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没停。
窗外风雨交加，早上的天透不出亮色。
九班的教室开了灯，早读课在沉闷的压抑氛围中结束。
班里的人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在泼天雨声中思考即将到来的风暴，一个个面色愁苦，无精打采的叹息声不时响起。
成绩要出来了。
一会是班会课。
说不清楚哪个更要命，他们想到张敏在早读课上的脸色就头皮发麻，那是即将落下的铡刀。
温格刚打完水回来，她将其中一个递给陈悦，拧开自己的水杯。
喝水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有些突兀，其他同学朝这个位置瞥了一眼。
温格：“......”她不理解。
她将考试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当时大家埋头苦写的样子看起来挺有把握的，如今却是一个个听天由命的样子。
今天起得有些早，她将桌上的课本往前推，打算眯一会。
陈悦有些哭笑不得地说：“大家都在担心考试结果呢，你不着急吗？”
温格打着呵欠懵了片刻，她啊了一声眨着眼睛：“着急没用啊。”
雨声太大了，她蹙起眉拆开一根糖，三两下咬碎糖块，双手撑在桌面，视线落在窗外，浓稠的墨黑遮住了走廊行色匆匆的身影。
温格掏出一张纸，笔尖在上面勾出一条条无序的线。
糖块慢慢融化，橘子味的清甜充斥口腔，挥去了她心里有些心烦的情绪。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陈悦扶了下镜框，文静秀气的脸上出现笑意，“很淡定，也很直接。”
她思索了片刻，评价道：“我很喜欢。”
说完她伸手轻轻戳着温格的脸颊，对那种柔软的触感爱不释手。
“软软的。”她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看着温格，“难怪李璇总喜欢抱你。”
温格也很喜欢陈悦的性格，她有些哭笑不得，弯着唇角任她动作。
她突然想起那张照片，视线落在左侧靠近讲台的位置，那是齐欣然的座位。
齐警官的女儿么？
黑色的水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线条，她垂眸思考着那张照片出现的原因。
上课铃声倏得响起，欢快又清脆，有些不合时宜。
脚步声越来越近，配合着雨声落在所有学生的心尖上，教室彻底沉寂下来。
温格低着头，思路被打断，黑色的笔迹在纸上留下深色的一点。
张敏扶着镜框扫视一圈，将教案摔在讲台，微微俯身，双手撑在上面。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她黑着脸，面无表情地拿起成绩单。
“一个个军训回来心都飘了？”声音被麦克风扩大，不满的语气回荡在整个教室里，“连以前的知识都没掌握就来读高中，一中不是让你们来混的！”
“你们这个分数和中考成绩差了多少自己看看！”
“以为考上一中了高考就稳了是不是？”
九班的学生全都低着头，在这劈天盖地的质问沉默着。
白纸铺满混乱的线条，温格盖上笔盖将纸夹在笔记本里，平静地抬起头，与讲台上的人对视。
是成绩不好还是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眼底淡淡的厌恶被她很好地掩饰住，温格移开视线，扫了一圈教室后看向窗外。
张敏瞬间有种被冒犯的感觉，教师的威严被学生挑衅，这令她本就糟糕的情绪更加剧烈。
她扫了眼成绩单，温格排在最上面。
张敏：“......”批评的话瞬间说不出口，她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雨越下越大，倾斜的雨痕刮着教室窗户，大风砸下的响声格外喧哗。
染黑的雨幕骤亮，划破天际的光线出现了一瞬。
雷雨交加。
台上的人还在念叨成绩，班里的人左耳进右耳出，被外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温格，你怎么了？”
陈悦突然出声，惊讶地看着温格攥着水杯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
温格回神，蓦地松开手，她扯着笑：“没事。”
成绩单从前面传了下来，每排都有一张，上面的分数和排名列得清清楚楚。
范思羽转身朝温格竖起大拇指：“温老师牛的。”他将成绩单放在两人桌面上。
温格的名字赫然排在最前面，名次是年级第一。
“好棒！”陈悦与有荣焉。
温格抿唇笑着，指了前面的几个名字：“你们也很棒。”
两人的成绩也在前排。
“班主任还是不满意啊！”范思羽翻了个白眼，“真不理解。”
温格对此不置可否，单从这张成绩单来看，九班的学生排在年级前面的人不少，是个中等偏上的班级，张敏却将他们说得一无是处。
“这次班干部就根据成绩来选。”台下的动静让张敏皱起眉，她拍着讲台宣布。
范思羽挠着头嘀咕：“还能这样的？”班干选举向来自愿优先，公平竞争，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任命方式。
其他人也是一脸唏嘘，压低了声音交谈着。
“温格，你来当班长。”
听见张敏的这句话，温格举了下手站起来：“老师，我不适合也不想当班长，您让同学们自荐吧。”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心里的烦躁却是有些压不住，张敏这种做法无疑是用成绩隔开了班里的人，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温格......”陈悦扯了下她的衣摆，担心地看着她。
“你是不想为班级贡献吗？”张敏神色不满，质问着她，“你成绩这么优秀怎么会不适合？”
温格：“......”她蹙着眉，心里的反感加重。
班里一片哗然，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少年懒洋洋的嗓音从后面传来，苏屿漫不经心地举着手，看着讲台上的人。
“老师，我不优秀吗？”
他拿起桌上的成绩单，念出了自己的分数和名次，语调不太正经：“我认为我很优秀。”
九班的人哄笑一片，纷纷点头。
年级第三，能不优秀吗？
范思羽大喊：“确实优秀。”
“确实。”
“雀实！”
“......”
男生们笑作一团，附和声盖过了窗外的嘈杂动静。
温格朝后面看了眼，对上苏屿含着笑意的清眸，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她坐在位置上转着笔，虽然她说得直接，但那确实是她的想法。
如果是张敏的班级，那她确实不太适合当班委，那会让她厌恶自己的成绩。
被这样的老师承认优秀，只会令她想起那些冷漠的旁观者。
苏屿站得笔直，他摊开手补了一句：“不过我也不适合当班委。”
熨帖的校服遮不住全身的反骨，他在班里扫了一圈，话里有话，极尽嘲讽：“如您所见，老师。”
九班的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闷笑起来。
苏屿跟张敏作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这个老师。
说实话九班的学生也确实不喜欢这个老师的评价原则。
唯分数论，过于冷漠。
他们不敢明面上反驳老师，在下面暗暗地点着头。
范思羽猛拍同桌的肩膀，声音兴奋：“燃起来了！”
“弟弟可太秀了！”
周汶涛懒得搭理他，看着成绩单若有所思，他将张敏的神色看在眼里，声音淡淡的：“老师重新选班委吧。”
他举着成绩单，斯文的脸上浮着点点疑惑：“我能当学委吗？”
“涛哥年级第二，怎么不行？”
范思羽眼神一转，替他拉起票来：“赞成涛哥当学委的举个爪。”
“这不得举一下？”
“涛哥行的！”
“老周又想当学委？”齐欣然微微挑眉，拉着刘妍的手，“我俩投了！”
几人都是一中附小的，对彼此知根知底，凑热闹也赶着一块。
周汶涛：“......”
范思羽也举着手，看着讲台的人：“老师，您怎么说？”
九班的人明显对投票选举的兴致更高，张敏狠狠地拧着眉。
“......那你们自己选吧，投票决定。”
眼不见心不烦，丢下这句话后她离开教室。
班会课已经过了大半，外面雨声渐歇。
张敏一走，班里的学生立马开展了选班委的投票，十分热闹。
温格新奇地看着这种场面。
范思羽已经当起了主持，熟练地在黑板写下班级职务。
“来来来，想当什么上来写名字，一会投票啊！”
他率先在体育委员那列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朝后排的角落喊话。
“弟弟，报个名？”
苏屿骂了一句，捡起桌上的橡皮擦朝他丢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有了早上的亮度，温格微微眯着眼睛，将窗户推开一点细小的风。
雨水的味道被风吹到教室，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雨停了诶。”陈悦感受到那股凉意，惊喜地看着外面。
她突然靠近温格，脸色纠结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喜欢班主任啊？”陈悦扶了下镜框，手指摸着下巴，“不过我姑姑确实很看重成绩。”
这话说得突然，温格愣了一下，微微挑眉。
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