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离开了荷风斋便去了澜月阁,胡公到达澜月阁的时候,林暖早已换上一身月白常服,鬓间插得那朵白梅,正如她的人一般处乱不惊。
林暖极其规矩地给胡公行了一礼,然后安然站于一侧,胡公见女儿如此冷静,早先准备好的训斥之话反倒不知如何该讲,取得代之的是和声问道:“为父自幼便对你教导有加,自知你不是无礼之人,你今日如此待你庶母,可是在怪为父?”
林暖倒也坦然,看着胡公那双不知饱受丧妻之痛还是丧子之痛而微微泛红的双眼,只答了一个“是”字。
胡公叹了口气,胡公一个堂堂八尺男儿,面对这府中妻妾因争宠而发生的丧命之事,仿若只有叹气一个对策。
看着胡公那微微泛白的脸以及泛红的眼,及如此窝囊的举动,林暖有些想笑,但显然如此做,更不合时宜,如此林暖便收敛了笑意,直直地看着胡公。
胡公说道:“为父这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真查出这背后做手脚之人,于胡府而言,面上难堪。”
林暖微微扯了扯嘴角,冷言道:“没想到在爹爹心中,颜面竟比娘亲的性命重要!”
“人死毕竟不能复生,何必呢?”
面对如此胆小怕事、不惜人命只顾颜面的胡公,林暖失望至极,竟不想多发一言,她现在等待的唯有胡公对她动手殴打庶母的处置。
胡公见林暖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那目光异常冰冷毫无温度可言。胡公轻咳了两声,以释尴尬,仿若在对林暖说,又仿若在自言自语,胡公说道:“我知你不知瑾儿有孕,连我都不知晓得事你怎么知晓,我教导出来的女儿自是不会有这副冷心肠!”
林暖不语,根本懒得辩解。
胡公又说:“但不管怎样,你伤了她腹中胎儿,又下了她颜面,她虽是妾室,但到底是你庶母,你如此做是有些过分了。”
林暖等的话,终于等来了,便也毫无惧意地说道:“既如此,任凭爹爹处置!”
“处置?”胡公讪笑一声,说道:“你是我的长女又是嫡女,是我胡家的希望,是为父的掌上明珠,为父怎么舍得处置了你?”
既不能为妻平冤昭雪,也不能保护妾室,果然是窝囊,林暖心中嘀咕一句。
胡公又说道:“为父虽不忍心苛责于你,但为了府中的和谐,为父是万万留不得你了,恰巧选秀日子临近,你便早些上京吧!先去容华寺住些时日,你姑母自会照看好你。”
“好!何时启程?”林暖回得倒也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倒与平日里优柔寡断的性子有所偏差。
“明日便走吧!”胡公颓然地说道,似乎他心中也有对元熙的万分不舍。
“老爷,还有十几日便是除夕了!不如过了除夕再走吧?不管怎样这都将是小姐在胡府过的最后一个除夕!”映芸哀求。
“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真是愈发没了规矩。”胡公斥责。
映芸自知是不该说的,可若不说便辜负了小姐的一番情义,小姐刚刚丧母便被撵出家门,即便除夕前能到达容华寺与姑母团聚,但那毕竟是佛门之地,姑母又早已出家十几载,自是比不了在家父身边待的自在。
但胡公的一声训斥,还是断了映芸的任何幻想,看来小姐必将在外面过这个除夕。
胡公临出澜月阁时,又微微转身言道:“映芸自小跟着你,映荷我看着也很得力,便让她二人陪你一同上京吧!路途遥远,为父也是不安,你殷哥哥若尚未回到邺京,为父会让他护送你至容华寺你姑母那里。”
“好!”林暖又以一字作答。
胡公想再回头嘱咐元熙两句,但想来她如今对自己的态度,说什么也是枉然,便叹道:“你此次候选,若真能入得了圣上的眼,是你的福气,也是胡府的福气!”说罢,便扬长而去。
胡公走后,林暖木然地坐在那里,毫无生气,映荷在一旁收拾包裹,映芸则陪在身侧,见林暖如此神情,映芸又是心疼又是担心。
“小姐,奴婢知您心里苦,您若难受,便哭出来了吧!别憋坏了自己!”
世态炎凉是最见惯了的事,林暖又怎会为其难受。之前能让林暖难受的只有季衍一人,到了这里再不会有任何人让她难受了,她对胡夫人之死及胡公的态度,只有不平和失望,仅此而已。
林暖见映芸那表情,知她是真心担心自己,便抚了抚她的手说道:“无事!早些安置吧,明日还要赶路。”
“小姐,临走前,您还看不看一眼小少爷?”
林暖思忖片刻言道:“不去了,既保护不了,便不必平添烦恼。”
澜月阁的门刚要下闸,明曦就带着映烟等几个婢女闯了进去。
林暖头都未抬地训道:“真是愈发没了规矩!”
明曦哪会理会林暖的话,见林暖悠然地坐在塌上,伸手就要来打。可她尚未成人,个子尚矮,力气又不足。林暖见她抬手,便知她是何意,一把将其推到边上。
明曦一个趔趄倒地不起,见屋内除了自己带来的婢女便是澜月阁的婢女,自己没未娘亲讨回尊严不说,自己也丢了颜面,不禁恼羞成怒地言道:“规矩?你若懂得规矩,怎会动手殴打了庶母?爹爹自小便说长姐是我的榜样,我自然要有样学样。”此时明曦尚未知陆瑾腹中胎儿早已不保,否则会更加怨恨交加。
林暖也不理会,抿了口茶,悠然说道:“你所言到也不差。只是你娘亲害死了我娘,我打她几下已是最轻的惩罚,只可怜了那腹中孩子,还没见到天日便撒手人寰?”
“你说什么?我娘腹中的孩子死了?”明曦惊诧不已。
林暖吹了吹热茶,并不理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打了我娘不说,还害死娘亲肚子里的孩子!”明曦仿若从痛苦中突然醒来,从地上挣扎爬起,再次伸出巴掌欲打元熙的脸。
林暖抓住明曦的手腕,直视明曦的说眼言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恶毒的人是你娘,不是我。你若不想和你娘一样,赶紧滚!”
说完一推搡,明曦又差点倒地,明曦知晓元熙自幼不但诗词歌舞样样精通,还懂得骑马射箭,即便她现在身子虚弱,自己也无法与之相比,在待下去也讨不到任何便宜,只好讪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