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方豆豆坐在床上边追剧边打坐,虽然这种打坐方式毫无意义可言,但几次之后司南也懒得管了。
方豆豆这徒弟是个啥?她就是无赖和狂妄的结合体!说她不好她就摆烂,说她好她又飘,司南想,算了,反正他也不爱走动,就当是他太孤高不肯把得意弟子示于人前吧。
确实,方豆豆脑子还挺活络,她就是不怎么爱动脑。像是进入了疲劳期,现在她也不怕鬼了,但也没那么热衷追根究底了。
两个女鬼出现在她面前,她问了两句就没下文了,以前这小丫头可是没线索也会挖空心思找的,现在居然一周都没进展她也提都不提。司南想,他这徒弟,还是太小,小孩子都没长性。
方豆豆坚决认为,她一点儿也没变过。
以前月球表面一到半夜就缠着她哭,天天睡都睡不好,她不挖空心思行吗?现在呢,人家自己都爱理不理的,每次上门就跟她求着上赶着要帮忙似的,她又不是属狗的,有病啊闲的去拿耗子。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受害了,就说家暴吧,当事人不呼救,被打死了人家也是恩爱夫妻,外人帮了能怎么样?除了里外不是人,还能有什么好啊?
方豆豆承认,她不是多有正义感的人,还有点小自私。
无辜的小孩子她可以同情,有同室缘分的大美女姐姐她可以仗义,毫不相干的人,如月球表面,她单纯就是被烦的,还有就是司南小师父告诉她这项异能所带来的职能和责任。
如果方豆豆是个警察,她绝对是那种正直又不积极的那种,有案子她就尽职尽责的查,没人报警她也不会亢奋的到处去作奸犯科的死磕。
人嘛,活得那么激进干嘛呢?她也就是想当个路见不平适时吼一吼的女侠,又不是想当救世主。
更何况,她就是个跟鬼打交道的,死都已经死了,她积极或者不积极,又对事情能有什么帮助呢?
“不对哦,还是有区别的,如果我不解决三只眼的事,那个妖僧就会害更多的孩子,我至少是止损了。可碎西瓜不像是很痛苦的样子,她也不像月球表面在承受痛苦,可能就是情伤想不开呢?真是被人害死的,她没理由不想说啊,怎么可能我说两句客气话,她就真不来了呢?就像那个学校跳楼的事,如果是有别的原因,她们没理由不提啊?难道被欺负了到死后都不敢说吗?”方豆豆边打坐边追剧边琢磨。
作为一个武力值爆表并且自我保护意识极强的女孩子,方豆豆能想到遇到坏蛋不反抗也不呼救的理由就是自己能解决,或者坏蛋没真干成什么坏事。比如楼下那个猥琐男,方豆豆没抓到他干坏事的把柄,她也就只能吵一架,无凭无据的说无赖耍无赖,通常的结果就是谁更无赖谁赢。无赖又不是什么大奖,她一新时代好青年,有必要跟无赖抢存在感吗?有本事也半夜来撬门,她一棍子敲下去,哈!哈!不打到他脑残,她就不是方女侠。
这就是方豆豆,深更半夜遇到变态来敲门她都能淡定的躲在门后准备随时给一棍子,她能是个知道怕的吗?当然不。
负责任的说,方豆豆除了怕鬼,她还真没怎么怕过人,就算是怕鬼,她叫归叫,也从来没想到要躲。关键时刻,她还很头铁,真超出她接受底线就是拼着玉石俱焚她都敢硬刚。
所以,她根本想不到有的人遇到恶徒不反抗是因为不敢,受到伤害不吭声是因为怕遭受更恐怖的伤害。这种不敢和怕,不同于她遇到鬼时的心情,她是有后招的怕,真不能以理服人或者息事宁人,她也敢打定主意以暴制暴或者玉石俱焚。
这种不敢和怕,是弱者的自保本能,她们的忍受逻辑跟方豆豆以自己并没有真的吃亏为大前提的适应逻辑完全不同,她们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只求不损失更多的利益。甚至,他们会怕仅点的一点利益被剥夺,连索取应有的权益都不敢。
在方豆豆已经基本不抱后续打算的时候,小鬼发挥了作用,原来这些天碎西瓜并不是没出现,她只是不敢再来找方豆豆。
经过一个月的观察,方豆豆确信青锋不是个会去恶意差遣小鬼的正派道士,她就没再拘着小鬼们不让他们出来。
天气渐冷,楼下的绿地上已经看不到几个出来活动的人,小鬼们就会趁空去楼下玩耍。方豆豆看也没发生过什么事,就随便他们在楼下玩儿,只是到了时间得回家。
三只眼一直有看到碎西瓜,但他记得豆豆姐姐的话,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他想,不认识的鬼也不能去说话。所以一连好几天,一群小鬼就在绿地上玩儿,从来没理过躲在角落里的碎西瓜姐妹俩。
直到今天,姐妹俩变成了姐妹仨,三只眼才凶凶的警告:“你们是谁?怎么越来越多?这里有道士,很厉害的,快走!不许凑在这儿!”小鬼们都是孩子心性,他们觉得这块绿地是他们玩的地盘,突然来了那么多别的鬼,他们以为这是在跟他们抢玩耍的地方。
碎西瓜姐妹仨对方豆豆几次欲言又止,后来干脆连露面都没勇气,但对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们很难产生防备心。而且,她们压抑的太辛苦了,也真的需要一个开口的机会。
三只眼根本没听懂三个姐姐在说什么,她们只说自己很痛苦很难受,但他不懂痛苦和难受是因为什么,听了半天,他只理解了一句话,三个姐姐没地方去。
一群小鬼以自己的情况做揣测,没地方去就要捡垃圾吃,她们来这儿肯定是不喜欢吃垃圾,想吃豆豆姐姐做的香香的饭。
就这样,小鬼们把三只女鬼领回来了,三只眼跟方豆豆说:“她们好饿,想吃饭,豆豆姐姐,我说了,我们很穷,只能请一顿。”
方豆豆拍拍小鬼的脑袋,招呼越来越庞大的碎西瓜天团,哦,新加入的那个不是碎西瓜模样,她只是脸色很惨白,脖子上血肉模糊,其他部位都挺正常。方豆豆更加迷惑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死法都不一样也要结伴而行?
“。。。。我们没用,不敢反抗也不敢提,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不会再受那几个禽兽的迫害。可没想到他们拿视频要胁我们的父母,还污蔑我不正经,污蔑我是个荡妇。。我爸妈怕被人知道我的丑事,他们不敢跟学校讨说法,更不敢去找那几个禽兽。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你,你相信我们吗?”
最胆大的是刚加入的第三只鬼,血脖子说完她们三个人的凄惨遭遇后,并没有立刻提出诉求,而是先确认方豆豆信不信。毕竟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信,她们根本没把握一个不认识她们的人会相信她们的说词,更没信心让一个陌生女孩子帮她们。
方豆豆还在震惊中,她没想到朗朗乾坤居然会有种罪恶发生还在不断被姑息,这些女孩连死了都还要被污蔑清白人格。这哪是禽兽啊,简直就是魔鬼啊,还是不怕见光的人皮凶魔。。
“我知道,没有女孩敢靠近那样的畜生,如果你相信的话,麻烦你告诉我的父母,我不想他们以为他们的女儿是这么恶心下贱的人。如果不相信。。。也没关系的,我们知道,没人会相信的,”
第三只鬼以为方豆豆不说话是在犹豫害怕,或者是不信。她早有心理准备的,她猜得到的,不会有人信,不会信的。。
“我信!”方豆豆从震惊中回神,她斩钉截铁的说:“你们说的所有一切我都信!你们想要我做什么?哼!”
方豆豆冷笑一声,女侠架势十足,“我,练过八年跆拳道,从小到大只有我打流氓,从来没被禽兽靠近过!说吧,你们想要我帮什么忙?我的安全不用你们担心,又不是傻的,敢对付我,哼。。那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终于遇到了克星。就是我!贱胚!嗯~!祸害小妹妹,死刑执行上八次都不足以抵罪!”
周三一大早,沐澜还没看见方豆豆就听见她摔包的巨响,他懵然抬头:“咋啦姐?你早上吃火药啦?脸色这么恐怖。。”
他在这儿上班半年多,还从来没见过方豆豆脸黑成这样,这小姐姐最生气的状态也就是生闷气,她还从来没绷着脸这么粗暴过,虽然她开玩笑的时候经常动用暴力。
方豆豆也在生闷气,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信服司南对她的评语,她是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她事不关己她就漠不关心,她没有同情心,没有正义感,她只是个自以为是的伪女侠。。
她看到碎西瓜的时候才只有一个,如果她当时很积极热忱的帮忙,不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对方可能是没需要,就不会出现第二个,和第三个。不,还有第四个。还有第四个,她好冷漠无情,一个放纵恶魔行凶的人,她跟恶魔又有什么区别?
方豆豆的眼泪刚掉下来就被她狠狠擦掉了,凶道:“是啊,我又失恋了行不行,我不能生气吗?我不能恐怖吗?我就是这么恐怖的!我是个恶魔,我比恶魔还恐怖。。。”
沐澜从来没见过方豆豆哭过,还哭得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他也慌了,忙站起来试探着拍了拍她,“失恋嘛,你这么好的小姐姐,贤惠温柔又貌美如花,下一个肯定更好!别哭了,为渣男掉眼泪不值得。你信他的干嘛,信他个鬼!男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你多好啊,你喂流浪猫是吧?还很照顾我,你、你很好的,真的,特仗义,是个非常好的朋友,非常值得信赖,真的!真的。。”
看方豆豆好像哭得好像更凶了,他的话也越来越飘,趁公司这会儿没人,他赶紧抽了张纸往方豆豆脸上胡乱擦了擦,改哀求:“姐姐,你就别哭了,一会儿他们进来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我又没欺负你,别这样嘛,你可怜可怜我吧,我没干过始乱终弃的事啊,你不能给我扣这么个帽子啊,很影响我以后找女朋友的。。。”
方豆豆抓住纸巾,她狠狠擤了下鼻涕,说:“没有,我就是心情不好,我也不仗义,我也老跟你说谎的。”
沐澜很惊讶:“是吗?!那么巧,我跟你也没几句真话。”
方豆豆想哭又“噗”的一声笑了,沐澜总算放心了,说:“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地打拼,有点防备心,说点善意的谎言,很正常。谁跟谁能百分百说真话啊,我照镜子还经常哄自己玩儿呢,只要不是伤害别人,不背后捅刀子,就好啦。哎,要是真捅了,我这人也大度,让我捅双倍就行。”
“那好吧,就勉强算个塑料朋友吧,反正我们关系本来就挺塑料的。”说着,方豆豆又忍不住笑,嫌弃地撇嘴:“就你这样,捅你我图什么呀?”
司南早上没看到小徒弟经过,晚上问了才知道情况,他难得收起严师的面孔,耐心开解:“你又不是神,凡人一个,怎么能预料到未来的事?呐,这世间万物都自有其规律,每个人因为性格经历不同,所面临的命运也会不同。她生前如果有勇气呼救,她就不会死,她死后如果有勇气向你呼救,另外两个也可能不会死。但只是可能,因为她们跳楼也不是因为你没有及时出现,是因为她们没勇气拯救自己。每个人的命都是他自己的,能有什么结果都由他自己决定,你会因为别人提出帮忙你没接受之后倒霉了又去怪他吗?”
方豆豆摇头,“那当然不会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嘛。而且,是我自己不要的,关别人什么事。”
司南笑了笑,揉揉小徒弟的脑袋,“所以,也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依然可以这么做。师父只是认为你不够积极,但没有说不热心是罪过,尽到你的本分就好,没必要把不属于你的责任也揽在身上。行了,别一点点小事就心神不宁的,也是修行之人了,得心性坚韧,”
方豆豆苦着脸抬头:“不是还要流血不流泪吧?那我宁愿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