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宇宙天文观测所业务大厅
刘经政心里想,那又如何,慢慢的大家都会习惯的。
政工干部的工作一直以来就很难取得大多数人的好感,何况又是在刚刚对所有人进行了调查的情况下。
什么样的眼光什么样的心态都在预料之中,不足为奇。
这时冯建宇从另一边走过来 ,但没有说话。
“有事吗?”
曾相复把目光又移到显示屏上闷闷地问。
接着打了两个喷嚏,用手巾揉了揉鼻子。
冯建宇不等刘经政回答就插了一句:
“曾教授有点感冒了。”
刘经政答非所问以表同情:
“哦,曾教授,要不先休息一下吧。”
“没关系,我去躺着还不如在这里坐着踏实。
要是真的睡过去了,这一觉醒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活着。
呵呵,不放心啊。”
曾相复幽默地说着,强装笑了一下。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这是自从发现“黑蛛一号”以来第一次看到曾相复脸上露出笑容,而且是莫可名状的笑容。
也许是硬挤出来的笑。
刘经政似乎充满信心:
“不会有事的,老曾,你应该相信国家相信世界,一切都会好转的。”
冯建宇也说:
“是啊,曾教授,国家正在实施‘御蛛一号’行动挽救计划,肯定能把那颗陨星给炸掉。”
“不容易呀,那块陨星太大了,而且质密度非常高,运行速度又那样快。”
曾相复似乎有顾虑。
他是一个注重现实和科学的人,一般很难轻易相信他人的话,除非你说的话有科学依据。
而且只凭人类薄弱的能力来逆天回坤,在他看来要比登天还难。
他整天钻到计算机里面,连到餐厅吃喝都顾不上,满脑子都是陨星,把灾难程度预测到异常严重也在情理之中。
而在刘经政内心看来就是一介愚才而已:
“老曾,还是歇一歇吧,长时间这样子熬着人怎么受的了?”
他试图想把曾相复从那个状态中拽出来。
冯建宇偏转眼瞅了刘经政一眼,只那么轻轻地一扫。
没有人能捕捉到,也没有人注意到。
说不清是埋怨还是讨厌,还是鄙视,连他自己也形容不出来。
他的心里隐隐在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这家伙认准了要撞击地球,我们要熬的时间也不多了—— ”
看起来曾相复是完完全全从心里认为这次危机仅凭人类的力量绝难避免。
而现在的刘经政似乎对地球的事并不在首要。
他的心里一直在嘀咕着该怎样和曾教授开口。
“哎,老刘,你是来找我有事,还是——’?”
曾相复看着刘经政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主动问。
“噢。”
刘经政没有想到曾相复会主动问起他来,不由地感到突然。
不过只闪了那么一下,接着趁机说:
“两方面的原因都有。”
曾相复透过薄薄的深度凹型镜片,用发红的带有血丝的两只明显外鼓的眼球一动不动地瞅着刘经政。
在刘经政看来曾相复这种再熟悉不过老的眼光,向来就是蒙着一层纱布。
他内心的动态,没有人能摸得透。
隔着他的镜片看到的总是呆滞的带有问号的目光。
或许业务知识达到了一定高度,就会表现得大智若愚?反应迟钝?还是都无所谓?
曾相复问,从表情上看,确实显得很平淡而若无其事的样子:
“什么事?”
刘经政非常客气地:
“也没什么,老曾,我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和你谈谈吗?”
冯建宇情急之下不由地插话提醒刘经政:
“刘书记,这里可是关键,一刻都不能离开曾教授。
曾教授离开要耽误了大事怎么办?”
曾相复不知是明知故问还是真的不知道,看着刘经政:
“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刘经政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笑:
“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我们还是找一个比较清静的地方谈比较好,也好让你借此换换大脑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
冯建宇为了让大家在面子上不至于太难堪说:
“刘书记,我能不能先和你借一步说两句话?”
刘经政只欠了欠身子,仰起头直视着冯建宇故作镇静地:
“建宇,和曾教授还用得着这么见外吗?既然离开不方便那就在这里说好了。”
刘经政就像已经猜到冯建宇要对他说什么,横了横心直言不讳地说。
“那好”
冯建宇一见刘经政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站直了腰,心想是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觉得——是不是先不要问曾教授那些话?或者真的需要问话是不是过了这两天——再?反正曾教授也不会 ——”
他的后半句还没有说完就被曾相复闷闷的声音给打断了。
“要调查我?”
曾相复的表情没有什么起落,只是口气和刚才有所不同。
刘经政看了看很快把眼光从他的镜片上移开来,没有回话。
冯建宇插话说也有想安抚曾相复的心情在里面:“刘书记怀疑我们所里有人向社会泄了密,其他人都调查过了 ——”
“你确定吗?泄密的真的是所里的职工?”
曾相复没有接冯建宇的话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刘经政问。
刘经政又把眼光移到曾相复镜片后面那双凸起的眼睛上来没有啃声,只是对视着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确实需要的话——咱们现在就出去?”
曾相复略思考了一下对刘经政说:
“我服从组织的调查。”
冯建宇一看曾相复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刘经政心里不由地着急,指着计算机对曾相复说:
“曾教授,这里——”
“这里不是还有其他人吗?我做人一向清白,可不想在世界的末日里再背个不清不楚的锅子,很沉重的。”
曾相复一边往起站一边说,不知道这话里是带着情绪还是他实实在在的本意:
“再说,我也该歇歇了。
事已至此,瞅着它也是白搭,该飞来的终究要飞来。
大运限定,人将奈何?”
曾相复说着伸了伸胳膊又回过头去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计算机。
刘经政随着站起来对曾相复说:
“那咱就到我的办公室去坐坐吧。”
冯建宇的心里却不知为什么觉得酸辣辣的,不是滋味。
一种怅然的失落感和无奈感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