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论王相一脉的打算,今夜对于有些人来说更是个无眠之夜。
姬焱从长公主府出来的时候已近三更,他一现身,姬单立马捧着披风迎了上去。
“公子,长公主如何说的?可有方法救江小姐?”
姬焱眼下有着厚厚的一层乌青,显然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好,听到这话时他正闭着眼按压眉骨。
他扫了姬单一眼,并未答话。
这反应,姬单自然想当然地以为是江荣没救了。
“公子,你向来鬼点子不是最多的吗?平日里倒是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候……”
对面那人的眼神太过凶狠,姬单非常明智地没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姬焱简直要被他这手下气笑了。
“你以前不是处处看她不来吗?怎么,现在她在你心中的地位都超过你公子我呢?”
“那必……然不可能的啊!我这不是看公子您天天为这事奔波,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吗!”姬单将口中的话生生打了个转,虽然事实上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偷偷往那个小院子跑,打着向江荣偷学下武艺的主意。
手下是如何想的姬焱又何尝不知,尤其是姬单这个向来将心思表露在脸上的人,但他也没准备拆穿。
“有点棘手,变数太多!”姬焱也没再绕弯子,直接将目前的形势告知,但显然这话姬单还是听不懂。
“啥意思?”
“就是……”姬焱停顿了下,突然意识到就算他解释了以姬单的智商可能也听不明白。
“我解释了,你听得懂吗?”
“您不说,又怎么能确保我听不明白呢?”
“……”
好吧,也是。
姬焱抿了抿唇,决定长话短说。
“江荣入狱,仅是一条导火线,那些人也根本不在意她的死活。上位者只会留有用之人,所以要想救她,必须让她成为那个不可或缺之人。”
姬单:“……”
姬焱:“……”
大街上一股冷风飘过,独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所以我说了,你听不懂!!”
姬焱拂了拂衣袖,只留下一个翩然进马车的背影,看得人一阵脑热。
姬单眨了眨眼,倒是非常利索地驾车离开。
临近姬府,他突然将马车的门帘掀开,吓得正在假寐的姬焱直接惊醒。
“公子,你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公然造反吧?”
“造……反?”这人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姬焱被这话吓得直打了一个哆嗦。
“对啊!之前在月老庙说要造反不是您亲口说的吗?”姬单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反正现在皇城乱做一团,武你有江小姐给你的令牌、文你有白云书院作为后盾,弄个皇帝当当也不是不可能的吗!”
“我疯了才当……”后面那两个字姬焱终究没说出口,“先别说坐上那个位置有多艰难,就说你知道坐上那个位置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坐上去了,你这一生可就被绑架住了!”
“可那些人穷尽一切手段不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吗?”姬单说的自然是太子王相一脉。
这话让姬焱一怔,在马蹄声中,在车轱辘声里,他的声音缓缓响起。
“权利,谁不向往?可是你知道吗?那把椅子会让人成怪物的!
我记得小时候兴帝与父亲的关系可好了,那时谁不赞一句君相之交。父亲为兴帝稳固朝纲,兴帝替父亲排除质疑。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不知从何时起两人起了嫌隙……”
说到这姬焱停顿了下,“或许是从长公主和亲白单开始的吧!因为这事,父亲向朝廷告了十天的假已示抗议。也就是这十天,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这件事,让兴帝知道了父亲的心一直是念着昭王的,更甚至于地位在兴帝之上。
或许在平常百姓家,他们只会感恩其爱屋及乌,感念其朋友的肝胆相照;但是在帝王之家却全然不同,他们会猜忌,会忌惮,会将一切有异心的人铲除殆尽。”
“你想你家公子也变成这样的人吗?”姬焱突然发问。
“不会的,公子即使坐上那个位置,也不会的!!”姬单回答得颇为笃定。
“我自己都回答不了的问题,你倒是笃定!”姬焱无奈一笑。
“不会的,我确认公子不会的!”
姬单说到这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公子,那曾老爷之前不是还暗戳着你造反吗?后来你将他身份戳穿,他怎么也没个其他的动作?”
“黑云寨的事不就是他暗中撺掇的吗?”
“可他并没出面啊!”说到这姬单抓了抓脑袋,果然这一动脑头就疼,“对了公子,之前你让我去查这曾老爷和武隆的关系,前几日终于有了些眉目……”
“曾有钱并不是蛮族安插在黎城的细作!”姬焱抢先回答。
“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此时他们已到姬府的门口,姬单将马蹬随手搬了下去。
姬焱拾级而下,转头回了个似有似无的笑容,“能将你公子玩弄于手掌中的人,若仅仅只是个蛮族细作,你觉得可能吗?”
啥意思?
姬单只觉得头更疼了!真听不懂啊!
*
那支箭就是在这个时候朝着马车的门板上射去的,仅差半个拇指头长度,那支箭就直直射在了姬焱的脑袋上。
“公子!!”姬单吓出了冷汗,立马拔剑护在了姬焱的身边,眼神颇为警惕地朝四周逡巡。
姬焱朝夜空望了一眼,转而将箭矢拔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箭矢的主人竟是个熟人。
“去临江小院。”姬焱沉思片刻,继而将纸条顺手塞入了怀中。
姬单虽不解,但还是听吩咐掉头。
*
有人跟在他们马车后面渐渐逼近,姬焱心知肚明,只让姬单当作不知,继续驾车往临江小院赶。
“姬焱你什么意思,没看到我纸条上说的吗?”马车一停,来人开口就是质问。
“姬府不适合谈事,这里鲜有人知道,你可以住在这里。”姬焱瞥了对方一眼,继而推门进入。
封青有些被看透处境的窘迫,近期他确实没有可落脚的地方。
姬单准备好茶水就直接关门退出了,显然是到门外为他们把风。
“江姑娘入狱后雄哥也死了,钱姨亦被宫里的人带走了。”封青将近日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概括。
“……我知道。”姬焱回答得太过平静。
“你知道?你知道不去救她们?”封青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
姬焱沉默了,他也想救啊!可……
“钱姨在皇宫治病,江荣于他们还有用,她们暂时还不会有事!”
“暂时?”封青被气笑了,“都是明白人,你别给我绕弯子。有事说事,这个节骨眼上你既然愿意见我,那我自然对你还是有用的。”
“你真的很聪明!!”姬焱由衷感叹,可显然此时的封青根本不吃这套,他翻了个白眼,耐心逐渐告罄。
而显然姬焱也没和他闲聊的想法,直接道明来意。
“听说你将炼铁秘方给武隆了?”
封青:“……消息倒是灵通。吕嫣然告诉你的?”
姬焱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怎么?要问我的罪?”封青冷笑出声。
“不会!”姬焱粲然一笑,笑得人毛骨悚然,“我还要谢谢你了!”
封青先是一怔,继而大笑起来,两个狐狸般的人物此时的想法竟是莫名地达成了一致。
“当时武隆这个当事人都没发现我的意图,只以为我是被迫献方。没想到啊!竟是被你一眼就看穿了?”
“说明我俩都不是啥好人呗!!”姬焱发声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