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毁掉所有的不同,全天底下都搞成同样的东西,世界就会好吗?
鹰神族已经在王冠山顶安营扎寨。
王冠山顶上的各处洞穴幽暗,深不见底。鹰神族先前派出的敢死队已经吃过大亏,故此也不敢主动进攻,只是每天在山顶上对着洞口喊话,让矮人族赶紧出来投降。
矮人族并不理会鹰神族的谩骂,偶尔也会用弓箭回敬其叫骂声,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这天深夜,“弗塔”心烦无法入睡,独自喝着闷酒。
她现在最担心的不是盘踞山顶的鹰神族部队,而是日益增多呈现几何数增长的感染者。原先的地下监狱早已不够用了,只得腾出了很多死去矮人的空置住宅用来隔离这些患者,但此举仍然赶不上瘟疫传播的速度。
“弗塔”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飞鱼城感染瘟疫后的惨状,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王冠山居然也会变成这样。
她记得当时偷袭击杀鹰神族的主将瓦尔吉和鲁尼时,飞鱼城里还有很多未被感染的鹰神族,可是不久后她再派出斥候前去打探飞鱼城消息时,斥候回来后却告诉她,飞鱼城早已是一片死寂,地上只有死尸,没有活物,已是一座空城。
她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王冠山迟早会成为第二座飞鱼城,但她还不想就这样离开,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真正的弗塔,她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族人们看她的那种哀怨的眼神,此刻其内心有一种信念在支撑着她,那就是与王冠山共存亡。
“这到底是什么病?传染力这么强!”“弗塔”一边喝着闷酒,一边思索着,这些天来她通过观察矮人族的感染者,发现了一些奇怪现象。
她曾化身为鹰神族的小校,近距离观察过飞鱼城染病的鹰神族,那些鸟头人一旦染病,通常在发狂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变成沉默寡言的僵尸,而现在矮人族发病后发狂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这带来了一个好处,就是被咬伤的矮人变少了。
但奇怪的是,虽然被咬伤的矮人变少了,但感染的患者却不减反增,表明即使没被咬伤,这种瘟疫也能蔓延。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瘟疫?难道可以通过空气传播?王冠山内部是封闭空间,若是这个瘟疫真的能在空气中传播的话,那可大大不妙啊!一想到隔离可能控制不住瘟疫,“弗塔”就觉得四肢发凉,脑袋阵痛,不住地往嘴里灌酒压惊。
这时,有仆人推门进来禀告:“启禀酋长,三公子弗难说有重要事情要向您汇报,他正在外面等候召见。”
“哦,让他进来。”
自从弗邪带着狮鹫骑士出逃后,“弗塔”不得不开始重用老三弗难。
这个弗难既是个纨绔子弟,又是个游侠,平时基本不待在王冠山,喜欢出去四处流浪。如今“弗塔”剩下的几个儿子当中,只有弗难成年,所以“弗塔”只好派人把他从外面叫回来,让他顶替了弗邪的位置。
弗难急冲冲地闯进来,来不及跪地请安,火急火燎地道:“父亲,大事不好了,关押在地下监牢里的感染者全都不见了!”
“不见了?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牢头向我汇报,我去看了之后,发现的确如此,所以才敢半夜打扰您老人家的清静,向您老汇报此事。”
“地下监狱宛如铜墙铁壁,从来就没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过!你头前带路,我就不信这些感染者会钻地洞不成?”
自从发现这个瘟疫可以不用通过被咬也能传播后,她就一直怀疑瘟疫或许能在空气中蔓延,所以一来到地下监牢大铁门前,“弗塔”命令手下用布掩住了口鼻。
看着地下监牢那厚重的大铁门,“弗塔”禁不住一阵感慨,施燕姐姐就死在了这座监牢内,自己也在这里几乎九死一生。
这座监牢是她的重生之地,自从逃出这里后,她还没有再来过,如今故地重游,难免触景伤怀唏嘘不已。
“弗难,这些感染者被关在这里后,他们的吃喝由谁负责?”
“父亲,他们个个宛如野兽,谁敢给他们送饭?毕竟是自己的族人,杀掉他们又下不去手,只能关在这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弗塔”听罢,摇了摇头。她并没有责备弗难,因为她知道这个瘟疫的厉害,在飞鱼城她看到了太多的鹰神族之间的生死离别,知道在非常时期必须要采取非常手段才行。
在瘟疫面前,不管身份尊贵还是卑贱,不管是鹰神族还是矮人族,大家处境都一样,为了大我,只能牺牲小我。
等打开大铁门后,“弗塔”发现里面黑乎乎的,寂静无声。这里可是关押着数千名感染的病人,牢房不够用,甚至连过道里都挤满了病人,起码应该嘈杂万分,可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弗塔”急忙命人点起火把,点燃监狱过道墙壁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在过道里忽明忽暗地摇曳跳动着,众人这才看清楚过道里空无一人。
矮人们又来到各牢房门前一看,发现牢房那厚重的铁门全部敞开着,里面的患者果如弗难所言,全都消失不见了。
“弗塔”捡起散落在地上用来锁住铁门的铁链,发现这铁链足有手臂粗细,看外表竟不像是被利器斩断的,而像是被硬生生扭断的,不由心中暗暗一惊。
这么粗的铁链,哪怕是用铁斧子劈,一时半会也劈不断,可是竟然被人徒手将铁链扭断,就凭这份臂力,足以傲视天下。
“弗塔”心中暗暗掂量着,即使是自己,想要轻轻松松地扭断铁链也非易事。
这个地下监牢上上下下共有七层,“弗塔”带领着几名手下,跟在弗难的后面,层层检查过来,发现每层的监牢都已人去楼空,感染者早已不知去向。
走到最底层过道尽头时,矮人们在墙上发现了一条黝黑的隧道,不知通往何处。
“父亲,想必那些感染者就是通过这个隧道逃跑的。”弗难道。
“弗塔”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她对这座监狱的情况非常熟悉,知道这座监狱位于地下深处,墙壁都是用整块大理石砌成,如果不借助工具,想从里面的墙壁上打洞逃出去势必比登天还难。
“弗塔”脑中模拟着当时的场景,一定是有人从外面挖了这个洞,进入监狱后扭断了牢房的锁链,将这些瘟疫患者放走了。
“到底是什么人挖了这条隧道?劫狱者能耐如此之大,竟然能徒手将铁链扭断,他们费这么大力气,目的就是为了放走这些感染者?他们到底有何企图?”“弗塔”满脑子都是疑问。
弗难见父亲“弗塔”沉吟不语,便继续问道:“父亲,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走,进入这个隧道去看看!”
几个矮人打着火把,进入了这个隧道。
众人走在隧道中,能明显感觉到这是一个往下倾斜的斜坡,宛如一个无底深渊,似乎通往地下无尽的深处,饶是矮人族长年生活在幽闭的环境中,走在这条隧道中也感觉到了些许恐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觉得有一股气流迎面扑来。凭借直觉,众人感觉来到了一个豁然开朗之处。周围一片漆黑,火把亮光所及之处,已经看不到隧道的墙壁,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地下河流的水流声。
“弗塔,终于将你引到了这里,哈哈……”伴随着一阵狂笑,弗难突然抹了一下脸,身形猛然陡增,化身成了一个高鼻深目,脸部没有丝毫赘肉,宛如刀削般的人族老头形象。
“你是何人?”“弗塔”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三儿子“弗难”居然也是变身者。
“弗塔”手下的几名矮人见状,急忙拔出宝剑扑向这刀削脸老头。老头身形一晃,快如闪电般穿梭于这几名矮人之间,只看见一条影子如幽灵般一闪而过,根本看不清其身法,所到之处这几名矮人随即倒地,甚至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在地上蹬了几下腿死去了。
“好手段!没想到你居然也会丹田宗的功法和变身术!说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将我引到这里所为何事?”“弗塔”淡定地问道。
“弗塔,你看了我的身法就知道我来自丹田宗,好眼力!哼哼,我并不想跟你套近乎,但实际上我们确实师承同门,还是师兄弟关系。”刀削脸老头说道。
“你的师傅,也就是我那师叔可真执拗,当年就因为与我师傅一句戏言,双方为被造物是否也能练成神功而争执不下,他便到处收徒,教授你们这些被造物神功,没想到这个赌局他还真赢了,矮人中居然出了你这样的高手。”
“哦。”“弗塔”闻言不禁心中一动,从这刀削脸老头的话中可以得出,对方尚且不知自己的来历。同时,她也一直想知道姬老伯到底师承何处,今天终于来了一个“同门师兄”,便试着套话问道:“我师傅最近可好?”
“师叔好着哩,他整天不务正业,逍遥于山水之间,跟活神仙一样。这不,前几天听说他又看上了一位人族姑娘,硬是缠着人家要收人家为徒。不过这人族姑娘的长相确实非同一般,跟我族上古大天神长得一模一样……”
说到此,这刀削脸老头也觉得自己话多,立刻打住了。
“听到师傅一切都好,我颇为欣慰。我且问你,我那三儿子现在身在何处?”
“弗塔,你这三儿子已入了我幽冥教,献出他的身心是他的本分。我今天把你引到这寂静之处,就是想问你,这天下即将是我们的了,既然我们是同门,那我就先礼后兵,不想来硬的,对你网开一面,想招安你。”
“招安我?”“弗塔”听得是云里雾里,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刀削脸老头的意思,“我问你,我们矮人族的那些感染者现在何处?”
“呵呵,你想看吗?给你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罢,刀削脸老头从地上捡起数个火把,沿着这个开阔地带一直往前走去。
“弗塔”紧随其后,不久后,刀削脸老头停下了脚步。
“弗塔,你往下看!”说罢,刀削脸老头将这些火把朝四面八方扔了下去。
“弗塔”往下望去,顿时呆住了,只见自己所处的脚下是一片悬崖峭壁,峭壁之下是另一片异常广阔的平地,地面上一行行一列列人马整齐地排着队站在那里,现场一片死寂,宛如一支死亡大军。
这队人马里有鹰神族,也有矮人族。有一名鹰神族的衣服被扔下的火把点燃,全身已笼罩在火焰之中,但这名鹰神族似乎并不害怕疼痛,任由火焰燃烧,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看到没?这就是我们打造的僵尸大军。从此以往,这世上的生灵再也不会被三眼族意念控制,再也不会受到三眼族的欺压,他们彻底自由了,世界走向大同,岂不是很好,哈哈……”刀削脸老头发出的桀桀怪笑声四处回荡着。
“你!”“弗塔”见此情景不禁怒从心头起,但她很快就抑制住了怒火,“这场瘟疫原来是你们在使坏?你招安我的目的,就是不让我阻止你们将矮人族变为僵尸?”
“呵呵,你能阻止得了吗?我们看你是个人才,虽然你是矮人族,但你已经掌握了我们丹田宗的神功,乃吾同门之人,且你已不受三眼族的意念控制,便想招安你。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哼哼,恐怕我要让你失望了。” “弗塔”说罢,身形一闪,手持飞刀便扑向了那刀削脸老头。
这老头似乎也早有防备,从袖口拿出一把带链子的铁椎,身形滴溜溜地转得飞快,与“弗塔”就战在了一处。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二人的身形异常快速,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能看到两团朦胧模糊的影子在那里交手,兵器的交接声、凌厉的掌风犹如奔雷之声响彻在这个地下世界里,最后这一切的喧嚣在一声闷哼中戛然而止……
凌晨时分,一个矮人嘴上挂着血,步履蹒跚地走出地下监狱。这名矮人左手里拎着一个脑袋,右手却捂在胸前,咳嗽了几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这矮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公子弗难。他手中提着的那个脑袋,正是弗塔的头颅。
这天清晨,弗难带着手下,打着白旗,来到了王冠山顶。
弗难向何斯献上了弗塔的头颅,承诺从此服从绿族的统治,将继续向绿族纳贡黄金。
这场平叛战役最终以狮鹫矮人族服输而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