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府办完丧礼,陈郎中便主动找了上来。他行医数十载从未有此类事情发生,而此事若不查出个所以,必定辱了他名医之名。
陈郎中找来时,胡公虽也有悲戚之色,但对于丧妻之事却不想再提。
不但胡夫人丧了命,胡元熙之病也时好时坏。若药方没错,那定是药本身出现了问题,陈郎中以林暖之病时好时坏为由,要查看下药渣,胡公不好拒绝,便只好派映芸映荷二人去拿。
陆瑾得知此消息时,在荷风斋坐立难安,想派秋兰焚毁药渣,但显然为时已晚。
映荷映芸没一会便把药渣取回,陈郎中经过仔细辨认,才发觉药材未变,但药量都起了微妙的变化,真是好恶毒好缜密的手段,陈郎中暗叹。
陈郎中找到问题所在,自是想报官,以洗自身清白还自身荣誉,但胡公却横加阻拦。
胡公原本以为皇甫馨是因难产导致血崩而亡,但见陈郎中已发现了药中猫腻,自是了解皇甫馨之死不是天意而是人为,而皇甫馨一死,受益者是谁显而易见。
陈郎中发现药渣出现问题的时候,纵是一向泰然自若的陆瑾也惊得变了脸。
这抓药之事,向来都是药房伙计所为,送到衙门一问便知。她很清楚,药渣出现问题,一定会追踪到小二,小二虽不知是收了何人的钱,但出面办此事的便是秋兰,若小二指认了秋兰,则自己就再难逃关系。
陈郎中建议直接报官彻查此事,而胡公却言:“人既已去,就别再枉添杀孽了。”
其实不是胡公不予追究,只是胡公早就猜到是陆瑾所为,府宅争斗势必有所牺牲,既已死了一个,何故还要断送另一个性命。
何况此事若调查的一清二楚,传出去也是笑柄,更何况陆瑾兄长已是朝中
五品,虽品阶不如自己,但手中有实权,勿再得罪了人。至于皇甫馨之死,也好向皇甫家解释,生孩子之时,本就九死一生,为此丧命也不足为奇。
胡公不想追究,陈郎中却想追究到底,因为此事毕竟有关自身清誉,胡公为了陈郎中心里平衡,堵住其嘴,又派老徐偷偷送往了陈郎中家里三百两银钱。
郎中治死了人,死者家属给郎中送钱,这可真真是一个笑谈!
皇甫馨死后,林暖足足在灵前跪了三日,作为胡府嫡女,死的又是她的亲娘,她自当守灵。
让她守灵那是应当,但林暖却没来由的悲伤,望着棺冢中皇甫馨冰冷的尸身,昔日的记忆一片片袭来,随着一段段记忆的闪现,林暖开始泪流满面。自皇甫馨去世,林暖的眼泪就没停过,她知道这些不是自己的情感,而属于这个身体主人的悲伤。
林暖是因为自杀才来到这个世界,她在那里她遭遇了背叛,没有勇气活下去,到这里却又看到胡公为了保护小妾姑息养奸的事。
说到底,不论在哪里男人都是负心汉的本质不会变。
陈郎中一走,林暖顾便穿着白色麻料丧服便直奔荷风斋,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激动,但她就是想给皇甫馨要个说法。胡公不去做,但她必须做,或许是受这个身体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被伤得如此深的林暖再也看不了如此绝情的事情。
映芸、映荷是林暖的贴身侍女,又是由此二人取回的药渣,虽胡公和陈郎中说此事时,是背着众人,但从林暖见陈郎中走后等不得一刻的状态,也猜出皇甫馨之死八成与二夫人有关。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只直直跟在林暖身后快步向荷风斋走去。
两人跟在林暖身后,直把那雪地之雪踩得吱吱作响。雪停阳出,那冬日暖和又不炽烈得阳光,仿佛皇甫馨昔日仁慈的笑脸。
刚刚举办完丧仪之事,陆瑾也是累的很,这才回荷风斋半刻,才有点睡意,主屋的门便直接被推开。
“大小姐来了!”秋兰见大小姐不太和善的面色,便迎了上去。
林暖看也不看秋兰一眼,沉声问道:“陆瑾呢?”
秋兰俯了俯身,言道:“回大小姐,二夫人刚刚睡下!”
“睡?”林暖冷笑一声,绕过屏风,直奔卧床,言道:“她还真是没心,居然还能睡着觉!”
陆瑾听闻有人说话,微微张开了眼,但见此时胡元熙一一脸凶相地来到了她的面前。
“熙儿!你虽才痛失生母,但也不能这般无礼。怎不......”陆瑾教训的话还未说完,林暖便拽着头发给她扯到了床下。
“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啊?”秋兰忙护着陆瑾言道。
林暖哪有空跟秋兰过话,上来就甩了陆瑾两个耳刮子。
陆瑾被打的有些懵,一时有些荒神,自出生到现在,她即便为庶女,亦没遭过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并且此时打自己的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一时羞愧难当,忽地明白过来。
陆瑾欲起身与林暖厮打,但毕竟林暖居高临下,还未等她站起身,一脚便向她的腹部踹去。
这一脚郑重腹部中央,陆瑾疼的哼了一声。荷风斋屋里的丫头一时也看呆了眼,她们亦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即便嫡女打庶母的传闻亦没听过,遇到此事指傻愣愣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秋兰见林暖下手极重,自己若不护着,夫人定会伤重,便不顾自身安慰地护在了陆瑾的身前,即便如此,陆瑾也被林暖连打再踹踢了十几脚。
秋兰用身护在陆瑾身前,用手臂支地,渐渐手下一片滑腻,定睛一看,原来陆瑾身下一片血迹,别人不知陆瑾有孕在身,她却心知肚明,忙喊那几个呆在一旁的侍女,“还傻站着干嘛?一个去请老爷!一个去请郎中!夫人怕是滑胎了!”
“滑胎?”林暖亦是一惊,她只知道这陆瑾害死了胡元熙的娘,何曾知道这陆瑾有了身孕,若真是害得她也掉了孩子,自己又与陆瑾何异?
于是便停下手来,见陆瑾身下果真一片血水,面色又极其苍白,便问道:“你果真有了身孕?”
陆瑾死命拽着墙角,已痛得无说话之力。秋兰替答道:“自是真的,夫人已有孕将近三月,只因月事一向不准,这也是才知的。”
林暖微微扯了扯嘴角言道:“你用卑鄙手段害死我母亲,原本就该下地狱。今日你若失了这腹中孩儿,这也就是一命偿一命!一报还一报!”
言罢,转身而去,恰巧碰见听见动静前来观望的明曦。
林暖也不说话,只瞟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