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喂完食物,和小卷告别,回到易哥的车上。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辆,而是转过脸对我说:“我们要离开这里。”
“去哪?”
“至少是外省。如果你愿意,出国也行。”
我猜他准备带我出去避一避风头,直到查清崇文教并肃清它的威胁。
我一时没有回答他,只是躲闪过他的视线,望向夜色中模糊的前路。沉默片刻后,我带着怅然的笑意,轻声说道:
“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新的地方。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崇文教的势力也鞭长莫及。我们可以开始一段轻松愉快的,甚至称得上幸福的新生活。”
“白天的时候,我写我的小说,你看你的医学书,或者做些其他我们喜欢的事。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带着我锻炼,偶尔一起打扫家里的卫生,把被子抱出去晒太阳。”
“到了晚上,我们可以牵着手出门散步,去公园里走走,看春天的樱花和秋天的红枫,看夏季的落日和冬季的白雪。还可以去逛逛街,打卡宝藏小吃店,试穿漂亮或帅气的衣服,并期待地询问对方的意见。等到该回家的时间,我们坐在车里,聊着细碎的日常小事,欣赏窗外掠过的城市夜景。”
“直到有一天,崇文教再次找到我们。”
我感受到周围的气氛凝固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不会。”
“会的。”我侧过脸,对他凄凄一笑:“故事的走向一定如此,我们会和崇文教争斗纠缠,直至结局。我是作者,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同样我也清楚,结局终将到来,区别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我明明在笑,眼眶却酸涩无比,仿佛下一秒就会滚落眼泪。
“易哥,这么多天下来,我有些累了。我不想让亲人朋友受到牵连,也不想让更多人被崇文教蒙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快故事的进程,让这一切早点结束。”
“留在这里,会让崇文教有机可乘,但同时也会给我们一个抓住把柄、彻底消灭他们的机会。”
“只是……易哥,你愿意吗?”
他无言地和我对视许久。眼里刚刚腾升起的一点光芒,逐渐黯淡消散,归于平寂。
“听你的。”
他答应了我,我却丝毫没有得偿所愿的开心。
他拿出手机打电话:“师兄,帮我在XX路那家店开个标间……不用,就普通的双人间。”
他挂了电话后,我小心翼翼问道:“你家不会又……”
他猛地挂挡踩油门,把我往靠背上重重一甩,同时甩给我一句话:“你欠我两亿零两套房。”
我们驱车到了宾馆。前台小姐姐没向我们要身份证登记,也没过问我脸颊的伤口和外套沾着的血,直接把房卡递给了易哥。我们上楼走进房间,关上门。经过这惊险的一天,终于得以稍微喘口气。
我去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脱掉外套,往床上一倒,跟易哥说了句晚安,然后盖好被子阖上眼皮。也许是太过疲惫的缘故,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里,我过着和以前一样平凡又安定的生活。早上七点多起床,出门嗦粉顺带买菜。回来后开始写小说,一直写到中午,到点给房东孩子和自己做午饭。吃完午饭小睡一会,醒来继续肝文直到晚饭。晚饭我通常自己下厨,不过偶尔也会想换换口味出去吃,遇到店铺打折或者抢到优惠劵就更好了。晚饭后出门散步顺便构思小说,散完步回家做些家务洗漱一番,再接着写稿到睡觉。
但是近些天,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我把我的小房间逛了八百遍,发消息向我的家人朋友挨个询问,但始终得不到答案。难道要出去找?我沿着平时散步的路线走了个来回,还去了经常光顾的几家小吃店,依旧一无所获。
朋友们劝我别找了,可直觉告诉我,那对我来说很重要。于是我走遍了每一个曾去过的地方,问遍了每一个或熟悉、或只打过几声招呼的人,最终心里空落落地回到家。我决定今天暂时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便拿了干净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我打开水龙头,举起花洒冲刷身体。可就在水流喷射到手臂的那一刻,我看见内侧肌肤上有一道L形伤痕。
花洒当啷砸向地砖。我紧紧箍着手臂,手指下皮肤鼓胀,伤痕愈发触目惊心。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我终于后知后觉想起——
易哥不在了。他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一瞬间,痛苦铺天盖地,将我整个人裹挟至绝望的边缘。年少时亲人离去的回忆一并被勾起,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悲痛点燃爆发。我嚎啕大哭,哭到如同这世界只剩我一人。
“怎么了?别害怕,醒醒……”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将我从梦境拽回现实。我费力睁开眼,视线昏暗模糊,只能看到面前人大致的轮廓。我更加惶恐,哭着朝他伸出手:“易哥,是你吗?”
“是我,没事,别害怕。”他一手用力回握住我,让我安心;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好让我平静下来。
我渐渐止住了哭泣,别过头,在枕头上擦了擦眼泪,然后睁大眼睛看向他。房间里有些黑,我瞧不真切他的脸,于是以触代看,用手指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他下意识想躲开我的指尖,但克制住了动作,任由我上下其手。直到我戳了一下他的鼻子,他才忍无可忍,按住我的手,却也舍不得凶我:“现在相信是我了吧?”
我终于从噩梦的阴影里逃离,又哭又笑:“太好了,你还在。”
我侧躺着抱住他的手臂,就像小时候抱玩具熊那样。他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收紧了环在我背后的手。
默默躺了一会后,我彻底平复了心情,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易哥,我刚才……哭出声音来了?”
“不止,一嗓子把我嚎醒了,边哭还边喊我。”
我又羞又气,干脆翻过身子背对他。
他将我转回来:“别朝右躺,会压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