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是怎么知道,这甜饮中有毒?而且下毒的是施贵妃?”李飞阳半信半疑,心里仍然无法把那个病秧秧、弱兮兮的可怜美人与杀人不眨眼的毒妇联系在一起。
“唉!只因她在朕面前做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啊?这怎么可能?”四人皆无比惊叹。
一个妃子,再怎么胆大包天,再怎么心肠恶毒,也不至于在皇帝面前,名目张胆地害人吧?
朱厚照苦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只因朕的兵马大元帅嘱咐过朕,施贵妃不能有事。所以,有事的就只能是别人了!若她害人不成,就会来找朕日日哭闹不休……朕真的烦不胜烦……真的一刻也不想在这皇宫多待了!”
朱厚照说完,接过夏无念和唐心手中那两杯有毒的甜饮,然后走到两盆开得正盛的梅花旁边,手腕轻翻,便将甜饮倾入花盆。
片刻之后,那两盆枝干粗壮、花朵鲜艳的梅花,便开始枯萎、凋谢,连枝干都蔫头蔫脑地耷拉下来,再无半点生机。
四人看到这副场景,终于相信,朱厚照的皇帝之位,实在坐的太过窝囊、窝心、身不由己。
一个心怀正义的人,每天被迫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无比厌憎的事,再眼睁睁地看着身边发生着各种邪恶、狠毒、黑暗的事情,却不能出手阻止,这是多么的煎熬!
难怪朱厚照总是在抱怨皇宫就是个大大的黄金笼子,抱怨宁可做平民,也不想做皇帝。
然而,生来就是天子,这龙椅,岂能说不坐就不坐?这责任,岂是说推卸就能推卸的?
夏无念和唐心皆以无比同情的目光望着朱厚照:“如此说来,我们两个不死,你岂非再也得不到片刻安宁了?”
“你们都是朕的至交好友,自然不可以死!大不了,朕以后就不走出这豹房便是!不过,为了弥补朕即将遭受到的无理纠缠,你们几个需答应朕,要在此处住上十天半月,陪朕玩儿个痛快!”
四人本想着见朱厚照一面,立刻就回凤凰山庄,但见朱厚照热切挽留,目光诚挚,一幅恋恋不舍的样子,想到他在宫中并无知交好友,顿时心软,便点头答应。
另一边被太监带去侧室的王守仁和寇天叙,听着太监在他们身后咔嚓一声将门落了锁,又望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一时猜不透朱厚照在打什么主意。
“阳明兄,你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俩单独锁起来,又弄了这么多酒菜,这莫非……是我俩的最后一餐吗?”寇天叙心里七上八下。
王守仁沉吟片刻,捻须微笑道:“不管是不是最后一餐,先吃饱喝足了再说!总不能辜负了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说完一手举起玉箸,一手端起酒壶,开始大块朵颐。
寇天叙愁眉不展地望着他,双手笼在袖子里一动不动,口中说道:“也好!你要是先死了,我总能替你收尸!”
王守仁也不理他,一边吃喝,一边啧啧赞叹:“香!真香!这道‘玉簪烤鳜鱼’吃起来似乎是金陵张大厨的手艺!至于这酒么……”
寇天叙听到“张大厨”三个字,眼睛瞬间放出了光,再看到摆在眼前的那一道金黄焦酥的“玉簪烤鳜鱼”,登时食欲大动,“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口水。
“那这……这酒怎么样?”为了克制自己的食欲,寇天叙艰难地将目光从那诱人的“玉簪烤鳜鱼”上移到王守仁手中的酒壶上。
“这酒么……”王守仁神秘地一笑,说:“也就比杜记酒庄的‘晚奈何’略好那么一点点!”
“什么?”寇天叙瞪大了双眼。
“晚奈何”只因太过昂贵,他平生只饮过一次,那滋味却深深地留在心里,许多年挥之不去。
眼前这酒,竟比“晚奈何”还要美味?
寇天叙有点按捺不住,伸手抢过了酒壶。
“咦?你可不能喝,你得等着为我收尸!”王守仁一把又将酒壶从寇天叙手中抢了过来。
听到“收尸”两个字,寇天叙瞬间忘了腹中的馋虫,气愤地抱怨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们九死一生送来的机密,他就这样不当回事、淡而化之?瞧这架势,还想把咱两个给灭口!真真是……真真是气死我了!”
王守仁急忙示意他噤声,然后低声说:“圣上高瞻远瞩,洞烛幽微,心思不需要我们去猜,我们只管认认真真地做我们该做的事、尽到为人臣子的责任就好!其他的,无需想那么多!”
寇天叙愁眉苦脸地望着王守仁,想不明白他被囚禁于方寸之间,为何还能如此豁达、如此淡定?
王守仁见他仍是一脸恼怒,便又拉他坐下,温言说道:“这皇宫的宴席,可不是谁想吃就能吃到的!我们好不容易遇见了,岂可错过?”
说完猛然出手,捏住寇天叙的下巴,将酒壶中的酒倒入了他的口中。
寇天叙猝不及防,正要气冲冲怒骂,舌尖却品到了酒的清香。
那醇美甘冽的柔滑液体,顺着咽喉毫无阻拦地闯入了腹中,带来了无比舒适、滋润、畅快的感觉。
那是一种没有人能够拒绝的感觉。
寇天叙不再说话,突然抢过酒壶,“咕嘟咕嘟”一阵猛灌,又伸手抓起桌上的美食大口大口往腹中直塞。
王守仁看得直咧嘴:“寇兄!你这吃相,有失文人风度啊!”
寇天叙白了他一眼,回道:“一路死里逃生,命都差点没了,还要什么风度?”说完继续狼吞虎咽。
王守仁哑然失笑。
二人吃饱喝足之后,又滚到卧榻上睡了一觉,醒来后百般无聊,便扒着门缝向外张望,正巧看到了朱厚照把李飞阳扑在地上狂亲的画面,寇天叙惊得捂住双眼,口中直说:“荒唐、荒谬、荒谬至极!”
王守仁却嘿嘿一笑,说:“有好戏看了!”
二人一会儿把眼睛贴着门缝向外张望,一会儿又把耳朵对着门缝,仔细倾听门外的动静,这样折腾许久,竟将朱厚照与李飞阳四人的对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圣上竟是大智之人!我竟误会了他!原来他早已知晓宁王造反之事,并且早已有了计划!”寇天叙听到朱厚照对李飞阳他们说出对付宁王的计划,听得眼泪直流,深悔自己误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