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几日殷若堂一直借酒消愁,可那酒根本消不了愁,反而使人愁上加愁。即便是喝得烂醉如泥,梦里依然会出现元熙。
殷若堂以为自己会将元熙放下,会将元熙忘记,但这几日尝试下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殷若堂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又能做什么?两家皆朝廷为官,为了家人,殷若堂更不可能做出带着元熙远走高飞的事。即便他愿意,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元熙会愿意。
他也不知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只是想见她。也许他想借着酒劲,说出那没说出来的遗憾,或许是想在元熙进宫之前,还能看她一眼。
“小姐!”映芸、映荷低唤,显然也是看见了殷公子不适时的出现在了这里。
“这边走!我不想见他!”元熙说着便转了弯。
殷若堂手拿酒壶,一路踉踉跄跄,并未抬眼,在他没看见她前,她和两个婢女,已经一闪身拐到了一旁。
整个容华寺坐北朝南,一入寺院便是三门殿,三门并立,一大两小,分别象征空门、无相门、无作门。三门殿后是长廊,长廊后面有个莲花池。莲花池之后是天王殿,从三门透过长廊和莲花池就能直望到天王殿的巨型弥勒菩萨。
天王殿西侧是鼓楼、东侧是钟楼。天王殿后面是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也是众尼朝暮集中修持的地方。
大雄宝殿后面是念佛堂,也就是之前庙里做早晚课和讲经的地方。而元熙所住的寮房在整个寺庙的东侧,为了躲避殷若堂,她们不得不向西走去。
和西寮房对应的东寮房是比丘尼和香客居住的地方,元熙几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寮房这边,西寮房的末端靠北的地方有一殿宇颇为不同,这是一座颇为华丽的建筑,不似普通比丘尼居住的地方。
元熙见门没锁,以为这是姑母居住的地方,便携着映芸和映荷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景致颇好,几株梅花开得正盛,覆着皑皑白雪,更添几分意境。梅树下有几把竹椅,和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个陶制花瓶,瓶里也插了一枝梅花,此情此景好不惬意,全然不似比丘尼居住之地。
元熙正想再看仔细些,一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探寻的目光。
“来者何人?”一清丽之音自院中中而出。
元熙循声望去,见一女子携着两丫鬟正从殿内走出。这女子穿着暗紫华服,通身绣有牡丹缱绻金丝团纹,头戴赤金镶翡翠紫晶琉璃冠,左右各插了一对掐丝鸾凤金步摇,穿着打扮富贵非常,刚才这话便是从这女子口中而出。
元熙心里一惊,心想这里难道就是姑母所说的禁地?但既已到来,自是不能转身就走,于是元熙回答道:“我是这寺里主持的侄女,无意闯到此地。”
“哦!难怪你不是尼姑打扮!”华服女子温和一笑。
元熙见她如此盛装,此处又殿门大开,不似姑母口中所说的禁地,便也大胆地问道:“敢问姐姐是何人?”
“大胆!我们主子的身份也是你能知晓的!”那盛装女子旁边的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忽地训斥道。
元熙被训得有点下不来台面,一个身份而已,有什么稀奇,但别人既不想说,也不必强问,更何况她也就是礼貌一问,对这女子的身份诚然没什么兴趣。
元熙还未张口,那女子便温和一笑,便说道:“无妨!”又继续对元熙讲:“你来这里是为了探望姑母?”
元熙答道:“我住在寺里不全是为了探望姑母,主要还是为了参加今年的采选。”
“采选?”华服女子低声嘀咕了一声,然后好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突然尖声问道:“你是说陛下今年要采选秀女?”
这普天皆知的事这女子竟不知,她的表情着实有些怪异。元熙见她那失态的表情,只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华服女子突然疯癫起来,又喊又叫。
见华服女子如此,随侍的丫头便说道:“我们主子旧疾犯了,姑娘请回吧!”然后扶着华服女子匆匆向屋内走去。
“一个个惑主的妖精,我岂能让你说走就走!”华服女子说着折返回来,拿起石桌上的瓷瓶向元熙的额上砸去。
直到额头上的血渗出,元熙才反应出这惊天的变故。
“啊!小姐!你流血了!”映荷惊恐地说道。
“这可怎么好!”映芸也顿时没了主意。
“快扶你们小姐回去吧!我们主子旧疾犯了,在这里再待下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映芸映荷明白了那婢女话中的含义,她的主子应该是病得极其厉害,便也立马扶着元熙出来。临到门口,屋里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及那女子的尖叫之音。
邺京地处北部,气候较为寒冷。但额上渗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还没走回寮房便已微微凝固。
“小姐,这回务必得找个郎中瞧瞧了,这么大个口子留了疤可怎么好?”映芸心疼地说道。
“那女子可真怪,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呢?自己疯不说,还胡乱砸人,这要是因受伤不能参加选秀,可如何是好?”映荷一旁说道。
元熙没有说话,只任凭映芸映荷二人扶着自己快步向寮房走去。元熙隐约猜出那就是姑母口中的禁地,但这禁地之中住的竟是这么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却是她着实没想到的。
实际上并非禁地的门没有封锁,而是今日恰是女子服药的日子,以往这个时刻都会有人前往送药,是以打开大门是等待汤剂,谁知却等来了元熙。
元熙回到寮房时,殷若堂寻人无果,早已回去,映芸让映荷去请了郎中。伤是小伤,涂些玉容膏便不会留疤,只是过了上元节便会采选秀女,元熙的伤这几日万万不会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