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无奈地点燃香烟，猛吸了两口，又猛然想起，手头上不是有一份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材料吗？
于是，他侧身拉开抽屉，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报表，交到了宋宇手上。
“你先看看这个吧，每一笔花销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随时解释给你听。”
宋宇漫不经心地翻了翻，说道：“老顾，你急什么，我就是觉得公司少了个搞后勤的，这乱糟糟的也影响大家的工作情绪嘛。”
中信苦笑一声：“宋老板，还是别了，你也看到了，公司就没有一把多余的椅子，还是别罚人家站了。”
“没椅子，买呀。”
“我还是跟你大概汇报一下吧，除去添置必要的设备，公司最大的花销就是房租水电和人员工资，”
说着，中信站了起来，指着报表上工资一栏：“这里一共是八个人的工资，你刚才见到的四个人都是每月四千，没有奖金没有补贴，没有社保，其中那个龚昌是技术总监，但他只是双休日或晚上来公司，所以只开了半薪。当然，这里也有一笔固定花销，公司一直备有方便食品和零食，算是他们的加班福利吧。”
宋宇似乎发现了什么，他看向了中信的眼睛：“那人都来了也没地方坐呀。”
“这四个人不会来公司的，他们是真正的高手，我们请不起人家，只能是兼职，而且，他们工作的系统环境，我们也提供不了。”
中信的语气听起来极为平淡，又似乎带了点儿自嘲的意味。
宋宇又问：“一个人八千，一月就是三万二啊，你见过他们吗？”
“谈的时候见过一次，其实见不见也无所谓，毕竟，他们每个月的工作进度都要告诉我，编写的代码也要传给我备份。”
宋宇若有所思道：“哦！这样算起来，一个月差不多需要五万的开支了。”
中信补充道：“如果算上房租水电，还有必须的采买及耗材，一个月最少需要六万。”
宋宇突然改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买车怎么不问问我呢？”
中信随意地捏了捏拳头，又极力地张开，似在活动一下酸软的骨骼。
“我自己花钱买车为什么要问你呀？买车也是为了工作方便，我还是很顾及公司面子的，更是给他们几个信心，中午我都是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一台车刚好五个座位，再说了，我每周山上城里两处跑，确实也需要一台车啊。”
“你什么鸟人啊？我知道你有钱，我那台五系本来就想放在公司里给你开的，现在你都买车了，我还是放家里吧。”
真真假假间，宋宇的笑骂或许是豪放的风格，又或许是难掩的一丝尴尬，中信忽然也想不厚道一回了，他露出一丝坏笑。
“那车是给我老婆买的，国产SUV，防撞梁超级厚实，特别适合她在山里开，刚好也磨合得差不多了，我车技好，不怕死，也想享受那极致的操控性与推背感，等下我就跟你拿车去。”
套路被突如其来地打破，宋宇再次发起了香烟，一根相当于一包银河之光，似乎也很赚，中信抓在手上迫不及待地点上，真有点儿犯了烟瘾的陶醉模样。
“等我回去再问我老婆一声。”宋宇终是憋出了一句。
“烽火台前立娇娘，华清池边是玄皇，怒发引清踏秦关，却说圆圆坏闯王。”
中信莫名凭吊起古人来，令宋宇有些摸不到头脑了，他讥讽道：“神叨叨地说什么呢？唉，你们有文化的人啊，真是不好玩，一肚子弯弯绕绕的。”
“你说得对啊，好多时候，我也想直来直去，不用烧脑筋多好呀！”
“走吧，回去。”
“可以回去了？”
“走咯。”
宋宇随意地卷了卷那份报表，又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站起身率先出门了！
宋宇将中信送回了山上，就急忙离去了，据说，一场重要的牌局在等着他了，他已经在市里耽搁了好久。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汽油味，中信居然有些陶醉了，人人厌恶的尾气却也有着独特的魅力。
“老顾。”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中信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跳开了，也看清了来人。
“哎呦！亲爱的，人吓人能吓死人的，你怎么飘过来了呀？”
田冰走上前，揉了揉他的脸颊：“飘什么飘，我既不是鬼魂也不是仙儿，是你太入迷了，你不回屋，待这儿干嘛呢？早就听到车子来了又走了。”
中信气息蔫蔫地问道：“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赶紧回屋吧。”
在田冰近乎夸张地搀扶下，中信回到了屋里，饭尚温，菜未冷，风扫残云填饱了肚腩，终是重临人间，再度恢复那份淡然的神态。
“走吧，亲爱的，喝茶去。”
“得咧，你想喝什么茶呀？”
“冰之茶。”
两人转道茶室，一人忙碌，一人旁观，清幽的背景音乐却是古筝曲-渔舟唱晚。
田冰将茗杯斟满茶汤，以茶礼示意，中信轻笑：“冰儿真棒，谢谢了！”
“你可以开始你的演说了。”田冰亦是浅笑嫣然，软语询问。
“宋宇喊我去了一趟城里的公司，走得有些匆忙，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他就是想去看看，说起来，他是金主，我必须得小心伺候着呀！”
“哟，听着似乎有些怨气哦，说说吧。”
“怨气倒不至于，就是觉得没意思，快中午了，他来找我，根本不给我任何选择，就像搞突然袭击似的……”
她不停地将茶水送到他的嘴边，他就不停地喝着茶，抒发着心中的不快，等到整个经过讲述完毕，他却突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婆，你不会觉得我太小心眼儿了吧？”
“你不是小心眼儿，你是太不弯弯绕了，站在他的立场，他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不对呀？人家查查账，看看现场很正常啊，说起来，那也是几十万钱拿出来了呀，从头到尾人家不也没过问过吗？这世上谁能真正信任一个外人呢？再说了，就算他性格豪爽，对你是信任的，可你别忘了，他也是有老婆的人啊，你没听那些人讲吗？他老婆可不是个善茬儿呀！”
“啊！完了，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