。萧琤神色鄙夷,谢无畏却惊的目瞪口呆,“你竟比我二弟还能吃,这一餐能顶我兄弟二人!”
雪将军掩口而笑,以膝头轻轻点夏王,笑道,“像不像汝少时?”
夏王微怒,雪将军作势欲打,夏王苦笑,众将士忍俊不禁,没藏劫火放下粥碗和蛮头,呵斥道,“吃饱了的到外面去!”
众将士连忙低头,大口饮食!
顿饭功夫过去,夏王长舒了一口气,缓缓扯掌,地辰策咳嗽一声,慢慢睁开双眼,惊喜道,“大王!”
“不必开口说话,调理元气要紧!”
萧琤神色激动,跪倒行礼,“老师!您终于醒了!”
“琤儿!为师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众位朋友!”正德深感欣慰,拉住萧琤手臂。孙伏威等众将士此时疲惫不堪,夏王看在眼中,笑道,“汝等劳苦功高,此番又侥幸保得性命,可说是福星高至,且下去好好歇息,来日本王论功行赏!”
“谢大王!”二十余龍禁卫无不大喜,躬身告退,孙伏威本想一道离去,却被夏王伸手拦下,“孙伏威,且留下!”
“是!”
“征东将军!”
“臣在。”
“不愧汝兄之名,真乃社稷之臣也!”夏王甚是感激,轻拍其肩,没藏劫火颜色羞愧,侧目轻撇杜若,叹道,“惭愧,臣是。。。。。。”
“大王知汝忠诚,快些回府歇息吧!”雪将军打断其话头,没藏劫火、杜若起身告退!武氏相送,在府门处握住杜若手掌,感激道,“还未谢过妹妹救命之恩!”
杜若苦涩摇头,上马飞驰而去。
书房之内,雪将军侍立。
萧琤、谢无畏亦不知何处去,只余夏王与正德二人对坐。
“元曦兄,诸葛鸿孽炎章天,为祸酷烈更远在元俌之上,必先除掉此人!”正德面显狠绝神色,夏王点头,“方才王先生已然传音给我,说他立时便去冀州白石山,将诸葛鸿所在世界入口封印,此事想来不难!若如此,诸葛鸿老匹夫无论是否身在华夏,都教他再难为恶!”
“弟还有一事不明,那老贼本尊又不在此,如何施展这阵法?”正德百思不得其解,夏王叹息,“正德兄可知此处所在之机要?”
地辰策闭目凝思,“这处房屋被移剌大王当做书房,院墙之后便是街衢,可说是四通八达,街角西北是家当铺,西南则是大片宅院,而东南处为赵侍郎家。”
“方才吾师妹在移剌大王府邸中巡视一番,将所有最外围之尸首所处方位一一画在图上,正德兄不妨一看!”
地辰策接过草图,惊讶道,“怎么竟成一圆弧形!听闻‘六阴诛天阵’亦是圆阵,世间绝无如此巧合!”
“若按照前朝《缀术》,我方才粗略算来,此圆弧之正中,便该当在这处!”夏王手指地图边缘处一点。
(注,《缀术》,南北朝数学家祖冲之、祖暅之父子所作数学著作。暅gèng。)
“赵侍郎家!”正德大惊。
“然也。”夏王神色冰冷,杀机隐隐,君臣二人低声交谈片刻,正德忽而咬牙起身,“元曦兄,事不宜迟,且去赵侍郎家一遭!”
“行么?”
“不妨事!”地辰策强笑,手拄长剑,缓缓而行。正在此时,移剌瑞换了衣衫走来,看到正德已然下地,激动相拥,哭道,“今番连累兄弟了!”
“身负重责,怎能退却!以后再说这般见外话我便不来了!”地辰策大笑。
“我却无你这般大公!”移剌瑞叹息,忽而转头对夏王行礼,“大王,这两个是我徒弟,傅患安和高赖冲。”
夏王笑道,“来时已然见过,今日方知姓名!果然都是少年英雄!”
“草民见过大王!”二人礼毕被夏王扶起,笑问,“左右无事,随我去一趟赵侍郎府。”
移剌瑞甚惊,“难道赵侍郎被人暗算了?”
“确是如此。”夏王元曦眼神莫测,移剌瑞心中嘀咕,却不敢说破,正德心底暗笑,“带着移剌瑞这活宝,那人多半便不会起疑,同去甚妙!”
移剌瑞、高赖冲一左一右欲搀扶正德,却被他轻轻推开,笑道,“无妨。”
过不多时,五人已然步入赵侍郎府中,其妻孙氏一夜未睡,此时换了一身罗裙,正懒洋洋的靠在院中一胡床上瞌睡。夏王入门后丫鬟急忙通报,惊的孙氏连忙起身迎接,“妾孙氏拜见陛下!望陛下恕妾未能远迎之罪!”
“快些起来!”
“谢陛下!”
孙氏身形婀娜丰腴,胸脯高隆,腰身确是极细!她与夏王等众叩首见礼之时,移剌瑞双眼瞪的滚圆,从头面、胸腹、至腿脚一处也未放过,全看了个仔细。孙氏感到移剌大王粗野目光,只讪讪一笑。
夏王轻问道,“赵侍郎可是睡下了?”
“然也,陛下亲来,他却这般失礼怎行!我去叫醒他。”
“不必,不必,本王看一眼便好。”
五人在赵侍郎妻与几名婢女随行下,行至正房卧榻处,夏王透过屏风远远一望,心底了然,转身出来叹息一声,“竟如此憔悴!”
赵妻亦垂泪,“此番中邪还是尚书令与仆射大人赶来相救,否则他昨夜已然陈尸于此了。”
夏王提笔开了一副药方,郑重交给赵侍郎妻,“按照此方抓来,煎药半个时辰,而后趁热服下,不过三五日便能下地。”
“谢大王!”
屏风之后,赵侍郎缓缓抬头额头,见到夏王走远,长舒了一口气,立时低声喝骂,“诸葛鸿!汝何时在我灵台处刻印了一魂阵?我这头风病原是汝这老匹夫所为!”
灵台处魔音立时响起,“郭衍。汝祖父性命在我手上,识相的便乖乖听话!”
“老贼!”赵侍郎愤怒已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本欲破口大骂时,忽而听到对方一阵惊呼。
且说夏王五人离开赵侍郎府邸,正德叹息传音,“未想到此子看似忠厚朴实,却是奸佞之辈!”
“前时我听长澄、张士柔兄弟说起赵侍郎每每头风病发作,且亲见过一遭,当时替他诊脉,脉象与病症全然对不上,据他言之,乃是其妻索求无度,夜间苦无睡眠所致。”夏王传音一半,便即面色大红,地辰策亦苦笑摇头,却听移剌瑞嘿嘿一笑,“正!正的很!”
“什么正?”地辰策奇道,移剌瑞忙即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傅患安、高赖冲相视一眼心底暗笑,“咱师傅多半又老病发作了!”
夏王一笑了之,又传音续道,“正德兄,方才兄弟运聚瞳力仔细看去,赵侍郎头中似有一残破魂阵刻印,然前时激战已然破之,想来再难为害,可兄弟总觉此中还有隐情!”
“夏兄勿扰,我即刻便去细查赵侍郎底细。”
“此事也不甚急,正德兄一面养伤,一面缓图之,万勿打草惊蛇。”
正德点头,移剌瑞嘻嘻一笑轻声问道,“大王,辰策兄,您二人传音谈些啥子事?”
“谈某位夫人,妙,妙的很!”正德嘿嘿一笑,移剌瑞面色大窘,正在此时,夏王怀中魂玉闪烁!他登时大喜,传音给正德,“王先生事成矣!”
白石山中,诸葛鸿与道童二人信步山峦野径,不过行了数十里,便听而西南处震天动地一阵巨响,立时大怒,“王仲明!”
尚书令王仲明立在飞剑之上,无数光芒自食指处飞洒而出,转瞬便勾勒出万千星轨,而后化作一方大印朝山中砸去!轰的一声巨响后,山峦无恙,而时空仿佛涟漪般荡开,继而如镜碎裂化作虚无!十二息后,虚无渐渐再度凝聚,又化出莽莽山峦、峥嵘巨峰!
诸葛鸿大怒,传音道,“王仲明,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何故坏我门庭?害的老夫来日无处栖身!是何道理!”
王仲明嘿嘿一笑,“汝昨夜借体还魂,戕害无辜,被汝所害之将士、仆役无不家破人亡,便做孤魂野鬼,又何处容身!若当真按照山海界古律,汝以法力屠戮凡人,合当斩首,拘禁元神一千年,再贬去凡尘投胎!汝竟还敢在此狂言吠天!”
“王仲明,今日之事便算揭过,再有相见之时定教汝追悔莫及!徒儿,我们走!”
诸葛鸿急匆匆施展神通与道童离去,十方先生皱眉道,“杀之?”
“汝为天律之尊者,不可干扰凡尘之事。且诸葛鸿身怀古仙器‘叨澜界’,法力可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要在此处强杀此人,恐不可得!必欲寻得克制之法。”
(注,叨tāo,打扰,贪婪,《说文》,貪也。念作dāo时,意为话多,所以此处念tāo。澜,大波浪。叨澜界,意为穷极水力、遍起波澜之世界!)
“便是古仙丹壶子那‘叨凌滭衍,广如一界’之宝?!”十方先生神色郑重,言语不由得多了起来,王仲明不置可否,忽然间面色大变,远远眺望汝南方向,但见猩红光芒隐隐而现。十方先生亦见端倪,叹息摇头,“可来得及?”
王仲明游目四顾,“送我过去!”
“不可,大战将发,还要你主持大局!”
王仲明叹了口气,忽而看到远处一体长六尺有余巨大妖修蝙蝠以障眼法倒挂林间,不由得喜悦,“小子,汝为何在此?”
蝙蝠白日休眠夜晚出来,当下听闻有人唤他,迷迷糊糊醒来,大惊道,“神子殿下!”
“汝可知酋厉何在?”
“他去青州与苏掌门相聚了!”
“太好了!”王仲明甚喜,当下从怀中取出一纸,草草写下几字,递给蝙蝠,“速速持此物前去青州鹰爪门,交给酋厉。”
蝙蝠苦笑道,“殿下,小的修为太低,一日不过飞行数百里,就怕耽误行程。”
“无妨!”王仲明取出羽扇,拔下一根羽毛,那物竟幻化做万千铁翎覆盖蝙蝠全身上下!蝙蝠轻挥双翼便觉力道大过前时十倍之多,不由得大喜过望,“如此最妙!小妖定不负殿下重托!”
王仲明长舒了一口,眼看着蝙蝠化作一道旋风疾速离去。
百里之外,诸葛鸿见十方先生并未御剑追来,慢慢放缓脚步,立时感到天地规则压制,又吐出一口黑血,咒骂道,“王仲明这匹夫,吾与汝势不两立!”
“老师,那剑修功力高深,为何却不出手?”
“十方小子虽是我后辈,修为也算得上高深,然却不能干预凡尘事!”
道童疑惑,“徒儿不明,这又是何故?”
诸葛鸿哈哈一笑,拉住道童手臂抽出自己腰间宝剑便往颈项上抹去!道童大惊,“老师,万勿惊吓徒儿!”
“指随臂走,臂随身活。身主既死,臂膀何存?”
道童了然,诸葛鸿又道,“十方小子是天律尊者,其所得出于天,其所尊亦为天!我不惹他,他便不能出手,否则便是干扰天律!而王仲明实乃心腹大患,此时我伤势未愈,尚不能与此贼开战,且忍耐一段时日!”
“是!可现在。。。。。。”
“你我既已无处容身,便到神主那里潘恒几日吧。”
道童侧目一撇师尊,吓得心惊胆战,诸葛鸿抬首眺望青州岱岳,神色冰冷,难测其谋。却不知元俌亦在玉皇顶上九锡门世界中俯视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