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薄匹夫!”
景慎之看到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宿城立刻就瞪圆了眼睛,用槊杆一拍坐下那匹沈宁送给他的狼厥名种特勒骠,大骂了一句猛的往前冲了出去。
秦勇伸手去拉他却还是慢了一拍,景慎之一马当先杀入李薄大军的后队之中。
“将军,我去策应慎之!”
秦勇对杨继聚抱了抱拳说道。
杨继聚看着景慎之的背影摇了摇头说道:“你带骑兵与慎之一道冲敌,切记不可深入!”
秦勇领命,招呼一声带着手下八百余骑轻骑兵追着景慎之奔了过去,杨继聚将队伍分作前后两队,前队猛攻李薄军左翼,后队负责策应,以防队伍被李薄的人马反扑过来。
三万多齐郡郡兵打起李薄的军队来可以说有着绝对的心理优势,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试探性的攻势。
事实上,杨继聚的人马比预计中还要早到了小半日。
只是杨继聚却严令队伍不许出击,他命令大军距离李薄大营十里外休息,他自己则带着景慎之秦勇和一队护卫藏身在树林中远远的观战。
其间景慎之几次欲冲过去都被秦勇拉住,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候李薄人马的攻势开始疲软下来,杨继聚这才命令大军出击。
他的命令一下,景慎之就好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野性突然得到释放的狮子一样,以手中长槊为獠牙,将一个一个拦在他面前的济北军士兵戳死。
若不是秦勇从后面追上来的及时,说不得他已经孤身一人杀入济北军的军阵之中了。
“慎之!不要莽撞!”
秦勇拉住景慎之的缰绳急切道:“你这样是要去救人,还是连累别人来救你!”
景慎之道:“秦大哥放心,这些草寇怎么会是我的对手?他们这些家伙,就算人再多难道便能伤的了我?”
“就算是十万只蚂蚁也能咬死人!”
秦勇瞪了景慎之一眼道:“你到底是想来给沈宁解围的,还是给沈宁和将军添乱的!”
景慎之不以为是道:“济北军这样的队伍,秦大哥何必如此认真对待?”
“莫说将军亲率三万大军而来,便是你我二人在这济北军十几万人马中杀几个来回有什么难的。秦大哥你且看着,待我找到李薄所在,一槊捅死便是。”
“慎之!”
秦勇拉着他缰绳不放手:“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急躁的毛病!”
景慎之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我不急躁还不行?”
秦勇白了他一眼道:“这次务必将李薄的济北军尽数歼灭,若是不打一个打胜仗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不要只顾着自己痛快,兄弟们还得追在你后面寻你。你杀人杀上了瘾,也要为将军想想吧!”
“他可是冒着天大的忌讳来宿城的,这一仗可不仅仅是为了帮沈宁,还要让朝廷中那些人说不出话来!”
景慎之嘿嘿笑了笑道:“我还不是看着李薄如此嚣张就来气嘛,真不知道忆安搞什么鬼,凭他燕宁寨那数万精兵,怎么就被李薄这十几万老弱病残围了城?”
“说出去丢人不丢人!他自己不觉得什么,我都替他脸红!”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秦勇道:“若是沈宁轻而易举的将济北军屠了,还要咱们来干嘛?”
景慎之哈哈大笑道:“你真以为我笨蛋?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秦大哥,要不要打个赌?你我各自选一个方向杀过去,比一比看谁杀的人多!”
“又来!”
秦勇道:“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若是惹恼了将军有你好果子吃!”
“跟在你后面,一点也不痛快!”
景慎之指了指前面说道:“我再去杀几个来回便回来寻你!”
秦勇见自己费了半天唇舌竟然毫无意义不由得苦笑一声,催动战马紧跟在景慎之后面杀了过去。
那八百齐郡精骑风一样在济北军后队的边缘扫过去,济北军的步兵被这股烈风扫过之后齐刷刷的倒下一层。
景慎之虽然好战却并不是白痴,他才不会真的想去杀穿敌阵直接去寻李薄。
那些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类的故事骗骗小孩子还行,而万夫不当之勇这种评语也仅仅是一种最热烈的赞美罢了。
景慎之最大的特点便是自信却不自大,济北军的士兵战力确实低下,可秦勇说的没错,十万只蚂蚁也能啃死人。
所以景慎之只是沿着济北军左翼后队来回奔袭,长槊毒蛇一样将一个一个的济北军士兵捅翻在地。
秦勇和他麾下的八百轻骑跟在景慎之后面,队伍耙子一样在济北军后面来回梳理着,横刀之下几无全尸。
杨继聚亲自率领齐郡郡兵猛攻济北军正在围攻宿城南门的人马,之所以选择这里,是杨继聚仔细观察后作出的决定。
杨继聚看来,南门的济北军士兵不是最弱的也不是最强的,刚好下手。
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太弱的,根本起不到打击济北军的效果,太强的,以齐郡郡兵的兵力做到速战速决又有些难度。
东门的济北军实力最强,杨继聚分析那便是李薄的中军。
若是按照以往的行事风格,杨继聚必然率军猛攻敌人中军,可是这次他没有这样做,原因很简单,最难啃的石头他这次不想啃,留给燕宁寨沈宁自己去解决。
而且,杨继聚既然决定了以李薄侵扰齐郡为借口搪塞朝廷,那这一战如果结束的太过轻易这借口也就显得有些虚假了。
齐郡子弟死一个他都心疼,如今燕宁寨的人马就在宿城里面,总不能便宜都让他们占了。
所以,李薄选中了看起来攻南门的济北军。
攻南门的,是裴林。
当李薄看到自己队伍后面忽然出现无数面大周烈红色战旗的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那些如火焰一般翻腾着的战旗逐渐在他视线里放大,最后变作一个又一个的妖魔鬼怪,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獠牙,朝着自己的咽喉一口咬了下来。
“杨继聚!”
李薄咬着牙叫出这个名字。
“来人!”
李薄大声喊道:“去告诉六当家,让他缠住杨继聚的人马,只要能缠住官军半个时辰,我便亲自率领大军绕到杨继聚的身后去,然后两面夹击,这次一定要一雪前耻!”
“告诉他,只要他能缠住杨继聚,他从今天开始便是济北军的二当家!”
他手下几个亲兵连忙上马往宿城南门的方向跑去,在队伍中艰难穿行找到裴林的时候他们已经急出了一身汗水。
而当他们看清南门的局面之后,这几个亲兵惊的面面相觑。
杨继聚率领的齐郡精兵在猛攻裴林所部的后路,而兵力不如杨继聚的裴林竟然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竟然将人马一分为二,留下大概三千人硬扛着齐郡郡兵的猛攻,而大部分人马则依然在强攻宿城南门!
“六……六当家,大当家有令,命你……缠住杨继聚。”
看着裴林有些狰狞的脸,来传达命令的亲兵说话都有些不利索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裴林这样一个平时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会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大当家说……若是您能缠住杨继聚,大当家半个时辰之内便能率军抄到杨继聚的后路,然后两面夹击齐郡官军,若是能杀掉杨继聚一雪前耻,大当家说升您为咱们济北军的二当家!”
磕磕巴巴的,那亲兵终于把话说完。
裴林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说道:“你回去告诉大当家,裴林领命!半个时辰之内,我保证将杨继聚的人马拖在我身后!”
那亲兵得了答复之后立刻转身就走,似乎多一分钟也不想在裴林身边停留。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今天的裴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
“李薄要完了……”
等那亲兵远去之后裴林忽然叹了口气说道:“来人,传我的命令,后队掉头抵挡齐郡官军,攻城的人马继续攻城,不可懈怠!”
“裴大哥!”
他手下亲信诧异的问道:“齐郡杨继聚的人马死咬着咱们的后队不放,而且官军的人马多于咱们。”
“再者弟兄们厮杀了近一日早就乏了,全都撤下来抵抗杨继聚或许还能坚持半个时辰,可是这样分兵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裴林看着手下人的诧异的表情叹道:“我何尝看不出这点?”
他叹了口气道:“燕宁寨的人马这几天坚守不出,你以为他们是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看看东门杀出来的燕宁寨重甲步兵,一个冲锋硬生生将大当家的人马逼退数百步!几万人,被一两千人逼的连连后退!”
“我就不信那燕宁寨没有后手,城中必然还有故意藏起来的燕宁寨精兵!说不得,沈宁就在宿城里面!”
他手下亲信更加不解:“大哥,既然你料到城中还有燕宁寨的精兵,明知道攻不下南门,何必还要强攻宿城?越是分兵,咱们的力量越薄弱啊。”
裴林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分兵?杨继聚率军到来,燕宁寨那大当家沈宁必然率军从城中杀出与杨继聚里应外合。”
“我下令猛攻南门不断,就是要堵住南门不让燕宁寨的人马从南门杀出来。”
“如果燕宁寨一直没有动用的精兵从咱们这边杀出来,你说咱们能不能扛得住沈宁和杨继聚的前后夹击?”
“大当家已经率军往齐郡官军的背后迂回过去了,却将后背露出来交给了燕宁寨的人马,那沈宁怎么会舍得放弃这大好的机会?”
“咱们这边紧而大当家那边松,燕宁寨的人马自然会选择猛攻大当家的后路,而不是从南门出来和咱们死拼!”
“只要城中燕宁寨的人马杀出来,杨继聚必然率军与燕宁寨的人马合围去包夹大当家的!到时候,咱们这边的压力就会骤减!那个时候,才是咱们撤出去的好机会!”
事实诚如裴林所料,他下令猛攻宿城南门,不但牵制了一部分燕宁寨的士兵。
而且,燕宁寨出城的人马见这边堵的狠了,所以很自然的选择从东门杀了出去。
六千多燕宁寨精骑开东门蜂拥而出,追着李薄大军的后路狠狠的撕咬了过去。
杨继聚见沈宁率军猛攻李薄中军,他立刻下令齐郡郡兵改变攻击方向,迎着李薄人马杀了过去。
这一日,杀的天昏地暗。
一直厮杀至太阳即将落山,杨继聚和沈宁前后将李薄的中军夹住,可是奈何兵力有限,实在抽不出人马去直闯李薄中军。
所以,济北军虽然被挤压在狭长的一段区域内,可沈宁也好杨继聚也好,很难将李薄的中军歼灭!
不过济北军败局已定,就算不能全歼济北军,李薄这一次的损失必然会更大。
“可惜……”
站在城头的徐一舟叹道:“若是再有一千精骑自侧翼杀过去直接捅穿李薄的中军,今日济世郎或许会饮恨于此。”
“可惜!”
杨继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道:“哪怕再有一千骑兵直接冲击李薄中军大纛所在,李薄必大败无疑!”
“可惜……”
沈宁也叹了口气,自己隐忍这几日,就是为了今日能一举将李薄歼灭,彻底解决东平郡东边的威胁。
可惜,兵力还是不够,哪怕再有一千骑兵直捣黄龙的话,那将是压在李薄这个落水者身上的最致命的一根稻草,足以将他压进水里淹死!
“可惜!”
景慎之和秦勇对视一眼,齐郡的骑兵太少了,根本就杀不过去!
“再给我一千骑兵,今日李薄就算能跑,也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景慎之长叹一声道。
正说着,忽然从宿城东北方向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在落日的余晖下,一队精锐的轻骑兵烈风一样卷了过来,笔直的杀入李薄中军!
烈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