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数月,战火一直从北太平洋冰原蔓延至西西伯利亚的苦寒之地,来自西欧的百万钢铁洪流也向我们奔袭而来,我们陷入了三面重围的绝境。
这是核冬天过后爆发过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地球根本无力供养这么多人口,战争的结局定是你死我亡。我们的主力在北太平洋构建了坚不可摧的防线,建造了绵延千里的冰下地道,却不曾想敌人会从冰原下的海底中掘进,西西伯利亚竟成了我们的阿登森林。甚至我们以为坚不可摧的北太平洋防线本身,也在被重兵合围后顷刻瓦解。我们根本无法理解为何会败得这么快,我们的机甲并不存在代差,情报工作做的也不差,在检测到了海底的地震波后也做到了立马回防。但敌方的部队却在后续的围点打援中显现出了惊人的纪律性和机动性,完美地贯彻着一电两面的打法。仿佛这些无人机甲的驾驶员都共享一个大脑,都由一人指挥,但这又根本不可能。我们被疯狂地穿插迂回,被打得根本喘不过气来,不断地退守防线。
直至战争末期,我们才通过情报战搞清楚,这场即时战略游戏的敌方最高军事指挥官是AI。战争充满迷雾,战场不可能透明。造成战争迷雾的主要因素有气象、地形、通信、社会、天文等上百种之多。而且因为指挥不下连,高明的将领既不会、也不能指挥到连以下的单位,战争信息更是得不到即时地传达与反馈。在战争这场不完全的信息博弈中,能否驱散战争迷雾成了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性因素。再伟大的军事战略家都无法统筹协调上千万平方千米内的所有战争要素,再高明的指挥官都无法做到直接指挥到单兵,但这一切AI都可以轻松办到。在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注定了必败的结局。我们根本无法选择投降,选择投降则是选择毁灭,我们倒下之后便是AI的屠杀。
我是一辆无人机甲连的指挥官,坚守的最后一个阵地。每一块未被核污染过的土地都无比珍贵,他们每向前推进一步,都会立马新建一座城市。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们的身后便是我们的城市与人民。从前我们与驾驶的机甲都会隔着上千公里的距离,而如今我们操纵的机甲几乎就在我们十米之外。炮弹爆炸的黑色烟火扫荡着大地,机枪喷出的烈火无情地吞噬着触及到的每一个生命,满天的花生米不断地射向人们的心脏。
所有的机甲都打光了,每一个无人要塞都成为了废墟。我们已经别无选择,我们的身后便是我们的妻儿,我们的父母。我们只能用我们的肉身化最后一道防线,去守护最后的使命。数百万的我们,提上了枪,变做丧失理智的野兽,不顾一切疯了一样地往前冲,倾尽所有做出最后一搏。我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保卫自己免遭毁灭。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再多的人在纯机械部队前也都是人肉靶子。无缝密接的爆炸强烈地冲击着我们的胳膊也与大腿,我们被气浪所淹没,所裹挟,所窒息。我倒了战场上,金属外骨骼同血肉一齐从大脑断开知觉,半个身子都浸在了血泊里。我身旁的战友则被炸掉了脑袋,仅靠外骨骼中残存的意识,艰难地向前爬着。
我看着远处敌方的城市外站满了欢呼的人群,他们在庆祝战争的胜利。我摘下了电子眼,断开了痛觉神经,平静地等待着我的死亡。在我的周围,成批成批地人死去,上万具尸体躺在我的周围,弥漫着烧焦烤肉的气味。我根本无法忍受这样的景象,正当我要闭上眼时,却错愕地发现所有敌方的机甲都调转了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