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现在是公元2121年，数字化的全盛时代。听祖母说起她的幼时，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便捷，不像现在万物物联到没有隐私可言。即使人们都在感叹社会飞速向前，但向前的只是关乎人类生存的一小部分。相比较百年前，从伦敦到上海的飞行的最短时长，仍是13小时10分钟，没有任何变化。百年后的世界没有和平，紧密的联系让反而某些势力日益强大，迫使各个国家不得不组成国际同盟。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部分在后退，比如对于下一代的命名。
我叫李晴芜，在爸妈看来这是爱情的见证，李情吴，但目前我还没有想到如何优雅地来解释它。
每次我在做完自我介绍后，对方总是一脸深意地看着我点点头。但尴尬总是暂时的，只要你想，有意思的事情永远做不完。
就比如现在，我正在餐厅同羊排奋战。
我虽然没有吃不胖的体质，但我有不怕胖的内心。
羊排吃完，迎面走过来两个女孩子，“你听说了吗？ Summer公司最新研发的虫洞玻璃，可以看到相连的另一块玻璃的景色呢。”
“cool！听起来有趣极了！”
“谁说不是，让人有一种窥探另一个世界的新奇呢。”
我擦擦脸上沾满的油，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心里很是得意，“可不是嘛！这可是我们许林深学长的创意！”
chapter2
这个名为虫洞玻璃的产品是学校与Summer公司的合作研究成果，刚上市就获得了各界的关注，几家主流的媒体争相报道也使得它在大众群体名声大噪，目前热度非常高。
三年前我进入Q大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概念产品。
团队最初对于它提出了很多设想，一开始的想法是根据虫洞的出现轨迹，实现小型个体的空间转移，当时的研发团队认为可以利用它进行可控有序的瞬时性转移，从而节约运输成本，以达到其使用目的。
后面经过几年的研究，实验前期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有些成果，后期却遭遇瓶颈止步不前。虫洞的出现轨迹经过前期千百次的测试后终于变得有迹可循，但利用它进行物体转移的实验却持续失败，一直难以突破，项目进展微乎其微。
Summer公司看不到计划书中的最终成果，当时得到的回馈收益也远小于投入资金，公司高层不止一次和校方为此进行谈判，提出希望提前结束这个合约。
这是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果，也让校方进退两难。继续研究没有了后续资金，短时间内看不到进展，谁也说不准继续下去会不会是白白浪费时间。就此放弃，则意味着部分参与课题研究学长的心血将付诸东流，几年的日夜颠倒不过竹篮打水。
学长们心痛而无力，但又别无他法只能选择与Summer公司拉锯，课题也处于半放弃状态。
转折是在我进入大学的前一年，许林深学长深造结束回国。
当年的事迹我只能从学长学姐们的口中了解，学长是如何用一份完整的研究计划书劝服了Summer公司的投资方，前后不过一周就顺利的拿到了投资，是这个项目的主力。
相比于当初刚刚步入Q大那个除了成绩一无是处的少女，我在进入Q大后成长的飞快。
承蒙上天眷顾，我虽然没有让人惊艳的美貌，但我有智慧的灵魂。
研一结束，我不仅以小师妹的身份成功进入虫洞玻璃的课题研究组，还成为其中一个阶段项目的负责人。少年班出身的我，也被冠上天才的称号。我对此喜闻乐见。
天知道被任命为负责人的那一瞬间我有多么开心，我花了几百个日夜进行前期研究资料的恶补，终于换来了回报。即使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仍让我欣喜得要发狂。
“叮！”通讯手表在不停的闪烁，思绪被打断。屏幕上显示熟悉的ID，是来自实验室的紧急通话。
我赶忙接通，空中出现熟悉的影像。
“晴芜，你在哪？”电话是学长打来的，背后是我两小时前刚刚离开的东区实验室。
“在学校附近的法式餐厅觅食，”我有些紧张，顾不上满脸的油，抹了一把脸，“学长，实验出什么问题了吗？”
“来西区实验室一趟，有事需要当面谈，我在一出口等你。”学长犹豫了一瞬，“路上注意安全。”说完挂了电话。
我有点摸不到头脑。
从最近的宣传力度就可以看出，实验进程其实已经到中后期，各类数据的测试显示虫洞玻璃的各项指数现在基本稳定，第一批内测的产品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测出来的都是些不重要的小bug，目前也在加急修复。按理来说接下来进行的工作主要就是联合各渠道进行推广以及开始统筹产品的售后修复服务。我们主要的研发任务都已经完成，不应该再出什么大纰漏。
电话内容不过浅浅两句，我无法猜测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能急急忙忙取个飞行单车回实验室。
回学校的飞行过程似乎并不顺利，远远地就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向我急速驶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眼前一黑。
最后的意识是掉在了飞行器的应急气垫上，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学长还在实验室等我。
chapter3
飞行器的保护系统做得很好，即使高空坠落，我的伤势并不严重。
不幸的是迫降时擦到了树枝，小腿有轻微骨折，还有落下时的皮外伤。
事故后我被紧急送往附近医院急救，医生说主要是受了惊吓，并未伤及要害。
至于事故原因，调查后初步猜测是飞行器上方的高空坠物，具体情况尚未查明。
次日午后，实验室的几个师哥师姐一同来探望，病床上的我则百无聊赖。不知是不是车祸后遗症出现的幻觉，学长学姐们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气氛阴沉沉的，再定睛看去又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倒是凌云学长带了许多吃的，看得我眼睛直冒绿光。
几个学长学姐眼眶下有明显的青黑，均是一脸憔悴，想必昨晚又是通宵。
几个人问了我的情况，对那通电话的后续却像是约好了一样默契地绝口不提，谁都没有告诉我的意思。
我开始惴惴不安，大脑飞速运转，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套他们的话。
“伤口还疼吗？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护士。”凌云学长一边往柜子上放零食一边转过头来问，“实验室里最近出了点小麻烦，原谅学长学姐们最近抽不开身，不能常来看你。”
我终于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是测试结果又出现偏差了吗？那天我接了许学长的电话，”
“不是，最终的测试过程非常非常顺利，Summer公司非常满意，你不用担心。”凌云捏了捏眉心，“来时深哥特意叮嘱，你已经为这个实验项目连续工作很久了，让你趁这次养伤专心休息。”
我有些口不择言，几乎是质问的语气，“我的能力明明不差，为什么遇事就瞒着我？”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凌云听完，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大家只是想保护你。我和深哥都觉得你足够聪明，能力也超出我们的想象，只是心性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孩子，我缩进被子，不再说话。
“你这几天就负责好好养伤，过几天事情处理好了，深哥也会过来看你。”凌云疲惫地阖了阖眼，“实验室走不开，我们就先回去了。”
“叮——铃铃。”
脚步声远去，我对旁边堆满的零食提不起兴趣。
那通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chapter4
我在医院躺了两个礼拜，期间未见许学长一次，只收到过他的两个电话。电话的内容也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事，无外乎叮嘱我好好养伤，实验室的事情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要我不要担心。
凌云学长隔三差五提着各种好吃的过来，但他的嘴巴严实得很，总觉得有点想让我乐不思蜀的意思。
第三周伊始，我实在是受不了继续在病房里躺着。半是因为心里的好奇，另一半则是因为医院里实在是无聊，尤其是餐厅的伙食，委实不能让人满意。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终于成功地溜出了医院，过程勉强称得上是顺利。
“这玩意可真费劲！”我半是感叹地拍拍手上的尘土，“没想到我李晴芜有朝一日居然会钻狗洞。”腿伤未愈，翻墙对我来说成了高难度动作，保险起见我只能选择遁地，搞得现在灰头土脸像位通缉人士。
“姐姐你看起来需要我的帮助。”狗洞外的小女孩满脸天真。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原则，我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伸手，“来，小妹妹拉我一把。”
我不知道这个狗洞钻了多久，只知道当我从地上爬起来时，已经熟稔到可以和这位小妹妹回首过去展望未来了。
chapter5
护士将会在十分钟后发现我越狱的事实，这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主要是因为我走得匆忙，忘记把手上医院给的定位手环摘下来了，并且不幸地落在了狗洞的另一边。现在把回去是不可能了，虽然我逃跑的不够专业，但还不至于离谱到再花一倍时间给它放回去，只能尽快完成我的计划。
回实验室的的过程很顺利，一路上没几个人，大概是上次半路高空坠物的后遗症，我总是时不时地抬头看，午后的太阳有点大，晃得我眼疼。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熟悉的东区实验室，那边是我的主要负责项目所在，但进行的不是核心部分的项目实验，学长学姐们一般不在那边。
这也是那天他给我打电话时我觉得奇怪的原因，即使有事情安排给我，他一般也会电联我去西区，极少过来。上一次过来还是因为明茹学姐在混合材料时少输入了一个小数点，导致实验过程中的熔炉爆炸，所幸当时没有人在那个实验区域。
这算是近几年比较离谱的事故了，爆炸时当事人居然在校外喝咖啡，完全忘了这回事。
她紧接着被调到外观设计部分，其实Summer公司有专门的设计师负责外观设计，我不明白调离她的初衷，错不至此，过去完全是打酱油。
chapter6
绕了一大圈，我到达西三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但通讯手表仍没有任何响动。这似乎安静地有点不可思议，现在应该是午后开工时间，他们早该发现我已经从医院溜走了。
保险起见，我选择从实验室后面的侧门进入，面部识别后，实验室保密系统如常开启。
西区实验室我来的次数不多，但它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偌大实验室几乎空了，除了实验设备，许多常用的实验仪器也被清空，门口的值班表更新停留在六月十七号——是我车祸的那天。
渐渐察觉出情况不对来，事情似乎没有我想的仅仅是出现了纰漏那么简单。
我赶忙跑去主控台看近期的实验记录数据，不出我所料，已经被完全清空。
周五工作日，一片寂静不说，主项目进行的实验室几近被清空，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警铃大作，拨出电话给深哥。
学长对我出逃并不意外，“大家在东区实验室，先过来这边。”
Chapter7
东区实验室的人很齐，连平时在Summer主要负责对接的徐让都在。
“我们遇到了一些非技术方面的问题。”深哥言简意赅，实验室内气氛稍显压抑。
虫洞玻璃除了联机交换玻璃一侧的镜像外，最核心的部分仍旧是进行物体的定向转移，这就像是超级物流，成功后从伦敦到上海的飞行的最短时长，将远远短于现在的10小时20分钟。原本的计划方向是实现同一个时间轴下物体的定向转移，这也是此前一直止步不前的原因。
学长最终改进了研究方向，提出尝试进行非同源时间轴下物体定向转移的思路。半个月前最后一道技术难关成功克服，实验室一片欢欣鼓舞。目前物体的定向转移实验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千公里移动推迟时间最终控制在三分钟内。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已经可以满足大部分的物体定向转移需求。
当然这不是为Summer设计，虫洞玻璃的主要计划是对接政府进行，团队负责的也只是其中一个部分。更多的科研者，不知名的同伴们，在各地实验室里悄悄进行着这项实验。Summer的创新产品只是虫洞玻璃的衍生产品，对外界的一个幌子，给他们的报酬是虫洞玻璃这一衍生产品的永久所有权，条件是需要对此项目的核心研究方向严格保密。
有趣的东西总会有人想来分一杯羹，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虫洞玻璃最终还是被某些势力盯上。
如果有了这个运输利器，日后的武器以及毒品运输将会更加容易——在拥有自己的运输线路，摆脱公共运输，各地武装组织将会不仅仅是零星之火，一旦联合组织战争，联盟国面对的不仅仅是动荡。
数据库一周内两次紧急警报，试验台的样品材料接连丢失，凌云的通讯手表被安装了窃听软件，037号进行测试时险遭失窃。学长学姐们拼命守护这份几十个科研赤子的心血，但最终还是在项目总负责人——夏教授三天前昏迷入院时崩溃。
“没有完善的管理设备，现在的虫洞转移，就像是个不安的定时炸弹。虫洞对于我们只是运输更加便捷，一旦技术失窃，将会成为某些势力肆虐的资本，它让快乐加速也让恐怖四散。科研注重结果，但最好的结果其实是你们的成长。”实验室紧闭的空间里回荡着夏教授的录音，我听见学长学姐的压抑抽泣声，“一群卓越的科研者，站在那里代表的一个国家的水平，引领未来科研的方向。当初经历层层考核的你们，今天也没有让我失望。”
听完录音大家都没有说话，开始在沉默中进行自己的任务。凌云已经将所有相关材料和备份芯片放入焚烧炉，徐让在紧急清空数据库，明茹忙着联络其他科研成员确认进程，深哥在进行最后的核对收尾。没有商议，没有言语，团队几百个日夜里培养出来的默契，大家共克各种技术难关后只此一份的心照不宣。
那天结束清理后大家都有些沉默，学姐脸上泪痕未干，本就瘦弱的徐让一脸憔悴，话最多的凌云也低头不语。我想开口安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觉得他们亦然。
“大家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周六大家就好好休息。”深哥最先打破沉默，“等周末，咱们一起去看看老夏。”
Chapter8
我们几人师出同门，都是夏教授的学生。老夏血压高不假，但这不是他昏迷的根本原因。昏迷当天，医生在老夏的抽检血液里发现了过量的钾。
老夏对此早有预感，给深哥留了录音笔。他知道自己亲手埋葬自己的科研成果是多么痛心，当时状况初现端倪，深哥也有此意，但老夏说他来做这个坏人，“我一个老头子，不怕他们骂我。你不一样，你得带着他们走下去。”
老夏安静地闭着眼睛，我们把护工暂时请出去了，病房里只有仪器工作的细微响声。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大约是没想到我们最后会选择牺牲科研成果，对老夏下了狠手，准备拿了成果就走，想把后路断了。
深哥俯身对老夏轻语，“老夏，您安排的，我们都处理好了。”深哥说的很慢，很艰难，“请您，放心。”老夏似乎是听见了，我仿佛看到老头眨了眨眼，心里想着老头快点好起来吧，你的学生都在这里等你。
但随即就是尖锐的报警声，我心里一颤，看见心电仪上生命的波浪成了直线。
在我印象里那天混乱极了。深哥一言不发站在一旁，红着眼眶；明茹学姐低头掩面，瘦削的肩膀不住地颤抖；徐让坐在地上哽咽，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圈；凌云背身趴在窗边不住地抹泪，回头已是满眼血丝；我哭得抽搐，脸上涕泪交加。大家似乎一时间都失去了所有目标。
夏教授走后不久暑期到来，我一反往年，没有报名任何暑期课程和活动选择回家。站在街边愣怔看着大厦上虫洞玻璃的巨幅海报，脑子里全是大家共事的场景，又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不真切。
老夏走后我停顿了将近三个月，无法入睡的晚上，我常常想深哥徐让他们，也思考眼下项目仓促结束，接下来到底该做些什么。
大家再见是九月末，不久后是中秋节。步入实验室几年，我身边多数同伴已没有中秋节回家的习惯。十二号收到邮件，深哥问中秋是否有时间师兄妹几个碰个头，有事商量。
Chapter9.尾声
碰头的地点在行政楼的项目会议室，我到的最迟，三个月不见，大家气色看起来都比那时好得多。
“这是给咱们的邀请函，先看下。”深哥手里拎着几只纸袋进来，“一个新的计划，和咱们关系不浅。”
确实关系不浅，里面有一份能量粒子检测仪的计划书。
虫洞运行时周围需要大量能量粒子支撑，虫洞有瞬时性，难以迅速把握位置，但能量粒子剧集需要时间，定位就相当于是定位了虫洞，再对虫洞进行有效监管，一定程度上能够保障虫洞不被某些势力作为他用。
上面是来自国家研究院的邀请函，希望我们去研究院进行计划书的具体研究。
“我没问题！”徐让挠了挠自己一头卷毛。
“我们也是。”
大家相视一笑，眼里的那份光彩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