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来到皇宫,越渊让孟清钰待在车里,自己则往上朝的九极殿走去。他来到殿外,只见文武百官均已退朝回家,只有小皇帝越宇呈还在里面。他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满脸愁云,显然遇到了很棘手的事。见状,越渊快步走进大殿,说道:“陛下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越宇呈一见到越渊,眉头立刻舒展开来,仿佛只要皇叔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急忙迎了过来,说道:“皇叔,原本答应让你告假几日。然而事情紧急,不得不把你请回,望皇叔见谅!”
见越宇呈神色紧张,越渊忙道:“别着急,慢慢说。”
越宇呈咬咬牙,说道:“今日早朝,顾丞相上奏说西北薄壤县旱灾严重,已到了无法收拾的田地。正值秋收时节,薄壤县的百姓却颗粒无收,以致粮价暴涨,饿死者有百余人。一些饥民走投无路,竟落草为寇,去富贵人家抢劫粮食。如今,当地老百姓的吃食和饮水都成了问题,治安也变得混乱不堪。皇叔,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了事情的原委,越渊不禁有些诧异。他皱起眉头,说道:“都到这地步了才上报,地方官没有给个说法吗?”
越宇呈叹了一口气,气愤地道:“薄壤县县令陈南上任三载,一直政绩突出,屡受褒奖,再满半年便可官升一级。他在任的这几年,薄壤县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可是今年却干旱异常,七月以来便再无降雨,早已露出了旱灾的苗头。若是陈南能早些上报,早些预防,也许后果就不会这般严重了。然而他为了不影响政绩,竟一直隐瞒旱情,继续征收赋税。百姓受尽剥削,却敢怒不敢言。如今灾情病入骨髓,陈南无计可施,这才上报朝廷,请求援助。”说完,越宇呈握紧了拳头。
听了这番话,越渊不禁义愤填膺。可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遇事自然也沉得住气。他面不改色地说:“因一己之私而不顾百姓死活,别说升官,他的命都别想保住。”
越宇呈点点头,说道:“陈南犯下如此大错,罪不容诛。他如今已被关押,薄壤县县令一职便空缺了。方才在朝堂之上,我与众臣经过商榷,最终决定派监察御史温铠去做新任县令,他当即便出发了。凭温铠一己之力,恐怕难以扭转乾坤。所以,我特意请皇叔出面,帮助薄壤县渡过难关,以求江山稳固。”
越渊说道:“薄壤县自古以来就干旱缺水,风沙肆虐。要缓解旱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做到的。”
越宇呈心急如焚,忙问:“那如今该怎么办呢?”
越渊稍加思索,说道:“治理薄壤县旱灾,得从多方面入手。第一,迅速筹集赈灾物资,火速运往灾区。第二,停止收税,稳定粮价。对于那些趁机哄抬粮价的商人,务必严惩不贷。第三,抚慰灾民,稳定秩序。把那些落草为寇的饥民抓捕,将其教化。第四,修筑水渠,打井,解决当前的饮水问题。第五,移民就食。在救灾粮不够的情况下,命邻县官员在道上为饥民发放食物。无论如何,再也不能发生饿殍载道的惨事。第六,发放农器和耕牛,让百姓尽快种植粮食。定要选一些耐旱的粮食来种,使当地百姓尽快做到自给自足。第七,大量植树。《管子》曰:‘十年之计,莫如树木。’定要将这薄壤县变成个水土肥沃之地。”
越宇呈一边听一边分析着越渊的种种措施,时不时赞许地点点头。听完,他焦虑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他露出庆幸的笑,说道:“皇叔所说的句句在理,侄儿即刻去分配任务。”
“等等。”越渊说道,“此次救灾,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开销定然不少。国库的银子是否还够?”
越宇呈眉头一皱,说道:“皇叔,今年国库的钱多数拨出去修筑防御工程了,战事上也投入颇多。光靠国库,只怕不够。故而,我已在朝堂上命令文武百官为薄壤县捐赠银子,众人均无异议。此刻,户部尚书苏正姚正在挨家挨户收银子呢,想必能够筹到不少吧。”
越渊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办法好,文武百官捐赠的银钱足以购置许多粮食了。”
两人正商量着,只见一个年老的大臣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这人便是户部尚书苏正姚。苏正姚一来便屈膝跪下,愁眉苦脸地说:“禀告陛下、摄政王,老臣办事不利,前来请罪!”
越宇呈急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苏卿年事已高,以后勿再行此大礼。”
“老臣无颜面对皇上啊。”苏正姚别过脸去,愤恨地说。
“你不是去筹款了吗?发生什么事了?”越宇呈问。
苏正姚叹了一口气,回答说:“老臣准备了几辆马车,到各位官员的府上募捐,可是除了顾丞相,其余官员都在敷衍老臣,并不是诚心诚意地想要捐赠银子啊!可笑我拉出去几辆马车,却连一辆都不曾装满。”苏正姚气得捶胸顿足,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越渊问道:“那些官员捐了多少银两,你可曾记下?”
苏正姚仰头望着越渊,说道:“启禀摄政王,老臣都记下了。”
“你且道来。”越渊说道。
苏正姚点了点头,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从怀里取出几张写满募捐情况的纸张,边看边说:“顾丞相,捐赠白银一千两,禄米五百石。顾丞相心系旱区,捐出了三年的俸禄,实在令老臣佩服啊!然而其余官员,就让老臣大失所望了。赵太师捐赠白银一百两,禄米一百石,说是府里最近添了许多仆人,花销甚多,已不堪重负。”
越宇呈惊道:“赵太师和顾丞相俸禄几乎一样,怎么差别竟然这么大?既然不堪重负,为何要雇那么多仆人呢?”
苏正姚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说:“老臣也甚是失望啊。吏部尚书捐赠白银五十两,说是家里的田地害了病虫,俸禄都拿去除虫了,这五十两已是全部家当。”
“荒谬!”越宇呈气呼呼地说,“他家地里都是些什么虫,竟然把他的俸禄都吃光了?依朕看来,只怕都是些懒虫吧!”
越渊笑了笑,说道:“陛下何必动怒?既然吏部尚书这么在意家中的田地,就让他回去好好除虫种地吧。这职位,换个人便是了。”
越宇呈愤愤不平地说:“皇叔,这些人平日里都挥金如土,如今让他们为百姓捐点钱,怎么都像是在要他们的命一样?若是没有百姓的拥戴,他们又如何能在朝堂中立足呢?”
越渊说道:“陛下,此乃人之本性也。他平日里挥金如土,是用在自己身上。可是捐赠出去,却是用在别人身上。”说完,他看向苏正姚,示意他接着说。
苏正姚点点头,继续说道:“工部尚书捐赠白银三十两,说是家里的小妾即将临盆,已无银钱可捐。”
越宇呈怒道:“那小妾是要生个什么神仙人物,还在娘胎里就把工部尚书家的银子都花光了?”
苏正姚又道:“刑部尚书捐赠白银二十两,说是钱都被远方亲戚给借走了。”
越宇呈将双手一甩,愤怒地说:“亲戚借就给,百姓需要却拿不出来。他是有多少亲戚!”
苏正姚正要继续说下去,越渊朝他摆了摆手,说:“苏大人,不必说了。”
越宇呈看向越渊,焦虑地问:“皇叔,这可如何是好?这些官员平时大吃大喝,无所顾忌,如今却都成穷光蛋了!我又不能强制性地规定他们必须捐多少。”
“陛下放心,我自有办法。”越渊胸有成竹地说。
“皇叔有何良策?”越宇呈忙问。
越渊说道:“今日的募捐是皇上安排的,我却不曾参与。苏大人,劳烦你去告知文武百官,就说摄政王于今日午时在王府募捐,请文武百官自愿前来捐银。”
越宇呈疑惑道:“皇叔,你要亲自募捐?”
“是的。”越渊点点头。
越宇呈垂头丧气地说:“可是他们早上已经捐了一次,怎么还肯再捐一次呢?”
越渊说道:“皇上放心,你想要多少,他们都捐得出来。”
苏正姚说道:“虽说是自愿。可是摄政王的面子,他们不敢不给。”
越宇呈看了看两人,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望向越渊,问道:“王府的募捐,我是否要去呢?”
越渊摆了摆手,说:“不必了,陛下在宫里静候佳音即可。对了,陛下可以派几个御医去王府。”
“不知皇叔要御医作甚?”越宇呈不解地问。
越渊冷冷一笑,说:“医治那些自私自利的奸臣。”
越宇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对苏正姚说道:“那就有劳苏卿去告知文武百官了。”
苏正姚点头称诺,随即退出了九极殿。越渊想起孟清钰还在马车上等着自己,于是也辞别了越宇呈,快步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