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陈郎中已着人将药送至了澜月阁,瑛梅手脚麻利,不一会就将药熬好,皇甫馨将药服下,果然身子舒爽了许多。
荷风斋里,明曦正斜靠在荷风斋的主屋里,伴着陆瑾描着花样。
秋兰见天已擦黑,明曦还赖在这里不走,不免有些焦躁,瞧了陆瑾一眼,等着陆瑾差遣。
可陆瑾只是朝她笑笑,不急不躁。明曦一向粗心,若不是光线不足,偶然抬眼,定捕捉不到她们眼神的微妙。
明曦见娘亲在对秋兰笑,以为是嘲笑自己如此年纪还依偎在娘亲身边,不免多心地问道:“娘亲在笑什么?”
陆瑾也爱逗趣,明知明曦急了,偏说没笑什么,但明曦岂能相信,撅起小嘴假装嗔怒。
秋兰忙打圆场道:“夫人是觉得小姐花样描得好!”
明曦抬起那明亮的脸,言道:“真的?”
秋兰忙上前一步,十指轻点那画指上的荷苞和蜻蜓,言道:“你瞧这荷花和蜻蜓描得栩栩如生,可不是真的嘛!”
“这叫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明曦骄傲言道。
“奴婢哪知这些,奴婢只知这花样虽描得好,灯下描画却伤眼,小姐还是仔细您那双明亮的眼睛吧!”
明曦一起身,嗔怪道:“敢情是怕我耽误娘休息,给我下逐客令呢!既如此,我也不留了。”
说着起身着履下地,映烟便伴着明曦走了。
若说这明曦的长相,较元熙相比并不逊色,只是年纪尚小,尚未显露颜色;论及才华,明曦是不及,但这也怪不得明曦,原是在培养上元熙的培养上耗费的功夫更多。
秋兰喘了口粗气,说道:“小姑奶奶可算是走了,再晚些,奴婢怎能看得清呢?”
陆瑾笑笑没说什么,摇着摇扇往里屋去了。
秋兰为了不被人瞧见,灯笼都没敢提,黑灯瞎火全靠这两眼,摸着黑装回了两布袋药渣。
陆瑾见秋兰那两眼一抹黑的样子,不禁笑问:“没打灯笼?”
“哪敢打灯笼呀!怕被人瞧见!”
陆瑾哂笑:“这大黑的天,不打灯笼,又被瞧见,才说不清呢!”
秋兰有些后怕,但好在并没被瞧见。
陆瑾又问:“那后院树下诸多药渣,你怎知这便是那保胎药?”
“奴才正是不知,才带回了两副!”
“此话怎讲?”陆瑾问道。
秋兰颇具自信地说道:“奴才虽看不真切,但奴才会摸,这才入夜,想来大夫人也刚服过晚间的药,这药渣必定是温的,奴才就用手摸,哪堆热乎定是哪堆无疑。可惜这两堆都热,想来有一堆是大小姐的。”
“这事办得不错,明日包上送与你堂弟瞧瞧!还有,元熙那副也给他看看!”
“是!”秋兰应下。
净了手,便伺候陆瑾睡下。
第二日凌晨,天刚亮,秋兰就出府了,待到傍晚十分才归来,又在陆瑾耳旁耳语一番,陆瑾低头浅笑。
由于这药是由老徐亲自领取,又由皇甫馨和元熙的侍女亲手熬制,因为此中关节陆瑾插不得手,若想药物出错,唯有买通陈郎中药房里伙计,每次待抓药的时候偷偷改变药的计量。
服了约摸一月,药力终于产生了药效,元熙的身子时好时坏,而皇甫馨直接血崩而亡。
这一夜漆黑无星,林暖早早睡去,睡到半夜却仿佛有针扎心般惊醒,恰巧此时东厢里传来了皇甫馨的叫声。
林暖连忙披衣下地,虽不到日子,但已临近。林暖唤映芸请胡公过来,并让映荷找老徐让其出府请陈郎中过来。
屋里的血气不断向外蔓延,每一秒都让人过的都十分揪心,瑛梅亦是屋里屋外忙的满头大汗。
屋里不时传外皇甫馨疼痛难忍的叫声,林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起起落落。
终于胡公来了,陈郎中来了,稳婆也来了,可是屋里渗出的血气却越来越浓。
稳婆慌慌忙地进去了,又神色惊恐的出来,言道:“夫人流血过多,使不上力。”
胡公一惊,陈郎中亦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怎会好端端的流血过多?”陈郎中自言自语地快速打开随行的药箱,配好了一副药,交给瑛梅去熬,言道:“这是副止血提气的好药,快去熬给夫人喝。”
“陈郎中,不是老夫不信你,为今的情况,多请几个稳婆和郎中过来稳妥。”胡公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陈郎中抹抹额上的汗应道。
遂胡公请来了城里其余几个有名的稳婆和郎中。
屋内叫喊之声渐渐小了下去,稳婆又出来,言道:“夫人没力气了,怕是不成了。”
众人又是一惊,恰好汤药熬好,瑛梅忙给皇甫馨灌了下去。片刻后,屋内终于又有了喘息。
皇甫馨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可那腹中孩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稳婆又出来,言道:“老爷,血倒是稍稍止住了些,可夫人还是使不上力。”
胡公急得直跺脚,言道:“使不上力怎么行,使不上力怎么生孩子!瑛梅,快去再给夫人熬参汤!”
这时,众稳婆郎中也到,即便如此也于是无补,无非也是下些止血提气的药。
若不用力生,将子母俱损;若生皇甫馨则有血崩之险。皇甫馨灌了几碗汤药后,终于竭尽全力生下一个男婴。
随着男婴哭声传进屋外,皇甫馨身下一片血水,最终血崩。
大喜之事与大悲之事同日发生,胡公终于有了嫡子,有了爵位的继承人,但却也失去了相伴数十年的枕边人。
胡夫人之死陈郎中虽隐隐觉得不对,但胡府既出来这样的事,自是先张罗下葬之事,其他之事自是要放于日后再提。
皇甫馨去世之日便下起了皑皑大雪,胡府大办丧仪,整个胡府均用白绸装点,一片肃穆,皇甫馨也被装在桐木棺冢之中,停与清风阁正堂,定于三日后下葬。
这雪一下便是三日,三日后,葬礼办得甚是隆重,直到皇甫馨的棺冢埋入土中,那雪方才停止。那雪仿佛昭示着皇甫馨的冤屈,葬礼虽隆重,但那又有何用?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只不过是活着的人的缅怀之情或是脸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