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恩寺本就灵验,是以香客很多,今日又是十五这样的大日子,是以香客多的更是数不胜数。府中马车把二夫人拉到寺院门外后,府中小厮兼车夫本想随二夫人进去,但被秋兰拦在了外面。
秋兰是陆瑾的陪嫁侍女,自小跟在陆瑾身边,自是知道陆瑾的脾气秉性,虽临行前二夫人并未对秋兰说什么,但秋兰怎么也不信陆瑾此来是为元熙求平安,是以还是不让人跟着为妙。
事实上,陆瑾今日此来,原本只是为自己腹中之子求个平安,但当见到寺门外的石阶上一个卖荷包和符咒的人的时候不免计上心来。
陆瑾在石阶上驻足,停了下来,秋兰不解,不禁问道:“二夫人,怎不进去上香,求个平安?”
“心诚则灵,只要心诚,哪里求都是一样的。”陆瑾说着,便向一个穿着海清长衫一副俗家弟子装扮的人走去。
那人见有一贵妇走来,自是欢喜,便说道:“这些符咒和荷包都是开了光的,夫人喜欢哪种花式,挑便是,十五文钱一个。”
陆瑾的目光穿梭于各色荷包之间,浅笑问道:“果真是开了光的?”
“弟子是这瑶恩寺的俗家弟子,却是请师傅开了光的无疑,只因家母病重,不得不趁初一十五出来赚钱银钱为母治病。”
“真是个孝子!这些我全要了。你算算多少!”陆瑾爽快说道。
秋兰暗自不解,二夫人买这许多荷包符咒回去做什么,即便是这俗家弟子所说是真,也没必要全请回去。
海清长衫的弟子仔细地数了数,言道:“一共27个,共405文,您就给个整,400文就好!”
陆瑾递给秋兰一个眼色,秋兰从荷包里取出银钱开始细数。
陆瑾又说:“难得你一片孝心,我也不差这三文五文。听说散财最是积德行善,不如我多送你600文,请个郎中为你母亲医病吧!”
“夫人是大善人,但这万万使不得。”俗家师傅有些为难。
陆瑾敛了敛容,又言道:“想来师傅亦不是那随便接受钱财之人,你这荷包采买来,想来也是需要成本的,不如这样,我和下人秀些荷包让你来卖。于我而言,能够让荷包开光广结善缘,与你而言,也能贴补家用,为母治病。”
“这......”海青男子又迟疑。
“不用犹豫了,于女子而言,秀个荷包而已,花不了什么功夫,更用不了几个钱。”陆瑾又说。
“那如此来,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善人。”海清男子双手合十,深居一礼。
“那就说定,明日辰时二刻,我会让秋兰送来二十枚荷包过来。”
陆瑾说完,扶着秋兰的手,向台阶下走去。
秋兰抬了抬眼,看向陆瑾,言道:“奴婢不懂。”
“一会再去买二十个荷包,再去买些干花草药放进那二十个荷包中,明日送与那师傅。”
秋兰眼含笑意,微微颔首,言道:“奴婢懂了。”
车行至城内,陆瑾和秋兰便下了马车,遣了车夫回去,去办刚刚所说的相关事宜。
到了黄昏,一应食物采买完毕,才回到胡府。入夜后谴了众人出去,唯留秋兰和自己,又命秋兰把那装有百合、桂花干花和麝香粉末的荷包一一缝上。
“夫人,没想到您还懂这个?”秋兰奉承道。
“你自小跟着我,我懂什么你还不晓得?我哪里懂什么医呀药的!只不过前年母家送来的那两盆百合、桂花摆在屋里熏得人脑仁疼,我便知道那不是个好东西!没事尚且熏得慌,更别提那丫头如今正头疼呢!”
“夫人高明,可这麝香粉混进去有何用处?奴婢记得这麝香是使人不孕的,大小姐还没入宫,怎能用上这个?”
“那是给大夫人准备的!”陆瑾言道。
“大夫人?”秋兰一怔。
陆瑾见秋兰一脸迷惑,便解释道:“元熙病愈前,大夫人少不了去,挂在那丫头房里和她自己房里想来也是一样的。”
“可若被发现了可怎么办?”秋兰不放心地问道。
“这荷包是用麻布缝制的,待发现的那天麝香粉早就漏没了。再不济,这荷包也是她们自己买回去的,与我们何干?”
“妙!实在是妙!”秋兰赞道。
而澜月阁这边,林暖大病未愈,又受了寒,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大夫人和胡公闻讯匆匆赶来,又请郎中又熬药汤,整个澜月阁生生忙到了后半夜。
若是自己不回去歇息片刻,想必女儿也不会跑出去再次受寒,皇甫馨自责不已,便命人把澜月阁东厢收拾出来,准备暂住进去,至少,守在女儿身边,总归心安。
林暖躺在雕花枣木的大床上,随着那屋内氤氲的热气,脑海中记忆一片片袭来。
一日,风和日丽,一女子正在林中练习射箭,女子的箭尚未离弦,靶心已正中三箭,女子嗔怒回头观看。
但见一男子骑马跑来,十八九岁的光景,朗眉星目,长身玉立,生得煞是好看,此时手中之箭尚未收起。
男子策马跑至女子跟前,女子嗔怪:“我正在练箭,你怎前来捣乱?”
男子一笑,言道:“也正是因为射箭的是你,我才敢来捣乱。”
女子言道:“殷伯父不是高升,你们举家迁往了邺京吗?你怎么回来了?”
“这里有你。”男子随口一言,却不敢看女子的眼。
女子的面上浮上一层绯红。
银针拔出,林暖的头又痛了起来,另一段记忆迎着触不到的风,丝丝飘来。
天上正飘着细小的雪花,梅花树上,池子的冰面上,门廊处,亭子外的石墩上都已经铺上了一指来厚的雪。一身着淡紫华服披红色斗篷的女子抬头望向空中,恰巧看到了挂在墨黑的空中的那轮新月,不时有丝竹管弦之声缓缓传来。
一个婢女说道:“小姐,你有好久没跳舞了。”
“是呀,小姐,今天何不趁着月色好好舞它一曲?”另一个婢女也附和。
女子脱掉斗篷,走出亭子,合着乐声自顾自地舞了起来。随着婉转的乐曲,女子以右足为基,舒展长袖,忽地又一跃而起。那檐鼓之声越奏越越急,女子也已右足为轴,越转越快。正当她舞的出神,忽闻琵琶、五弦、檐鼓、箜篌声中混入了横笛的灵动之音,她一走神,脚下一滑,重重的向下面摔了下去,正在这时又忽被人拉了一把。
这时画面一转林暖才看清这个跳舞的人正是自己或者说是和自己长着相同样貌的胡元熙,那两个丫头则是映芸和映荷,而拉住她的男子则殷若堂。
他的手拉住她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肢,女子心里一阵悸动,林暖心里也是一阵悸动,林暖忽地就明白了,这个身体的主人胡元熙是喜欢这个男子的。
若不然也不会有池塘之底,女子主动献吻的一幕,她主动吻他, 或许也不是为了保命,只是因为她知道,今生她能给他的不过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