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过了一阵真真正正名义上的平稳日子,当然也有某些可能没有那么的平稳。
“开!开!”
“四五六,大!”
“好——”
俞将晚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我放松”了,他已经离家在赌馆泡三天了,可谓是茶不思饭不想就为了好好的赌一场又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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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咱提过,这俞公卿让俞将晚去河北叫个人回去,那人叫方万庆,是俞家的心腹,等后面在给您好好介绍。
俞将晚这回就是离开了热河,去的河北保定府找人。那河北保定府就是现在的保定。
俞将晚所在的赌馆叫做“醉梦场”,是河北前些日子新开的一家赌馆,也是现在俞将晚最喜欢来的一家赌馆。以前他也好赌,结果输得当裤子,他输了又不想认账然后就砸人家的的场子,当时俞家还没发迹,每次都是两个哥哥给他擦得屁股,的罪过不少人。为此俞公卿多次罚他,结果都拦不住,又一次偷偷跑出去赌,导致俞晨明脸给人烧了,虽说也有俞公卿的原因才被烧的,但总归是在左眼额头上面连着左下眼皮半公分留了疤,挺俊秀的脸就这么没了。
那次俞公卿甚至对俞将晚用了家法,以往俞将晚想了办法就躲,那次没有也躲不了。从那次之后俞将晚没有再下过赌场了,后来等俞家稍有起色了他就又想赌,结果被大大小小的赌馆告知不收他。这些馆子也不想得罪俞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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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书归正文,现在不一样了,俞将晚难得不用外出走货,肯定是要好好放纵一把了,更何况现在他现在又不在热河,谁又敢拦他?以前对俞将晚嗤之以鼻的人现在也趋炎附势的赶着巴结他。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俞公卿让他离家玩玩的,况且他走的时候俞公卿还说保定那儿有“温柔乡”的那条街新开了一家赌馆,这不就是让他去玩玩的意思吗?
俞将晚二话不说就去了,在那条街的客栈租了一间房,然后就泡在赌馆没怎么出来过。俞将晚还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
眼见开了盅又压对了,俞将晚伏在台上兴味索然,没有刺激感,这已经是他今晚赢得第十把了,他玩的很简单就是赌大小,压大压小,赔 率一比一,赢得归自己输得归庄家。
俞将晚扑到桌子上,俩胳膊一圈将钱捞到自己面前,抓起一大把银元就往身后撒,扬言谁抢到就是谁的,引的赌场一片哄闹。俞将晚不在乎钱,以前就挥金似土现在虽说有所成长但终究是本性难改,一旁的伙计看着一直赢钱的俞将晚赶忙上去恭维道:“早看见您来了好几天了,老板您今天是赢了不少啊!向您这样手气好的我是好久没见了!”
俞将晚没理他,那伙计又说:“您是年轻有为啊,我以前可没见过您这个架势的。到您实在是不像平常人。”
俞将晚挑眉问:“哦?怎么个不平常?”
那伙计嘿嘿一笑,道:“您抛大夺小、剑走偏锋,这叫胆!识全排面、听声开盅,这叫识!千金一掷、挥金似土这是豪!有胆有识有豪,普通人怎么能有?”
俞将晚发出一阵大笑,俞将晚最喜欢听恭维话,咧嘴一笑抓起桌上两块大洋就扔给伙计。
那伙计见到钱是顿时眉开眼笑,连连道谢,转过身就想走但刚离开捏了捏手上的钱心里又想到了什么,趴到俞将晚的耳朵旁边低声道:“老板我看您有眼缘劝您一句,赶紧收手吧。否则您得吃红豆子啊!”
俞将晚在兴头上最烦的就是别人劝他收手,薅住那个人的衣服就对他说:“他妈老子最烦别人在老子兴头上唠叨了!”
伙计像是司空见惯了,不慌不忙的说:“老板,我是真的想帮您啊,可不敢害您啊!”
俞将晚一直赌同一样也烦了,收了钱就拉着伙计向别处走,俞将晚离桌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混迹多年的第六感告诉他恐怕是家黑店啊。
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对伙计说:“你方才对我说的红豆子是什么意思?”
伙计连忙压低声音道:“可不敢大声啊,老板!我与你说赶快把钱输完,这家店不是我们能管的。你要赚了钱少可以,但要多了就有人拦着你,美名其曰换个新玩法,但赌命啊!你要赌输了就给一把枪,让你站在墙那里当靶子,头上顶一颗红豆子,要是中了豆子就算一笔勾销了,还给你一大比钱,要是没中就脑袋开花了!”
俞将晚觉得稀奇,自己以前怎么没这么玩过呢?忒刺激啊!道:“可真刺激的,难道没人来找这馆的事儿?”
“怎么敢呀!您还不知道这家馆是谁开的呀?”
“谁开的?”
“河北上面的热河您知道吧!”
“知道。”
“据说其中一个东家就是热河俞家啊!要不能这么横行霸道?”
俞将晚一愣,怎么这难道是俞文开的送给自己的?不应该啊,最起码会给自己说一声啊,俞将晚这才意识到不对,他就知道俞文没按好心,难怪让他去呢。
俞将晚伸手勾住那伙计的脖子,道:“诶,你叫什么?”
“您问我?您叫我小鸽子就成!”
“小鸽子?你属鸟儿的?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带我去,我想去玩玩!”
一听俞将晚想去,小鸽子双腿一软连忙推辞:“啊啊!可不成,这我哪能带您去的了啊!”
俞将晚有摸出两块钱,塞给小鸽子道:“少来,你能看着我三天,还特地告诉我这个不就是说明我已经出不去了吗?你要没去过能告诉我这个?快说,否则我打死你!”
“啊啊,可不敢啊,我这条贱命是不值钱啊,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跑个腿儿也挣不了几个钱!”
俞将晚知道这家伙是不打算告诉自己了,可他兴头已经到了让他走他也不走!俞将晚松开小鸽子,舌头顶了顶下嘴唇扯着小鸽子开到人中央,扒过人群起腿一登就上了一张即将开盅的赌桌,吓得桌下的小鸽子慌忙说:“老板!老板可使不得,快下来啊!!”
桌子下的赌徒顿时怨声满天,有的向俞将晚砸鞋子,有的吐口水,咒骂声络绎不绝。俞将晚哞足了劲儿大喊:“他娘的老子要玩刺激的!这里的老子都看不上!!”
小鸽子还在底下劝,俞将晚跳下来就疯狂砸,掀翻一张又一张的桌,有人上来拦他二话不说就把人撂地上。这时最里面的门开了,一刻间原本热闹朝天的赌场鸦雀无声,从门里出来的是一个光头,看着四十岁上下,敞着衣服漏出啤酒肚,断眉厚嘴唇,圆眼,最瞩目的是右额头到左下巴的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大蜈蚣爬在脸上。
这位就是赌场的老板,名叫任关天,因为脸上的别人叫也叫他疤头,小弟都叫他疤老大,祖籍是山东人,因为砍了日本人才来到河北讨生活的,因为心狠手辣在河北站足了脚,整治下人是有一套手段。
任关天一来俞将晚就停下来了,俞将晚看着眼前的光头轻蔑的说:“来了个光头?”
跟着任关天的小弟听见俞将晚出言不逊骂到:“小白脸儿你他妈说什么呢!”
任关天拉住一旁的手下,道:“听说有人砸我的场子?”
“砸了,你能怎么样?我要玩刺激的,可是没人带我玩,就砸了。”
任关天让手下把在赌场的人疏散走了,关了门就有一圈人拿着铁棍围在俞将晚四周,一旁的小鸽子已经吓得站不稳,鼻涕眼泪糊成一团,瘫在俞将晚的脚边搂着俞将晚的腿。
任关天眯了咪眼,道:“那这位老板你想玩什么呀?”
“你这儿大老板玩什么我就要玩什么!”
“哈哈哈哈哈,从来没见过这种要求!”
“今天你就见到了!带老子去别的地儿,你这儿应该有别的厂子吧!”
任关天搓了搓头,发出啧啧的声音:“你凭什么棉花玩?”
俞将晚知道,得拿让他信服的东西,他把手上攥着的钱袋子一洒,银元噼里啪啦的掉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俞将晚把手伸进后腰处掏出一大叠银票:“够不够?”
围在周围的小弟眼睛都直了,一张一百,那可是得有几十张啊,还有地上散的也是白花花的大洋啊!
“您带我去玩,我不差钱,地上的都给兄弟们分了!”
“好!”任关天中气的一吼,“有胆子!好气量!你想玩我们就带你玩!”
“来人,带这位老板去下场子!不知老板尊姓大名!”
俞将晚吞了口口水,把瘫在地上眼光涣散的小鸽子一把拽起,拍拍他的叫让他打起精神,转转眼珠对任关天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俞卿晨!”
俞将晚嬉皮笑脸的看着对面的光头,心想,花就花了,反正花的是两个王八蛋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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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热河的俞公卿不停的打喷嚏,俞晨明看着打喷嚏没完的俞公卿,道:“感冒了?”
俞公卿摆摆手道:“没!”
“我右眼皮也一直跳。那王八蛋不会惹出什么事儿吧?”
俞晨明慢慢靠近正在作业的俞公卿,拿起酒杯就往墨台里倒,俞公卿把毛笔一拍斥喝道:“反了!”
俞晨明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不好意思,没端稳。”
“……”
俞公卿一阵无语,怎么自己弟弟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欠?在外演戏欠揍在内更欠揍。
俞晨明作出这一动作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无聊成心的。
“你说过去靠不靠谱?别到时候弄巧成拙。”俞晨明被刺激倒了一杯酒。
“放心吧,你弟弟还没那么笨。”
“喂。魏晓还不让人跟?”
“嗯,格外坚持,死活不让人跟着,生怕我们把他弄死一样。另外王木音想跟着我们一起出去走货。”
“那让他跟着一块儿去吧。长长见识,那个小鬼也挺聪明。”
“正有此意。”
一番沉默后俞公卿问:“内位呢?”
“伤养好了前几天就动身去去河北了。”
“什么!!你没拦着?”俞公卿看着眼前人云淡风轻的说,顿时感到晴天霹雳,张鸢那个王八蛋什么时候去的?
“你看我能拦着他?没准能遇到俞少忧呢。”
俞公卿伤脑筋的扶着额头,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心想这家就没个正常人。
“收到了王金亮来的消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什么还能是天大的事?”
俞公卿没说话,静静地盯着俞晨明没说话,俞晨明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哑巴了,“什么事啊?”
“内部传来的,袁世凯好像要登基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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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俞公卿房间的俞晨明心事重重,如果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要变天了!
俞晨明没看路迎面就撞上了人,
“哎呀,无晦你怎么没有看见路?”
“如玉?刚才想事没认真看路。给您赔罪了。”
“哈哈,自然不会自然不会,我正要去找你呢,正好碰到了也算快。”
“您找我?”
“这我会想这事情都过了大半个月了,你忘了当时被绑前对我说的话了?”
俞晨明绞尽脑汁的搜索脑子里的每一件事,恍然大悟道:“哎呀,是我忘了,是我忘了。我说要私下请您再吃一顿饭再问您一件事来着!”
“对,今天就是专门来找你,让你请上这顿饭的。”
俞晨明笑道:“那是自然,最好的菜一定带您吃一遍。”
两个人本来关系走的就近,被绑过之后关系更近了。
俞晨明火速安排,去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包间,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点的都是上好的菜。俞晨明让人在楼下守着。
起初两个人还有点客套,酒过三巡之后什么客套都不见了。俞晨明晕乎乎的勾搭上陈陌上的肩把它拉近道:“陈老板,佩服!真君子。”
陈陌上吞咽着口中的白酒“哗”的一声道:“嗯……不如你,你才是年轻有为20出头就有一番作为。”
“之前……之前……你也有一件说要请教我的事。现在……说,也无妨!”
“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想问您的是很简单。就是年跟我们做生意到底是和王举人有商量还是私心啊?”
“您这么聪明还猜不出来吗?您猜猜?”
“我猜您是提前订的时间跟王举人定的时间不一样。但是又是同一天的,我就觉得没什么问题。”
“对,那天应该是你先处理完毕业那里,然后再来找我,但是我调了时间下午改到了上午。所以你们先见了我,才见的避阴。”
俞晨明已经喝的上头,脖子也染上了一片红晕,磨磨唧唧道:“还还真是!”
陈陌上就算喝醉了也保持着最最最基本的理性,道:“怎么猜出来的?”
“我没猜出来您的时间,因为我觉得是没问题的同一天。但是我猜的是您是想私下找我们再有一番商量。因为当时……因为当时您给的……是银两。这民国都用大洋。银两可比大洋贵的多了,一个生意人应该对钱很灵敏才对。您是不认真民国的货币。”
俞晨明喝了一口酒道:“咱合同里说了可没有提到是给银两还是大洋您给的银两,”
“……哈哈哈哈,你们都知道呢,合同有问题还敢签?”
“如玉,你记性差呀。当时拿合同签的可不是我们,我们只是看,签的那个是我兄长。他敢赌,我们做弟弟的就陪着赌,又不是没输过。”
“哈哈哈哈哈,好气魄,我还以为你们当时没发现呢,所以也没正脸给你们看好脸色。是证明了你们比我想得不简单多了。”
俞公卿端起酒和陈陌上碰着杯,突然一嗓子:“输得起!”
两人要哐哐一杯一杯碰,一壶白酒就这样下肚了。这都说啊酒到深处情自来,情到深处泪自来。陈陌上推开俞晨明,站起来对他说:“如玉……羡慕啊,你们是活得潇洒自在。”
“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刀尖舔血。还有一个想坑自己的哥哥和随时想杀自己的弟弟。”
“可是你们都护的住对方啊!我……我就做不到。”
“您护了一族的人。您才30来岁就掌一族。”
听到俞晨明说,这个陈陌上像是打开了泪腺的开关,眼泪止不住地向外倾泻,鼻涕也流到嘴里。陈陌上抹了一把鼻涕,拿餐巾纸擦干眼泪。俞晨明见到陈陌上哭了,可是慌了,这在他的认知里是不符合。陈陌上一个长者,一个年轻有为的长者竟然哭了?这么感性的吗?
俞晨明赶紧拍着陈陌上的背,笑道:“你咋还哭了呀?如玉兄,流血不流泪啊。”
俞晨明很早之前就觉察到自从被绑回之后,陈陌上就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哪怕生意做大做强了陈陌上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虽然两个人认识还不到三个月,但是却犹如灵魂挚友一般一拍即合。他知道陈陌上身上担的东西很重。
“无晦,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我天生就是西洋人眼中的那种小丑的角色。”
“兄长,你在说什么?要是你都能做小丑的话,那么这个世界没有枭雄。”俞晨明是毫不吝啬的夸赞他所欣赏之人的。
陈陌上摆摆手靠在后面的椅子,掏出烟斗抽了一口又吐出一团白烟,眼眶鲜红的对着俞晨明的眼睛道:“九年前我折在俞家,现在我又折在我发小那儿。”
俞晨明的酒像是醒了一半,原本嬉笑的脸突然变得沉默。
“九年前?”
“我九年在山东与人火并,为此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九年了我不长记性又失去了另一个兄弟。”
记忆瞬间涌入俞晨明的大脑九年前他和张鸢一块儿走货那次不会那个人就是他吧?那陈陌上属实是倒霉蛋了一点,同时俞晨明心里又增了一分警惕。
陈陌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的说:“我无能,失去了一对兄弟。你嫂子当时还在家跟我说一定要找到九年前的凶手,结果我又失去了一个。”
“我没有出息。救不了第一个也救不了第二个。你说我为什么又折俞府又折我发小身上……”
俞晨明突然对旁边的人多了一份同情,他以为他都不知道,实际上他不但知道,接受和承受能力远远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和仇人一起合作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俞晨明在知道不过了,而陈陌上又和仇人成了朋友。
但他转念一想,他早知道的话那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就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他这兄弟不要叫陈如玉,叫陈玉碎得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俞晨明知道陈陌上不是睚眦必报的人,相反是为了自己想要去做的一切而不择手段但绝对顾大局的人,陈陌上永远都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性,就像他大哥俞公卿一样。所以他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就说明是真的想宣泄一下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俞晨明举起酒杯跟陈陌上走了一个,俞晨明想醉一下也好,趁着所谓的酒劲儿让他宣泄一下,今夜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